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了清喉咙,一本正经道:“大叔,收我吧!我会种菜浇水,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再过几年也可以给你暖/床,娶媳妇钱都省了。”
说这话,我是有根据的,这些活我在修道院都干过的。
大叔的面瘫脸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他黑着脸拉着我的手,扯不下来。
大叔终于拗不过我,开口说了四个字:“走吧,放手!”
我松了松手,踟蹰着。
忍无可忍的大叔一把揪起我的后领子,把我拎了起来。
我回头看我生活了四年的哥特式教堂,直到它消失成一个黑点离开我的视线。不管安琪也好,level E也好,这些永远都将会是我回忆的一部分。人,到底是靠着怀念生存的动物呐。
大叔果然是个单身汉。
他的屋子也很破旧,但很干净,比修道院自然是好多了。
大叔让我睡在他隔壁的小房间里,小房间不大但是东西挺齐全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除了没有多出来的床,我很体贴地对大叔道:“没事,我可以打地铺的。”大叔毫不客气地放下电话,面无表情:“那么你就打地铺吧!”
我的心情一下子阴郁了。
洗了一下地板,被子往地上一铺就是睡觉的地方了。我在被子上打滚了一圈,开心得要死。打滚了一圈,我开始郁闷了。现在我全身家产只剩下身上的这套衣服,比我在修道院的时候还要穷。
到底是七岁的身体,脑容量太小,想的事情多了就容易犯困。
一觉醒来,就是黎明。
肚子饿得要死,只好起床去找吃的。
大叔坐在大厅里,整个人躺在沙发上,修长的两腿交叉叠放着【俗称“二郎腿”,但是这名称太配不起大叔了】,手上正忙活着在给手枪装子弹。肚子比帅哥重要,我只看了一眼就去解决我的生存大计了。
厨房里,我对一堆锅具愣了半晌。
锅是干净的——没烧过几次菜,但沾满灰尘——上次烧菜是很久之前了;刀和砧板是崭新的——主人估计不吃荤,也是沾满灰尘——估计用来摆好看的;米缸里是空的,水池里连油垢都没有。
事实证明,大叔很懒。
事实也证明,一个媳妇对大叔来说是非常必要的。
我在厨房摸了半天,最后才在角落里摸出一个地瓜。
我对着地瓜看了半天,于是决定要烤地瓜。
我捧着热地瓜走到客厅,大叔已经端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放着满满的一堆书。
大叔抬头,一句话劈头而来:“给你一年时间,读完这堆书。”
我抬眼,看到堆在最上面那本赫然就是——《论吸血鬼》,全日文的。
我苦恼了,看书不难,难的是日语专业术语呐!
我颤颠颠地抱着那堆书,忽然想到一个事实:这堆书居然是我身量的一半!
走到半路,我扔下书,吭哧吭哧地跑回客厅。
我又想起了一个更重要的事情。
大叔正在戴帽子,看样子要出门。
我站在他面前,盯着他。
眼神不受控制地顺着修长的双腿往上看,不行,不能往上了,再往上就是【哗——河蟹】的部位了。
大叔疑惑的眼神投过来,我脸一热,扭捏道:“大叔,你叫什么啊?”
“夜刈十牙。”我抬头看到大叔已经站在门口,手握着门把手正要出去。
“等等!”我心里一急,不由得大声吼道。
大叔动作一顿,转过身,有点不悦。
“你、你还没问我的名字呢?”我忽然很沮丧。
“无所谓。”
“我是孤儿。”我像木头站在那里,也许大叔不会听到吧,那么小声。
大叔居然停下了脚步,低头,过了一会儿才似是叹口气说:“夜刈優希,我希望不论在何时何地,你会是一个有勇气的女孩。”【注:優希=勇気ゆうき 日语中同音】门关上了,一瞬间,我感到一种难言的快乐,四年来第一次内心有了充实的感觉。大叔,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一刻是你最帅的时刻。
我开始帮大叔打扫屋子,在沙发边发现了一本崭新的日历、一本旧日历和一部电话。
四年来,我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注意年份和日期。
今天是2000年12月31日,中国的除夕亦即日本的新年,我遇到大叔的日子。
四年前,1996年的冬季,我穿越到了这个世界。
一个上午,我只清理了客厅,下午的时间是用来读书的。
粗略翻了一下,大叔给我的书不只是吸血鬼部分,还有其他的一些单词本、字典等。
吸血鬼的书本当然是占了大块头,包括吸血鬼的概念、起源、历史、吸血鬼和人类的关系以及吸血鬼们的风俗文化和吸血鬼当今的地位。
吸血鬼史是一部狩猎与被狩猎史。
流血、斗争、杀戮……所有最阴暗的词语都可以成为这部历史的主题。
实际上,在人类中也有许多人成为了吸血鬼猎人,这些人专门狩猎吸血鬼,比如大叔。
