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和爹跟着谷主,就是为了查清这件事!”妙意提着一个绣着小花的棉布包袱走出房门,闻言连连点头。
海镜不禁露出疑惑之色,“这事和谷主又有什么关系?”
妙意还想说什么,风相悦严厉的声音忽然在屋后响起,沿着走廊传入屋内,“你们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妙意身子一僵,冲海镜吐吐舌头,匆匆走出屋子。海镜也随她快步离开,惋惜地笑了笑,因为风相悦的打断,让他没能问出更多内情。
他方来到院中,就见风相悦孤身一人沐着月光站在星夜下,雪白的衣襟散发出清浅光芒。光影交错中,竹笠虽遮住了他的眼睛,却将鼻尖与瘦削的下颚映出,透着一股淡淡的神秘感。
望着那清瘦的身影,海镜忽然有种莫名的感觉,或许这个人其实相当孤单,所有的冷傲和狠厉都只是假象而已。
风相悦见二人已走出屋子,不悦地轻哼一声,回身便走向后门。妙意急忙跟上,海镜却是不紧不慢地走在后方。
他一边走着,眼神却在风相悦身上不住游移。这时他才发现,风相悦的脚步轻得几乎没有一丝声响,每一步却都坚如磐石,他的身体则始终笔直挺立,蓄势待发,手指不离剑柄半分,似乎对身畔的一切始终放不下戒心。
看着这样的背影,便不由让人想起雪山之上的孤狼,倔强、坚定、决绝,无论面临怎样的狂风暴雪,都毫无畏惧,却又显得冷漠而孤傲。
海镜的目光不由微微一沉,看来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必须先取得风相悦的信任,慢慢瓦解他的心防,但自己究竟能不能征服这个男人呢?……
想着想着,曾被海镜压在心底的欲求再次破土而出,那份按捺不住的跃跃欲试之情甚至让他自己都吃了一惊。
将一丛丛灰暗的树影抛于身后,约莫一个时辰后,三人终于到达了那开满彼岸花的河边。月色下,眼前的景象还是如原来一样幽静诡异,唯一不同的是,河中多了一条船。
那船的船舱几乎盖住整条船面,让它看起来像个扁圆的棺材。海镜惊奇地抚了抚下颚,“这是你派人准备的?”
风相悦没有搭理他,倒是妙意凑近他身边小声道:“这附近设有我们的据点,这是方才雪玉放出信鸽差人准备的。”
海镜“哦”了一声,乘上小船,望着前方黑漆漆的河水,继续向妙意问道:“前面不是有一个瀑布么?我们要怎样才能到谷里?”
妙意得意地晃了晃手指,“就是要顺着瀑布落下去,没想到吧!”
难怪没有人发现过幽冥谷的所在……海镜听完不觉盯住前方,直到瀑布的轰响在耳畔响起,才发现自己心底有着一丝期待。
风相悦盘坐在船前部,始终没有言语,似是在想着什么,又像是在克制自己的情绪。海镜看了他一眼,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船顺着水流来到瀑布边缘,船头探出绝壁,海镜忍不住探首向下看去。只见一条瀑布白练般挂于崖下,在月色轻笼中灿烂如银,底部飞溅着晶莹水花,就仿若黑暗中裂开了一道巨口,将要把他们吞噬掉。
瀑布并不算太高,依然让海镜心底掠过一种从未有过的震撼与兴奋。须臾,船身完全被水流送出,蓦然向下坠去,擦着飞花溅沫,跌入下方河流。
霎时间,高高的水花被打起,向船内和岸边涌去,砸在船舱上发出巨大声响,又被弹得向四周飞溅。船如同一片孤叶,随着水流摇摆不止,却始终没有被掀翻。
渐渐的,水花平息,船又恢复了平稳。海镜看着前方舱棚上不断滴下的水珠,深吸一口气,紧张的心情才平静下来,方才的经历虽惊险,却也相当有趣。
风相悦依旧如雕像般坐在前方,脸庞全部陷入竹笠的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妙意忽然俯在海镜耳边,眼里亮晶晶的,“刚才很好玩吧!所以我最喜欢和谷主一起回谷了!”
海镜低声道:“不过谷主看起来不怎么喜欢。”
“嗯……谷主很讨厌坐船,基本只有回谷时才会坐。”
这时,沉默许久的风相悦突然开口了,“妙意,你不说话没人会当你是哑巴!”
