《老少爷们儿拿起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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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少爷们儿拿起枪-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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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还不是为了这几百个兄弟的性命?鬼子就那么容易打?惹急了,飞机大炮全上山了,不出一个钟头,崂山就沉到海里去了……”猛然跳起来,剑指横向卫澄海,“还有你,跟我装什么清白?你也跟在滕风华这个蛮子的后面煽风点火!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来历是不是?你清白个屁,你的出身也是个胡子!我告诉你,干了这一行就没有个退路啦,你就是当了皇帝,也是个胡子出身……你来投奔我是什么意思?你明白,我更明白!”
  卫澄海将双手往下压了压,一本正经地说:“对,董大哥说得对,我就是个胡子。”
  董传德余怒未消,抓起酒瓶子就灌,呛得直咳嗽:“咳,咳咳!胡子比汉奸强不到哪儿去。汉,汉奸……”
  卫澄海悄悄冲郑沂使了个眼色。
  郑沂忽地站了起来,眼前白光一闪:“你他妈的说谁是汉奸?!”
  董传德不相信似的“咦”了一声,双手往空中一抓,脖子上喷出一股血柱,浑圆的身躯轰然倒地。
  旁边的四条汉子刚一愣神,身上的枪就到了卫澄海和华中的手里,四条汉子一下子呆在了各自的座位上。
  卫澄海用脚勾了勾正在倒气的董传德,转身对四条汉子说:“四位兄弟,今天的情况你们也看见了,我卫澄海好心好意过来看他,他不给面子不说,竟然还骂我是个汉奸。我是不是汉奸大家都很清楚,我最讨厌的就是汉奸!说实话,大家也能看得出来,我打从上了山就跟这个老混蛋拧着,因为什么?我卫澄海是个中国人,我是来打鬼子的!可是他呢?他不打鬼子,专门欺压百姓!但凡有点儿良心的中国人能答应他这么干下去吗?我不想多说了。眼前有两条路你们走,一是跟着我在山上继续跟鬼子干,二是跟这个老混蛋一样的下场!其他的兄弟我不想多管,愿意留就留,愿意走就走。听明白了?”
  四条汉子互相望了一眼,脸色黄得像是贴了一张黄裱纸,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地点头。
  卫澄海舒口气,冲华中一点头:“通知滕先生,召集山前山后所有的老少爷们儿来这里集合!”
  四条汉子方才缓过劲来,齐齐地喘了一口气:“卫大哥,我们跟定你了,我们都是穷苦人出身,我们也要打鬼子!”
  卫澄海把枪递给他们,挨个摸了摸他们的胳膊:“我相信你们,不然刚才你们都活不成了。”
  郑沂将自己的大刀片子丢到已经咽气了的董传德脑袋边,抓起董传德的枪掖进了自己的裤腰。
  满山全是尖利的集合哨声,雪已经停了。
  卫澄海背着手踱出门外,仰望着一点一点变亮的天空,脑海里忽悠泛出朱七和大马褂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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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煤窑(1)
朱七和大马褂果然是来了东北。走了几天全不知道,朱七只记得路上换了几次车,又是火车闷罐子又是军用卡车,最后还坐上了马车。下车的时候是个傍晚,不用看朱七也明白,自己这是真的到了东北。从人缝里,朱七发现,上车的时候有好几百人,现在只剩下三十几个人了。好在大马褂一路牵着朱七的手,不然在路上朱七不知道大马褂也被卸到哪里去了。大马褂的脚跟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走一扭歪,好几次软在了朱七的肩膀上。鬼子兵似乎也累了,连踹大马褂一脚的心思都没有。一行人稀稀拉拉地跟着一个维持会模样的人往黑黢黢的大山里面走,连说话的声音都没有,像是一群即将倒毙的鬼魂。
  目的地在一个半山坡上,那里有一排树皮“拉”成的厦子,像放木头人住的地方。
  鬼子兵赶牲口似的将这群人赶到厦子前面,哗啦一拉枪栓,站到了对面。
  带他们来的那个维持会先是父老乡亲地打了一阵哈哈,接着唾沫横飞地说了一通,朱七明白了,果然是来下煤窑。
  朱七跟大马褂被安排到一间厦子里,朱七这才放了一下心,总算没有走散。无精打采地在大通铺上坐了一阵,外面就送来了饭。还不错,一人两个巴掌大的苞米饼子,连带三块“呱唧头”(萝卜腌的咸菜)。满以为以后就吃这样的饭食了,谁知后来没有了这种待遇,一天一块拳头大小的橡子面窝头,三碗清水似的苞米面稀饭,窝头不舍得吃,大家就把它一点一点分成十几口,慢慢在嘴里转悠,稀饭当成糖水,含在嘴里和着唾沫往下咽。后来,实在饿得没有办法,大家就把窝头压成饼状,掰成几小块,泡在冷水里,泡得像稀饭那样,先喝水,再吃泡涨了的碎饼子。有一个伙计实在是被饿草鸡了,趁监工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捋了几把野菜垫饥,结果被发现了,牙齿全被打掉了。夏天还好一点儿,大家饿得两眼发昏实在撑不下去的时候,就捉苍蝇和蚊子吃,冬天没有那些玩意儿,只好吃雪,吃得朱七脸上的刀疤都变成了皱纹。
  煤窑隧道里漆黑漆黑,脚下全是煤石头,又坚硬又尖锐,大家的鞋子早就被磨烂了,划破的伤口鲜血淋漓。寒冷的冬天,大家就这样光着脚走过冻僵的雪地去煤窑上工。朱七穿的始终是开始的那身衣服,上衣的袖子没有了,裤子的下半截也没了……满山都是看守他们的鬼子。刚来的几天,白天下煤窑,晚上一挨枕头就睡成了死猪,连逃跑的念头都没有工夫去想。日子不知道是怎么过的,朱七起先还用石头在铺板上刻道道儿记着,后来全乱了,那上面划得像个鸦雀窝。煤窑里的人经常换,有人死了,有人补充进来,流水似的总不停歇。朱七恍惚记得有一个春天来了,又有一个春天来了,接着,山上的树叶就又一次黄了……
  不知道咋搞的,这阵子总是下雪,朱七的脑子糊涂得像烂猪食,难道又一个冬天来了?