在生物链上,吸血鬼是繁衍力强悍的人类的天敌,两族的斗争从未停止过。
我注意到了一个有趣的地方,万年前——古人类灭亡之际新物种新生之时,有一位吸血鬼的君王——如今七大纯血种家族之一玖兰家族的一位始祖,曾经主张过民主,废除了吸血鬼社会长久以来的君主制度。
在这位君主的统治下血族【比起被称为吸血鬼,他们更宁愿自称血族】到达了繁荣的巅峰,自那以后就是下坡路了。
好在能生也是一种优势,现代人类出现的几千年来血族的人数从未超过人类。
我不由自主地在笔记上做着笔记,那是个几乎没有“纯血种”这个概念的年代,因为那个年代的血族力量远远比现在的后代们要强大得多,和人类杂交的后代十分罕见。
那个君王有一个儿子,一个孙女和一个孙子。只是都没有详细记载,因为废除了君主制之后便是元老院的时代。纯血种们开始走向灭亡,于是出现了今天的吸血鬼等级划分。
我很惊讶我居然可以把这些书当做打发时间的小人书一样,看得津津有味的。
我一边猜测着单词一边用中文抄写下来,有些让人苦恼得要死的外来语则是按照日语读音拼出它的英文单词。
不可否认,有很多生词。读了一个下午,也不过才精读了薄薄的几页而已。
如果我能在十岁之前熟练掌握了大部分的日语单词,以后靠着奖学金抵去大部分高额的教育费也许不是难事。
如果我能在二十岁之前,熟练一下中日双语,做个同声传译什么的也不是难事,好歹有口饭吃。
如果我能在二十岁之前,修炼成有外在有内在的女人,到时候我要攻倒大叔,万恶的年龄差距也不能成为障碍。
一穷二白的我好像看到了眼前有一条闪闪大道,大道的尽头堆满了人人最爱的纸钞。
人呐,都是要靠希望生存着。
我兴致冲冲地四处找镜子。
这是我四年来第一次这么详细地看到这具身体的真容。
到底是七岁左右的孩童,肉肉的包子脸,精致的五官有点紧凑地挤在一起,丝毫没有书上所谓的一笑倾倒众帅哥的潜质。没事没事,以后张开了就是大美女了。目前为止,唯一让我深感忧心的是个子。
还好阿Q的精神胜利法在我身上得到了充分体现。
我郁闷地走出了房间,客厅里坐着大叔和另外两个陌生人陌生的帅哥和陌生的美女。
帅哥和大叔的冷酷气质完全不同,他带着温柔得溺死人的笑容,一派书卷气。
美女穿着紧身服,□的,御姐的气场很足。
美女笑眯眯地抱住我,一个劲儿地摸着我的脸,把我的豆腐吃得一干二净的。
美女和帅哥在我家匆匆吃完年夜饭就走了,我趴在窗沿上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发呆。他们和我们不一样,他们有一个完整美好的家庭。
过了会儿,我懊恼得要命,忘记问美女名字了,只知道他们家姓锥生,出了名的吸血鬼猎人世家。不过,吸血鬼猎人的NO。1还是我家大叔。
大叔是个不爱说话的人,所以大部分时间是我在自言自语。相处久了,我才得知之前大叔都是靠外卖生存下来的。大叔的厨艺水平等于零,鉴赏美食的水准同等于零。
大叔很酷,也很没耐心。每次我捧着书求教专业知识,他的气压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想把我培养成吸血鬼猎人;但有时候,他似乎又不是很在乎我在专业课的知识。
所谓距离产生美,我开始有点幻灭。
青春期还没到来,我的少女情怀和青涩的初恋就已经死在胎芽中了。
……
强烈要求跳级
clear:both;〃》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自己能够平平安安长大,然后可以先考虑去女仆店当个服务员(据说工资挺不错的)挣钱打工。等我读完了大学,也许还会出国留学,努力一把报送也许没问题。然后,嫁个长得不要太丑身家也不要太穷的老公,生个娃儿,这辈子就马马虎虎过去了。
这种平静的日子只维持到一年后。事实充分证明,人是一种很耐受打击的动物,不断在希望中存活,不断地在希望破灭时寻找出路。
那又是一个冬夜,外面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下了整整两天的大雪停了,皎洁的月光静静地照在地上。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脚丫又习惯性地发冷,我忍了一会儿,开始觉得四肢都要冻得发麻了,于是我裹着被子起床。去客厅烧开水,暖身。倒不是说大叔虐待我不给我被子盖,而是在修道院几年留下来的旧疾。事实上,大叔是个气质冷酷外表帅气的钻石王老五。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咕噜噜烧着的水壶。
这时,一声脆响,一声玻璃的清脆碎声。
窗户被人从外面打碎了,玻璃碎渣子散了一地。
短短几分钟内,大叔已经荷枪实弹地站在屋子外面,从二楼直接跃窗跳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