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海镜嘴唇一痛,一阵血腥味传入口中。他不由放开风相悦,含笑道:“我第一次这样亲别人,你就给我留下伤口了。”
风相悦唇上沾了海镜的血,看起来鲜艳欲滴。他抿了抿唇,蹙眉道:“废话少说,我只问你一句,我还能不能相信你!”
“这由你自己来决定。”海镜忽然将他从怀中抱出,让他倚在洞内石壁上,一脸正色,“等你身体恢复后,马上离开茗城,我不想让你再受任何伤害。”
风相悦突然发现,海镜的语声越来越柔软,而自己的身体却越发暖和。他目光一动,才猛然惊觉,海镜握着他的手,不知何时已搭上他的脉门,将真气源源输送至他体内,让他逐渐恢复。
真气对于习武之人来说,简直比性命更为重要,海镜此时却将大部分真气都给了风相悦,只为他能平安离开茗城。
风相悦想甩开海镜,奈何无法行动,只能厉声嘶喊道:“把手拿开!你把真气给了我,你自己怎么办!”
“你就安心收下吧,这是我现在唯一能给你的东西。”海镜轻抚着他的脸颊,犹如抚摸一件珍宝一般,神色有着痴迷,有着爱恋,也有着无尽的珍惜,“我只要你能活下去,这就够了。”
随后,他倏地收手,解下落霞剑,置于风相悦身侧,“这把剑,也是时候归还真正的主人了。”
风相悦听着海镜的话,凝眸落霞剑纹路错落的鲨皮剑鞘,心下不觉一惊。他抬首见海镜正向矮洞外走去,忍不住喊起来,“等等!你要去哪里!”
“去守护我和父亲的约定。”海镜回首,眉眼弯弯,嘴角微翘,看起来那么温柔,又那么决绝。
他一纵身便消失在风雪中,风相悦拼命挪动身子,却只是霍的扑倒在雪地上。
“海镜……回来……别去送死……”他的声音不觉颤抖起来,右手在万般努力下缓缓抬起,探向海镜离开的方向,指尖所触及的,却只有飞扬的雪粒。
最终,那只手无力地落下,手指慢慢收拢,似是要宣泄什么一般,死死捏住一捧白雪。
风相悦静静躺在地面,身体随着时间流逝一点点恢复。良久,他动了动僵硬的身子,终于自雪中爬起,虽是焦急万分,却强迫自己沉下心绪,将双腿一盘,坐在矮洞中,开始调理体内真气。
牙齿轻轻一咬嘴唇,风相悦冷冷哼了一声,“海镜,我风相悦凭什么听你的话!今夜我绝不会踏出茗城半步,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也要把你救出来!”
海镜回到海澜庄时,众人已回到屋内避雪,只有几名瑶剑派弟子围坐在青瓦屋檐下看着海渊。那檐下生着一堆火,烤得他们呵欠连天,只时不时向海渊投来一瞥。
海渊则被绑于一棵树下,在寒风中不住抖动,呆滞的眼神凝于地面,牙齿不住打颤,仿佛突然间苍老了十岁一般。
直到面前一道暗影将他笼罩,他才像惊弓之鸟般打了个激灵,抬起头呆呆望向来人。
海镜站在漫天飞雪中,垂首默默注视着他,一头青丝随风飘扬,水蓝色衣襟上覆着一粒粒白雪,肌肤被月光涂上一层淡淡光泽。
他的表情平淡得犹如止水,却又比此间的风雪更令人胆寒。
“海……海镜……”海渊登时欣喜,犹如一个在炼狱中看见光明的人,挣扎着向前,又猛地跌倒在地,蠕动着身体向海镜爬来。
绳索紧箍着他的双臂和双腿,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他却像没有任何感觉一样,眼里只有海镜的存在。
“……求你……救救我……我就知道,你会回来……”他终于爬到海镜脚边,一时泪如雨下,声色哽咽。
海镜弯下腰,一把拧住他的衣领,将他拉至身前,“别搞错了,我会回来是为了海澜庄,而不是为了你!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所做的事吗!”
海渊脸上已沾满泪水,嘶哑着嗓子道:“海镜……是我对不起你……我只是嫉妒父亲把更多的感情给了你,教给你比我更多的东西……你不能明白,我和娘每晚盼着父亲到来的心情……”
海镜长长叹了一声,将海渊扔在地上,长身而起。
他还能怎样责备海渊?蜷缩在地上的,只是一个渴望着父爱,渴望着得到重视,却又软弱无力的人而已。
他并不恨海渊,所有的只是可悲与惋惜。
深吸一口气,海镜将海渊从地上扶起,掸了掸他衣上雪花,“你听着,后面的事情交给我,海澜庄是父亲托付给我的东西,我绝不会让它落到君临越手里!”
海渊喘息几下,嘶声道:“……你……难道要自己来担这个罪名?他们会杀了你的!”
海镜满不在乎地一笑,起身面向房檐下昏昏欲睡的守卫,“杀了我?他们还没这个本事!”
说罢,他猛一挥手,拳头狠狠击在树上,震得枝头积雪轰然落下。那几名垂着头直打瞌睡的守卫霎时惊得跳将起来,向海镜瞧来,须臾终于完全清醒,脸色刷的变得惨白,向屋内直嚷:“师父!是海镜!海镜来了!”
