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贱!就是廉价!”大声叫了出来,推开他大步跑开。
泪眼模糊,终是掉下来,糊了一脸。
如果这样,以哭泣做结束就好。
哭了一晚,第二天两眼红肿,整个人无比暗淡。表表姑却一早打电话给她,催她房租,郊区乡下她妈妈住的屋子还得按时给表表姑房租,张明美只好勉强打起精神,把自己稍微整理一下,至少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天塌下来,也只是她自己头上的天垮下来,别人的天还是高高横在那里。同样的,即使有一天世界末日来了,也只是她自己的世界到了末日,别人的世界还是一样繁华如锦,充满狂欢。
照多年的习惯乐趣,发薪那天,她就应该把钱领出来,但房子的贷款已经下来了,以后开始会从她帐户自动先扣缴利息,所以那天她只是查看而已。但也许,还有另一个深层,她说不出的原因吧。时而掠过的那鄙夷的眼神……把钱一张一张摊放在桌子上的乐趣,突然之间,让她感到无比的卑微羞惭……
除了表表姑的房租,还有她妈妈的生活费,她想想,领了一万出来。领了这些钱之后,帐户剩下的钱就不多了。这个工作是做不下了,现在又一贫如洗,每个月都必须固定缴纳贷款,还有房租、她妈妈的生活费……张明美不禁一脸黯淡。
咬紧牙,再忍耐一下,可不可以呢?
内心挣扎交战。不离开的话,还要被轻视到什么样的程度?但她存款已经没了,剩下的也没多少钱……
咦?!
她猛然顿住,睁大眼睛瞪着银行明细表。
那么多阿拉伯数字……个、拾、佰、仟、万、十万……
她不禁吸口气。她的帐户居然多出了三十万!
会不会是银行弄错了?刚想转身回去,心中蓦地一揪——三十万?!
啊!三十万!刚好就这三十万!
难怪蕾贝卡会莫名其妙跟她说那些话,问她拿到钱了没有;难怪会计部那些同事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在她背后窃窃私语;难怪周英杰会说她廉价,轻蔑地骂她贱。
难怪!
这原来不是哭泣就能做结束。她还要吞受这更大的屈辱、更多的蔑视……
第九章
十二月二十四日,耶诞夜,上海外滩。
“英杰?原来你这在里,我找了你半天。干么躲在房间里?”黄大杰敲开周英杰饭店的房间门走进去,边说边松开领带,呼吸间带着明显酒味。
“你怎么上来了?我不是把会场交给你了。”周英杰倒杯水给他。
黄大杰咕噜喝了几口,揩揩嘴角水渍,咧嘴笑说:“你这个老板都不在了,我这个凑热闹的,不开溜还留在那里做什么?”
“你上来了,那会场怎么办?”
“别紧张,还有田经理他们顶着。”田经理是AJ上海分公司负责人,也是今晚庆祝会主要筹画人。
“田经理吗?”田经理是AJ在上海当地直接招聘,复日一大学毕业,曾在外企工作数年,能力很强,英语流利,而且亦通法语,重要的是善交际、处事圆熟、沟通能力强。周英杰放下心,也不催黄大杰回去会场了。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走到一边。
上一季,除了大中华区,AJ在海外市场表现并不算理想。由于缺乏世界顶级知名服装设计师,AJ在欧美日澳市场的销售不如预期,在大中华区的销售虽然尚可,但仍远不如欧美知名的世界品牌。
不过,AJ针对青少淑女的副牌,卖得却非常好,深受青少年喜爱。除了在大中华区甚受欢迎,而且还打入欧美市场。尤其是北美,AJ成功在各主要城市的各大商场抢下据点,成立门市,也在各百货公司设柜,销售情况非常良好。
这几个月,周英杰马不停蹄,飞到各地视察情况。在北美当地大力起用年轻一代新锐设计师,并积极培养本土设计人才,同时投入大笔预算在平面与电视卖告。
大中华区仍是AJ的主要市场,周英杰也特别注重这块市场,所以耶诞前夕,AJ特地在上海外滩举行了一场特别服装秀,并在秀后于外滩的和平饭店开了庆祝会暨耶诞联欢晚会。周英杰直接从纽约飞到上海,特地参加了这场特别服装秀,并且出席庆祝会。
不过,跟出席的贵宾寒喧招呼过后,他只再待了一会,便把庆祝会丢给以大股东身分出席的黄大杰,悄悄离开会场。
“干么?喝闷酒?”黄大杰走过去。
周英杰扫他一眼,不答,自顾喝他的酒,望着高楼外上海外滩梦幻似的夜景。金茂大厦与东方明珠电视塔在夜里灯火辉煌,晶亮灿烂无比。
“你这张扑克牌脸,我都看了好几个月了,你不烦,我都烦了。”这家伙就是从小当惯优等生了,老一副故作深沉,看了教人冒火。
“你烦的话,下去跟大家闹去,少在这里烦我。”优等生就是优等生,眉毛都不动一下,不愠不火地顶回去。
“你这什么话!”黄大杰嚷嚷。“失恋了也不必拿哥儿出气。”
“谁失恋了?”周英杰没好气白他一眼。
“哪,”黄大杰斜眼睨视,讨嫌说:“好好的庆祝会不参加,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喝着闷酒,倚窗远眺,孤家寡人,形单影只,顾影自怜的,这不是失恋是什么?”还故意咬文嚼字,更加讨嫌。
“你噜嗦完了没有?”周英杰干脆把酒塞到黄大杰手里,走到沙发旁坐下,打开电视。
“还没呢。”黄大杰跟过去,关掉电视。“英杰,不过是一个人,你要真是放不下,大不了去把她绑回来。”
惹得周英杰又白他一眼。
黄大杰咧开嘴,在周英杰身旁坐下。“所以我说你真是纯情呢,英杰。”
“你要再多嘴的话,当心我轰你出去。”
“忠言就是逆耳。我真搞不懂你,天下美女那么多,你何必把自己搞得那么凄惨——”
“黄大杰!”周英杰出声警告了。
“好,好,我不说就是了。”黄大杰平举双手投降。
没十秒,嘴巴又犯贱,说:“不过,不是我说,英杰,男人做到像你这程度,也太失败了。不过就是一个女人,喜欢就喜欢,不爱就不爱,怎么你就看得那么复杂,跟它个罗蜜欧与茱丽叶似,你不累啊?”