  冬天真的来了。身上冷,没有棉衣,冷得朱七连被子都当了棉袄,下煤窑的时候也披在身上,大家都这样。
  那天的雪下得实在是太大了,山根本就上不去。大家躺在各自的被窝里,跟死了一般。大马褂哆嗦得像打摆子。朱七将自己的被子给他盖在身上,抱着他问:“你没算算咱们来了几个月?”大马褂的牙齿碰得“得得”响:“还,还几个月呢……我感觉得有几年了。”旁边的一个伙计有气无力地说:“两年多啦,现在又快要立春了。”“你说的不对,”一个脸上有麻子的大个子直起了身子,“好像刚过了年,我昨天上山的时候听见有放炮仗的声音。”朱七说:“那是打枪的声音。”麻子撇了撇嘴:“真的真的,我想起来了,那真是放炮仗的声音……打枪的声音没那么乱。”朱七斜了他一眼:“你很懂行嘛,是不是以前干过……”忽然觉得这个人很面生,“你是刚来的?”麻子点了点头:“前天晚上来的。老哥,听口音咱们是老乡啊,你是哪儿的?”朱七反问了一句:“你呢?”麻子很爽快:“崂山的。”朱七的心一热,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第五章 煤窑(2)
接下来,朱七就知道了崂山发生的一切。麻子最后说:“我被鬼子抓来之前,庵子山那边打了一仗,是义勇军跟城防大队打的……那天傍晚,从李村那边来了五六百个二鬼子,从柳树台东山向大庵子那边走,看样子像是要包围义勇军。义勇军早已经知道了,一个叫华中的大胡子带着好几十个兄弟埋伏在荆条涧那边,打得那叫一个惨啊,连大炮都动了,整个天都是红的。打了三个多小时,义勇军输了,好像是没有子弹了。卫澄海带着人从罗圈涧赶过来救援的时候,华中的弟兄全跑散了。后来华中被鬼子抓了,浑身是血,一路叫骂……”
  “这是真的?”朱七的手心攥出了冷汗,“你亲眼看见的?”
  “我哪敢靠前?打完了,我躲在看热闹的人群里,看见二鬼子押着一个大胡子下山,后来知道他叫华中。”
  “你不知道他押到哪里去了?”
  “还能押到哪里?一到沙子口就得枪毙,小鬼子性子急着呢。”
  “义勇军的人没下来救他?”
  “这个不知道。山上山下全是死尸,打到一半的时候,鬼子的铁甲车就轰隆轰隆地开上去了。”
  咋出了这么多事情呢?听这意思,鬼子开始围剿崂山了。朱七的心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脑子乱成了一锅粥……朱七恍惚看见,黑暗中自己的脸上中了一枪,鼻梁被打得四分五裂,鲜血溅了在旁边抽大烟的大马褂一脸。朱七顶着这样的脸踯躅在回家的路上,路边的茅草波浪般的起伏……朱七回了家,桂芬跟朱七他娘坐在炕上,炕桌上摆满了酒菜。朱七他娘说,七,喝了酒就去潍县把桂芬接来家,明天是端午节,端午节娶媳妇吉利着呢。朱七说,娘,桂芬这不是在你跟前吗?朱七他娘说,喝了酒就送她去潍县,她娘家兄弟在那里,咱们老朱家讲究,得把她送回去。说着话,桂芬就不见了。朱七他娘说,七,去吧,这就去,娘等不及了,娘要看着你娶媳妇……三乘描金小轿颤在朱家营村南边的河堤上,朱七一路钻着绿莹莹的垂柳和瓦蓝蓝的烟气,直奔潍县而去。朱七喝多了酒,身子就像是被卖肉的剔了几根肋条,腾云驾雾样地摇晃着向西北方向走。身子飘,脚下也没有根基,朱七觉得自己不行了,这辈子从来就没有这么软弱过,这是咋了?没中风没着凉,更没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光凭肚子里那点儿酒,能熊包成这个样子?梦中就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这一觉,朱七直睡到了天将放明,睁开眼睛的时候,煤窑口的那条大狼狗哈嗒哈嗒地在他的眼前吐着血红的舌头。
  满怀着再见麻子跟他聊聊的心思,朱七蹒跚下了冷得像冰窟窿似的煤窑,哪知道麻子走了,被鬼子用刺刀挑着走了。
  蜷缩在煤窑下面,朱七问战战兢兢的大马褂,麻子犯了什么事儿?
  大马褂说,你睡得像个死猪,半夜麻子就被鬼子喊出去了,刚走到门口就挨了刺刀。
  朱七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红颜色的光来,像是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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