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红衣似察觉我偷窥的一线目光,冷笑一声并指点了过来,啊喂,你也太不尊重我这个当事人了一点吧,我还是有知晓内幕的权利的吧。在我被迫又一次两眼一抹黑时,沈红衣遥远而渺然的声音钻入脑中:“破元……”
破元,这名字好熟啊,当初定是在哪里听过的,究竟在哪里呢?我分不出太多精力关注这个了,芒芒玄黄,而我一梦荒年。
数万年的光阴都似在这场梦里一幕幕纷纷而过。小时坐在阿爹府前那棵老槐树上晃着腿翘首以盼的我;稍微长大些后整日带着泰逢游荡在西荒界内作威作福的我;误闯入西荒尽头那座荒废宫殿内慌张失措的我……对了,那殿里似锁着一个人,锁着谁呢?使劲往里想,却终是一片空白,算了……再往后来,是随阿爹第一次上九重天去出席瑶池会,还被天帝老人家点着名提到眼前供众仙围观了一番;再不久,就是岁崇往我家提亲,我嫁去了东岳府……
我的心一揪,像是被无数根扯不断的丝线狠狠勒住绑了起来。愈勒愈紧,渗出无数血来,染红了眼前的所有画面,转眼所有纷繁景象凋零成数不清的碎片,风一吹散地再无踪影。
岁崇,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我的心会比千年龙息烧上身还来得让我喘不过气来?明明一切都应是好好的,为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陡转成了现下的局面?为什么,你要杀我?
这么多为什么,我都不知道该如何选择去问你了。我尽力将一切事情想得简单,到头来还是逼得我不得不去面对现实。
在我睁开眼的刹那,一番煽情伤感后的我淡定地抬手擦去眼角的泪花。矫情完毕,我还是西荒青要山头女大王——武罗也。
哎?我瞧了瞧光滑白皙的手臂,试探着伸手捏了捏,没有如想象中那样一碰就碎。
我大喜,哗啦掀开被子蹦下床去。在搜寻屋内一圈没发现镜子后,我失望地走到门外。门外大雪纷飞,鹅毛一样的六瓣雪花大朵大朵铺洒下来,在小院里的地上已累积了一尺来高。
“你醒了?”沈红衣的声音响起在另一边廊下,他正端着个钵子用药杵捣着什么。
“冬天还未过去吗?”我答非所问,蹒跚着踩雪往院中小池塘走去。
“哦,嗯。”他平平应了声,继续低头捣药,突然他似想起什么来了,抬起头眼神怪异地看向我:“你该不会以为还是那年冬天吧?”
“啊?”我勉力对着池塘里结的冰分辨出自己的面容不知觉问道:“难道不是吗?”
“哧!”他迸发出一声嗤笑:“果真笨得很,两年过去无知无觉。”
“……”脚下一滑,我差点栽倒池塘里,幸好后面有人拦腰将我拖了回去,结果我下意识挣扎了一下连带着他一起倒在了地上。那人发出一声闷哼,我很不好意思地开口:“对不住啊,这两年没活动,大概又长胖了……”
第十四章 一块红薯引起的前缘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剧情:继续回溯前尘剧情,开启寻药主线剧情。任务NPC;容竹。经验奖励:12万。任务物品:红薯一块。下一章预告:继续来段安宁生活,顺便考虑间接放一放岁崇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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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文快乐,希望好心情 一般来说,姑娘家是很忌讳别人提及自己两样事物的,一是年岁;二是体重。像我这样也不知活了几万年的姑娘家,前者已没太意义,于是后者就成了我忌讳中的忌讳了。我那般说,不过是信手拈来的致歉之词,做不得真。
可背后那人搂着我的腰,向上托了托,煞有介事道:“确是重了不少。”
“……”对于不会说话的人,或是充耳不闻,或是彻底让他不能说话,对于心地良善的我来说这可真是个两难的选择。
我想起身揍他,奈何地上冰雪太过湿滑。将一撑起来,手一滑,又栽了下去,纷飞起一片棉絮般的薄雪。
沈红衣在一旁着实看不下去我两在雪地里磨叽的笨拙模样,大踏步来伸手提起了我的领子,将我拎到了一旁:“怎么这么笨手笨脚的?”
我挣扎了下,不服道:“你不是说都昏了两年了吗?总得给我个适应期吧。”
被我压在身下那人不慌不忙地起了身,掸了掸袍上的雪,清瘦的脸上笑若春山,眸里暖意融融:“许久未见,姑娘依旧活泼如常,容竹欣慰不已。”
我低头将袖子上的雪清理干净,听到这话眨了眨眼,抬起头来疑惑地来了句:“容竹是谁?”