“黄大杰!”第二次警告了。
“好,好,我知道。但听我一句,别把自己搞得那么压抑,适度发泄一下,不然对身体有影响的。”
周英杰忍无可忍,站了起来。
“好,好。”黄大杰跟着起身,双手平举摆动安抚。“我出去就是了,你不必一副要吃人的模样。”退了出去,一边还不断摇头。
周英杰这才吁口气,走到里头房间,重重往大床一躺,瞪着天花板发怔起来。
女人天生就有取悦男人的本能吧?
不仅为自己喜欢的人装扮,所谓“女为悦己者容”,也为喜欢自己的人装扮,雨露均沾,泽被天下。
要不然,公司里除了她之外,另外的,也是唯二的女职员,为何老是没事就照着镜子,这边拨拨、那边弄弄,涂抹齐全,与两个男业务说说笑笑、打情骂俏?
公司除了老板、老板娘,就她们两个女职员,跟两个跑外头的男业务。每天埋头就是工作,说是业务助理,但什么都要做,一个人当两个用,物尽其用、人尽其榨,每天累得她回到家只想倒头就睡。
在这家公司工作了两个多月了,张明美每天都想辞职,但每天都要自己多熬一天。一天又过一天。
“明美,快把这个表格打好。”接近中午时,老板娘十万火急地丢了份报关的资料给她,交代什么时候要做好,然后便跟老板一起出去吃饭。
张明美任劳任怨,习惯了也不吭声。
三个多月前,她把一张银行本票连同辞职信交给蕾贝卡后,就没再回AJ去过。辞职信其实应该是交给吴妙丽,但既然蕾贝卡是“经手人”,她就把东西交还蕾贝卡这个经手人,辞得清清楚楚、干干净净。
没了工作让她很恐慌,她不敢稍加休息,立刻就着手应征找工作。刚开始应征了几家大公司;人家不是嫌她学历不够,就是资格不符。有的问她在AJ做得好好的,为什么辞职?她给不出一个好的理由,也就没下文。
然后,她学乖了,隐瞒在AJ的经历不说,也不敢再指望大公司。小公司薪水都不高,福利苛刻,而且能压榨就压榨。
她找了一个多月,都没找到工作,急得快哭出来。最后,这家公司要她,她根本也没选择余地,急急抓住。一个月才两万块,还包括全勤奖金两仟块在里头,她如果请个假、迟个到或早退什么的,那两仟块就泡汤了。
待遇苛刻,但也没办法,她很怕没有工作,生活的焦虑时时啃噬着,只能默默忍受。
“明美,妳看看我这条项链怎么样?跟我衣服配不配?”隔壁的小凤又在照镜子,不放心似凑过去问她意见。
张明美看了一下,点头说;“挺好看的,很配的。”
小凤高兴地笑了起来。下午两个业务先后回来,也赞美小凤戴那条项链很好看。小凤嘴角一提,如花般笑开,跟他们眉来眼去,一搭一搭地说笑打闹。
张明美看了,佩服得不得了。小凤的工作也不少,居然还有时间在那里笑笑闹闹。但看小凤如春花笑得恁般灿烂,心里也羡慕得很。想想,如果换作是她,虽然不习惯,听到人家赞美,也还是高兴的。喜欢听好听的,那是天性,没人不喜欢温柔亲切柔情的感觉。
为了赶打那份报关表,张明美中午没有吃饭。老板娘回来后,她把东西交给老板娘,问老板娘她可不可以休息吃饭。老板娘面有难色,勉强给她半小时,还说:
“动作快点,工作很多很赶,妳也知道的。”
张明美热了便当,默默吃着。她考虑换个工作。年底了,旧历年也快到,有些公司现在在征人,旧历年后上班,如果顺利的话,时间上街接得正好,辞了这工作马上就可以到新公司上班。
但前提是要一切顺利,她不敢抱太大的希望。虽然失望惯了,满坑满谷的当头掩来,还是教人心情奇书…整理…提供下载十分沉重低落。
“明美,这个周末妳有没有空?要不要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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