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镜轻轻笑起来,“你觉得我不会杀你?”
薛馥瞪了他一眼,“我知道你从没杀过人!”
“你知道的倒不少嘛。”海镜眯着眼,一把拧住薛馥的衣领,将他拉到身前,“那你知不知道,要杀掉一个人很简单,要让他生不如死却比较难?”
海镜说着,拔出薛馥靴中的匕首,将利刃贴在他脸颊上,故意拉长了语气,“你想不想看看我可以做到哪一步?”
薛馥惊惶地看着海镜,从未想过这个总是笑得亲切柔和的人会有这样的一面。此刻他只想从海镜手中逃开,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说出了海镜要的答案,“朱莲岛。”
朱莲岛?!
海镜惊讶地瞥了薛馥一眼,见他不像说谎,就将他扔在地上,理了理衣服,推开门走了出去。
薛馥躺在地面,仍是惊魂未定。他长长喘了一口气,眼中透出恶毒的光,“海镜……刚才的耻辱我总有一天会让你还回来!”
海镜躲开来往的家仆,到了围墙边。他抬头看着墙顶,正要跃起,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喊声。
“海镜!”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海镜皱了皱眉,回身看去,“大哥。”
海渊走过来一把捏住海镜肩头,面带忧色,“你怎么逃出来了!这样他们不是更要怀疑你……”
“留在那里任他们宰割有什么意义?我要自己去洗掉这个不白之冤!”海镜甩开海渊的手,厉声道。
海渊叹了一声,忽然眼光一闪,“海镜,既然他们要置你于孤立无援的境地,你干脆潜入幽冥谷,假装背叛海家,然后助我除去幽冥谷,到时候你的功绩有目共睹,又有我为你作证,你不就可以摆脱这个罪名了!”
海镜默默凝视着海渊,没有回答。海渊也对视着他的双眼,脸上满是真诚。
过了一会儿,海镜终于点了头,“好。”
“那你快走,今后若要联系我,就到荀记茶馆去。”海渊拍了拍海镜肩头,神色郑重。
海镜嗯了一声,纵身跃上墙头,跳出了墙外。
落在地面后,他回首看了看海家的青瓦白墙,脸上既有着怨恨,又有着无奈,“说得好听,最后你又会把我当做弃子扔掉吧。长此以往,海家怎么能够像原来一样树信于江湖……”
说着,他的眼中突然有了几分阴冷,“既然如此,我就让幽冥谷和你斗得两败俱伤,再从你手中把海家抢过来!我会用自己的方法来保护海澜庄!”
要投奔幽冥谷,自然必须先找到风相悦。但现在海镜并不知道风相悦身在何处,只能抱着碰碰运气的想法,向悦卿客栈所在的清州走去。
但他尚未走到城门,便瞧见了珈兰。
此刻,珈兰正坐在海澜庄不远处的铺子中吃着东西,他将自己蜷在角落,方桌上摆着一笼包子和一碗粥。即便客栈中坐着不少侠士打扮的人,许多人桌上均放着刀剑,他依旧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海镜目光一转,笑吟吟走了进去,往他桌前一坐,“我们又见面了,你的谷主可好?”
珈兰刚喝进一口粥,一见他差点全数喷出来。他拼命咽下粥,咳嗽几声,一张秀气的脸涨得通红,低语道:“他怎么样关你何事!你别来跟我搭话!”
海镜也压低了声音,“你是来监视邢无双的?若是要潜入海澜庄,就趁现在吧,不必等到晚上了,因为他们正在睡觉。”
珈兰一听懵了,诧异地睁大眼,“……你为什么告诉我?你不是海澜庄的人么?”
“因为我从里面逃出来了,从今以后我与海澜庄再无瓜葛。”海镜轻描淡写道,将自己被诬陷一事简单说出,忽然托腮凑近珈兰,“哎,我打算加入幽冥谷,怎么才能找到你们谷主?”
珈兰更加震惊,没有弄懂海镜说的是真是假,但见海镜一脸认真,加之他对海镜颇有好感,不由有几分犹豫要不要说出幽冥谷之事。
就在这时,一名膀大腰圆的江湖客霍然闯入铺子,声音如响雷般炸开,“快来看快来看!海澜庄又贴出悬赏通缉了!”
铺中的江湖客顿时哗然,一个个冲出门外,来到海澜庄告示墙下。
海镜好笑地瞧着他们,回首对珈兰道:“你猜贴出的会是谁?”
珈兰正想着方才海镜的话,挑起眼帘望着他,“不会是你吧?”
“除了我,我还真想不出有别人。”海镜摊了摊手。
“那你还不快走!在这儿等死么!”珈兰顿时面露焦急,一把拉起他,便要携着他走出铺子。
“没关系,我最不怕的就是别人找我麻烦。”海镜反握住他的手,将他按回椅子上。
珈兰刚坐下,那响雷般的声音再度在铺子外炸开,显是看告示的人群走了回来,“啧啧,真没想到,海澜庄二公子竟会是笑面贼。”
一个留着山羊胡的瘦高个接道:“你这呆子,他们说是笑面贼,你就相信了?我看这八成是Xiong…Di阋墙,海渊便趁机将海镜挂上了通缉榜!”