……
容竹是书生,书生就是容竹。
片刻后,我们三人齐齐围坐在烈烈烧着的火炭炉旁,我也终于和书生互通了姓名。说来也是好笑,好歹我和他算是生死之交了,竟到现在才弄清别人姓甚名谁。或许是我潜意识里,就将这人划到了麻烦一列里,不愿与他多有联系。事实证明,每次遇到他,不是他有麻烦就是我有麻烦。总归,他和麻烦脱不了边,这个逻辑我觉得很合理。
沈红衣继续持着药杵细碾着钵子里的渣,眼皮都没抬道:“看来这次你又是空手而归了。”
书生不知从哪里捡了根细长的松木枝来,又往袖兜里掏了掏,神奇地掏出只圆滚滚的红薯来。就见他又从袖中摸索出了一柄窄刃的小刀,红薯在手里滚溜了一圈,两头的硬梆子也削掉了。他执起松木枝,在我和沈红衣两人的炙热目光下,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用小刀剜了剜红薯芯,将松木插/进去几分,坦然自若地在火炉上烤起了红薯。
转了转松木枝后,他方才不咸不淡地回了声:“嗯。”
沈红衣原本渐变成青的脸色一下青中透黑,黑中透红,总之是副吃了耗子药要死的模样。
至此,我一改书生百无一用的印象,对他肃然起敬。你瞧,岁崇虽然满腹经纶、四海八荒里论道无二、仙术超群,但他就不会烤红薯。或者他会,但至少从未我在面前烤过。他兴许还不知道,我对于烤红薯是有着狂热爱好的。就算他知道了,估摸也只会鄙弃一番这粗陋简劣食物后,再彻底完结我的烤红薯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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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项执念背后都会有不为人知的心酸由来。而我对于烤红薯的执念,则来自于我爹在对我放养过程中的一次粗心大意。八荒之中当初西荒之地最为荒僻地博。因着隐蔽性好,很多作奸犯科的都会选择来此秘密聚会商量不轨之事。于是阿爹每隔一段时日都会巡游一次,然后在一次巡游中,把幼年时期的我弄丢了……
八荒多异兽凶怪,虽然我生来便是神女之身,但幼年我的攻击力基本为零。找不着爹的我在毫无危险意识的情况下纵声高哭,招来了觅食的禽兽,幸好也招来了救美的英雄。
翻着白眼珠子的当康浑身焦黑倒在被黑色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脚下。他瞥了眼还兀自抹着泪的我,转身一撩袍子就要离开。
他低头看着我,我仰头鼓着腮看他,手里紧紧攥着他的一角袍子。
“我,我饿了!”我理直气壮道。
……
最终那头死不瞑目的当康被他抽筋剔骨放上了支起的烤架上。我连忙往怀里去找火折子,可是那支架之下陡然窜出了尺把来高的火焰来,我盯着那火焰,他坐在一旁抱臂靠在丈高的黑岩上,唯一露出的眼睛淡淡看了我一眼,我朝他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默默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
管它是红莲业火还是什么火,能烤熟肉的就是好火。当然我并不知晓,这四海八荒里只有一人能随心所欲地将这红莲业火自八重地狱使出。等许久之后知道时,那短暂的记忆浮光掠影而过,终是只余浅浅追怀,一言缄默。
卸成几块串起的肉已烤得滋滋响,卷着焦边的脆皮上流出油,香浓的味儿钻得我五脏六腑都痒痒的。我擦了擦口水,眼巴巴地看着闭目不语的他。
他不为所动,我继续炯炯有神地将他看着,肚子还十分应景地发出咕噜一声响。他耐不住我饥渴的目光,弯腰握起一串肉来。黑色的斗篷滑到一边,有什么在眼角一闪即逝。黑色的斑驳伤痕,我曾在受天劫的泰逢身上见过,可没有他这样连白森森的骨头都露出来了。
我突然觉得递到眼前的肉很难下咽,握着它左右为难,他挑眉看我。于是我端整着脸对他道:“突然记起,近来阿爹嘱我要斋戒净心,我还是不吃了。”说着我的肚子连番响得更是厉害了。
他沉默了须臾,从斗篷里取出了只红薯,好吧,那就是后来我红薯癖的根源之所在。
据说在极饿之时,吃什么都会觉得分外可口,一个窝窝头都堪比珍馐美食。一般人在度过饥饿期后都会再寻来那样的食物,暴饮暴食一番用以回味,最终结果是这辈子都会对那玩意敬而远之。
可是,在后来无数的日子里,我始终对烤红薯情有独钟。可见我是个多么忠贞不二的神仙呐。
他临走时说了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叫什么名字?”
我当时只顾狼吞虎咽啃红薯,回过神时迟钝说了一句:“武罗……”可那人却无踪影,也不知他听见了没。
身为神仙,我十分信仰因果得报,所以我一直在等着重遇他时将这救命之恩还给他。可惜,我再未见过他了,让我总有种惴惴不安之感。也不知这恩德会不会随时间推移而加算利息,几万年的光景该翻多少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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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生,不,就是容竹问我:“阿罗醒后,可有感不适?”
我指着他手中翻烤着的香甜红薯,喉咙一动道:“要是吃了这个,我就很适了。”
沈红衣手中托着的钵子自底向上裂开一道狰狞裂缝,赭石色药渣如屑洒下。
我这才发现,我和容竹二人围绕着红薯话题已将这传说中的举世著称的神医忽略太久了。通过对大小神仙数万年的观察研究,我认为名人们在做久名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