妙意立即噤声,宛如一只乖巧的小猫,蜷在海镜身旁。她在风相悦面前虽不像雪玉一般拘谨,却也不敢太过随意。
风相悦扶了扶竹笠,举目看向月光下粼粼发光的河流,眼中滑出了一些不明意味的情绪,像是怨恨着什么,又像是责备着自己。
☆、第031章 辉山夜珈兰辞别
辉山之上,山林萧瑟,飞云暗淡。秋蝉在败叶间声声鸣啼,枯枝残叶于风中沙沙摇晃,相应喧喧。
而越过层层树林,便可见枝叶簇拥间隐着一处山寨。那山寨呈四方形状,规模不大,三面均搭着茅草屋,围墙边每隔几尺便设有一道火盆,火焰在夜色下熊熊燃烧,四角还像模像样地做了四个高棚作为岗哨。
此刻,院内正中的屋里,珈兰正躺在一张矮榻上,紧阖双眼。自责、焦急、艰险、受辱,加上夜里寒冷,让他病得很重,在高热中昏睡了一天仍未醒来。
旋光找来了全寨最柔软的褥子垫在他身下,又寻了全寨最暖和的棉被裹着他的身子,就连为他煎的药,也是花了寨中过冬银两买来的。他一想到是自己使得珈兰生病,心中便愧疚不已,于是竭尽所能地照顾着这少年。
此刻,他正坐在珈兰身边,紧握着珈兰的手,面带忧色。忽然房门敞开,一名喽啰端着药碗走了进来,“老大,药煎好了。”
旋光接过药汁,随意地挥挥手,“行了行了,你出去。”
那喽啰向珈兰探头探脑,却因为旋光的遮挡,总是看不清珈兰相貌,便搓了搓手道:“老大,夫人啥时候才能好起来啊?也好让咱们看看他长什么样。”
“这我怎么知道!去去去,别在这儿添乱!”旋光一把提起那喽啰衣领,将他扔出屋子,砰的关了门。这儿的喽啰都同自己老大一般是个粗神经,平日打闹惯了,也不甚介意,摸着脸笑嘻嘻走了。
旋光将珈兰从床上扶起,想把药喂进他口中,珈兰却始终紧闭嘴唇。旋光想了想,反正自己已要定这少年了,干脆含住一口药,贴上他的嘴唇,一点点哺到他口中。
刚喂了一口,他就傻傻笑了一下,只觉珈兰的嘴唇柔软光滑,让人不忍释口,甚至忘记了药的苦味。直到一碗药喂尽,他依旧意兴不减,一手搂着珈兰身子,一手扶住他后颈,吻上他的唇,探入舌尖,向深处而去,慢慢厮磨。
他正沉醉时,忽听珈兰低吟一声,手指攀上他胸口,轻轻推搡起来。旋光立刻松了手,兴奋道:“你醒了?”
珈兰微微喘息着,平日冷冰冰的眼中泛上一层水光,如云霞变幻,光泽滟潋,似怒似嗔,反倒更为诱人,看得旋光不禁痴了,“你……你……”
他“你”了半晌,一句话都没说出。珈兰见自己身上未着衣物,又惊又羞,一把拧住他的衣领,“你什么你!去找件衣服给我!”
“好好。”旋光连连应着,不多时便拿着一件麻布衣衫跑了回来。珈兰夺过他手上衣物,自顾自穿起来,系了腰带就要向外走。
旋光一把拉住他,脚步一转挡在门前,“等等!你病还没好,要去哪儿?”
珈兰甩开他的手,看了看天色,便知已过了一天,想到方才旋光趁着自己昏迷偷吻,还不知白天有没有做出其他不轨之举,登时气得一拳打在旋光胸上,“关你什么事!让开!”
“这事当然和我有关,我是你相公啊。”旋光吃痛地揉揉胸口,暗道珈兰确实恢复了不少。
珈兰顿时气结,“你……你是我仇人还差不多!你昨晚把我……!”
旋光委屈地退了退,整个身子都靠在了门上,“可是你也很享受啊……”
“你还敢说!”珈兰脸颊一瞬红得宛如朝霞,想到昨夜温存时自己也沉浸得无法自拔,只觉羞耻万分。但他的身体却好似记得旋光的怀抱一般,那些爱抚与拥抱的触感又涌上心头,身子感到一阵异样。他急忙扭开头,根本不敢再看旋光一眼。
他转念一想,当时若不是旋光及时出现,自己落在那二人手中,下场恐怕不堪设想,何况旋光最后还将自己救出青楼,态度便温和了些许,“你让开,我只是有件事情还未办完。”
“办完了你就会回来?”旋光眼神一亮,忽的捏住他肩头。
“谁要回来,我自有地方可去!”珈兰白了他一眼。
旋光又贴在了门上,“那我绝不让你出去!你若是跑了,让我上哪儿去找你?”
“你怎么这么死心眼?昨夜的人如果不是我,你还会这样纠缠吗?”珈兰不明白旋光为何如此执着,忍不住道。
“哪儿来的如果,昨夜的事只会发生一次,也不会再出现其他人!”旋光倒没有如此多的考虑,站直身子凝注着他,语气不容丝毫置疑,“大爷我既然要了你的人,就会一辈子对你好,那种玩过就扔的事我才干不出来!更何况,我确实挺喜欢你的!”
珈兰听得一怔,竟忽的有些动容。他被这莫名的情绪吓了一跳,故意冷着脸色道:“但我不能留下来,就像这儿的喽啰都是你手下一样,我也有主人,他吩咐我的事情,我还未办完,我不想辜负了他的期望。”
旋光看出珈兰对那主人颇为看重,有些不悦,“他叫你办什么事?”
“监视一个人,也正是那个人把我弄进了青楼,我绝不会饶了他!”珈兰说着咬了咬牙。
“原来你是要去报仇?好说好说,那我和你一起去,谁敢欺负你,我就要帮你讨回来!”
“你要帮我?……”珈兰又愣住了,他抿了抿嘴唇,狠下心道:“你要想清楚,就算如此,我也不会和你回来的。”
旋光撇着嘴想了想,忽的一拍手,又绽开笑容,“你不跟我回来,那我就跟你走吧!只要是和你一起,就算当喽啰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