另一边,一个满脸麻子的高大男子道:“那又如何!反正我们只要那五千两赏金,他究竟是不是笑面贼干我们屁事!”
“不错!只要有那五千两赏金,不知多少人愿意去卖命!”
“五千两?原来我的命这么值钱。”海镜听着他们的话,不禁好笑。他转脸看向珈兰,见珈兰听得有些发愣,便拍了拍他的手,“这次你总该相信我了吧,快告诉我风相悦在哪里。”
珈兰这才回过神,不自在地将手缩回,“谷主大约在悦卿客栈,也有可能已经回谷,你可以去东门第三棵柳树下画一个这样的标志,便会有人放出信鸽,让谷主派人前来接应。”
他一边说一边在桌上画了一个宛如霜花的记号,待海镜记下后,又立刻将其拭掉。
海镜点点头,冲珈兰笑了笑,“多谢,改日我真的要请你喝一次酒才行。”
说罢,他起身便要离开,却忽的被一个力道攥住了衣角。
海镜低头一看,便见珈兰倏地收手,望着自己的眸中满是担忧,“……你要小心,别忘了你方才的话,可不许失约啊。”
见这少年担心自己,海镜不觉动容,知他外表虽然冷淡,心中却仿佛燃着一团火焰,只为重视之人绽放光彩。
思及此处,他的笑容愈发柔和,像对弟弟一般地揉了揉珈兰头顶,温声道:“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你也要保重,我等着你喝酒。”
这次他真的走了,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也没有再看他一眼。
目送海镜消失在门外,珈兰端起茶水一饮而尽,砰地放下茶杯,也起身离开铺子,向海澜庄走去。
此刻,海澜庄倒真如海镜所说一般,守卫薄弱。珈兰很快寻着个没人的角落跃上围墙,如轻烟般掠到一间楼宇青碧的琉璃瓦上。
这时他才发现,海澜庄内部远比外面看起来宏伟广阔,碧瓦飞甍连绵不断,楼层叠榭,错落有致,座座飞檐均是精雕细刻。亭台楼阁、流水小桥,园林山石无一不缺,庭院回廊的布置精妙之极,让珈兰不觉瞠目。
檐下忽然走过两名家仆,正低语说着什么,珈兰立刻压低身形,竖起耳朵。
“我早就说海镜不是什么好人,也是庄主好心才会将他请回家门,可恨他毫不领情,居然伤了薛公子从这里逃走!”
“哼,他不过是老庄主捡来的义子,如今老庄主已死,他还敢如此嚣张!”
“说是义子,谁清楚他二人究竟是什么关系?老庄主原来常常与海镜住在书房,很少去夫人哪儿……再瞧海镜生得那副模样,说不定……”
珈兰听得心头一阵气愤,清冷的面上霎时有了怒意,然而下面二人的话又将他的思绪拉了过去。
“瞧我比你晚来几年,这些事儿都没听说过……哎,你小心,那是邢公子吩咐我们拿去的药,你可别洒了。”
“知道知道,这海镜下手也太狠了,最后不也是折磨我们下人?唉……”
那二人一边说着,一边向深处一间庭院走去,珈兰目光一凛,轻手轻脚跟上,越过一间间屋顶,最后落在了那院中的屋上。
他小心翼翼揭开一片瓦,便听得房门吱呀一响,两名家仆走了进去,将伤药放下后,又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房内,薛馥倚在榻上,俊脸皱成一团,右手腕青紫一片,极为骇人。邢无双坐在他身边,用手沾了药,给他一点点抹上,他立刻痛得惨叫起来。
“你还好意思叫?若不是你色欲熏心,怎会让海镜逮住机会逃了!”邢无双手一顿,挑眉道。
薛馥痛得倒吸一口气,又咬了咬牙,“我怎知道他内力会强到这个地步!真是煮熟的鸭子都飞了!”
邢无双擦了擦手,取来干净白布为薛馥包着手腕,无奈道:“我看你是被美色冲昏头了吧,他既然能以树叶为刃,内力怎会不高?”
薛馥呿了一声,又忽的笑起来,“不过,你也不必高估了他,他见我戴着笑脸面具便认定了我是笑面贼,却不知真正抓人的笑面贼另有其人。”
邢无双叹了口气,“你继续轻敌下去,他早晚会知道。”
二人继续说着话,房上的珈兰却是一惊,笑面贼原来不止一人?这世间究竟有几个笑面贼?
他一瞬沉入思考中,未曾注意邢无双与薛馥的对话越来越小声。突然间,一缕烟雾自下方飘来,珈兰一惊,掩了瓦片纵身一跃,便落在一旁的树上。
但足尖方沾上枝桠,便有人在他脑后一击,珈兰不禁瞪大了眼,晕倒的最后一刻,眼帘中映入了邢无双充满寒意的面庞。
薛馥懒洋洋倚在榻上,见邢无双抱着珈兰推门进入,不禁跳了起来,“快让我看看,是什么人敢偷听我们谈话!”
他刚凑过来,便见邢无双怀中少年眉目清俊,身材纤细,忍不住在少年脸上摸了一把,“长得还挺俊!留下来给我吧!”
邢无双瞪他一眼,一掌拍在他右手腕上,“你还没受够教训?!把你的色心收一收!”
薛馥痛得惨叫一声,捂着手腕坐在榻上,几欲落泪。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