只见房门吱呀一开,君临越引弟子率先走出,邢无双施施然走在之后,满面堆着得意笑容。而后,玄默大师、练行川、陶忘仙、假青凤门主和吕飞贤各带着门人陆续来到院中。
只是片刻,海镜身旁便围了一圈人。吕飞贤在不远处看着海镜,脸色比平时更为冷峻,凤盈花则急得抓耳挠腮,不住顿足。
君临越见海镜默默立于院中,便负手来到他面前,“海镜?你怎会出现在这里?”
“原因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海镜面带笑意,笑中又似是带着几分怒气,令人捉摸不定。
君临越颇有风度地笑了笑,“你真是会说笑,我又怎么可能知道你来这里的原因?”
海渊咬着嘴唇,身子抖动得比方才还要厉害。他瞪大眼盯着地面,突然嘶喊起来,“是海镜!就是他杀了薛家的人!若不是守卫及时发现,他刚才就对我下手了!”
海镜听罢,勾起的唇角微微一撇,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无奈。院中众人则是神色不一,有人惊诧,有人毫不在意,有人面染怒色,有人幸灾乐祸。
☆、第076章 月夜重回海澜庄
邢无双抿嘴一笑,情况已向着他期望的模式发展下去。君临越却不乐意了,一挥袖看向海渊,“你说什么?这是真的?”
海渊垂首不语,他自知无数次愧对海镜,也曾想过挽回一切,却终是被自己的怯懦打败,睁大的眼中泪水涟涟,一滴滴陷入雪地。
海镜也一语不发,只是眯着眼扫视众人,将每个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君临越的表情已凝固在脸上,恨恨看着海镜,没有再言语。邢无双来到他身边,似是在对他说话,目光却落在人群之上,“盟主,这件事的真凶终于出现了,海镜早已加入幽冥谷,定是他用血雨夺命针杀了薛家兄妹!”
君临越闷闷一哼,依旧不语。一旁练行川点了点头,“自从笑面贼的身份暴露后,海镜一定恨透了薛家和海渊,这么做也不是没有可能。”
“诸位还等什么!快将这贼人拿下,为薛姑娘报仇!”岳无恙看见海镜,已恼得两眼通红。他不待别人出手,便飞身而出,铁棍向海镜迎头劈下。
海镜神色一敛,在铁棍点上额头之际,身形一转,抬掌向岳无恙肩头拍去。
然而他还未碰到岳无恙,阵阵罡风便自右侧扑来,竟是青凤门下三名弟子携长刀直刺而来。
眼看刀锋就要斩上右臂,海镜干脆收了手,向后一倒,仰卧在地。只听得上方长刀撞上铁棍,清鸣不绝,他趁此空隙,双腿一剪,挟住岳无恙脚踝,猛一使力。
岳无恙一惊,脚步不稳,跌撞着向旁倒下。海镜双手反撑在地,两腿猝然扬起,踢飞了两名青凤门弟子的长刀。
那二人惊呼一声,趔趄退后,第三人急忙抡刀向海镜斩去,却不妨海镜借着两腿纵起之势凌空一翻,刚好躲过攻击,半蹲着落在地面。
岳无恙此时已爬起,恼得怒容满面,使出幻龙帮棍术,接连向海镜打来。余下那名青凤门弟子也没歇着,将青凤门刀法一一出手,与岳无恙一同围攻海镜。
陶忘仙见二人打了半晌,依旧伤不了海镜分毫,眼皮微微一动,右手扬起打了个响指,便有两名苍梧楼弟子捧着一个木箱走了过来。
那木箱长宽约三尺,通体漆黑,正面留着数十个圆洞。只见一名弟子拨动箱后一处机簧,一根竹箭立即自一枚圆孔射出,直刺海镜身后!
竹箭破空而出,势如劈竹,顷刻便点上海镜后背。海镜也不回头,只是探手一劈,竟将那竹箭生生斩断。
陶忘仙见状,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更大,“竟然劈断了我百刃箱中的武器?……喂,那边的后辈先退下,海镜就交给我来对付!”
那青凤门弟子本已打得力不从心,只是碍于面子没有退避,听见此话急忙闪开。岳无恙不满地咬着牙,但目光一瞟吕飞贤,见他也示意自己退下,只得不甘不愿离开。
海镜深吸一口气,转身凝视陶忘仙,笑眯眯道:“久闻苍梧楼擅于制造机关暗器,我早就想见识见识了,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快拿出来给我看看。”
“让你看看自然可以,只不过,你可得付出些代价!”陶忘仙冷哼一声,响指一打,那两名弟子同时拨动了箱后机簧。
刹那间,只见数十个圆洞中射出无数袖箭、匕首、暗镖与竹箭,恍若漫天大雨,向海镜迎头打去。
见此情形,海镜收了笑容,眼神霎时凌厉。他脚步一侧,在一根竹箭擦身而过之时,猛然握住一把袖箭,继而身形一旋,叮叮当当打下数枚暗镖与匕首。
那箱中兵器依然施放不绝,铺天盖地洒来。海镜左手一扬,手中又多了一把匕首,双刃齐舞。一时间,院中光影错杂,响声不绝,无数兵刃向海镜飞去,又在顷刻向四方弹开,有的劈入树干,有的直插地面。
而陶忘仙与众人已看得瞠目结舌,不稍片刻,那箱中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