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街的是一家绸缎庄!
西街的一家专卖南北杂货!
这两家无论那一家,都是货色齐全,应有尽有,更难得是,这两家的东西都比别家便宜!
所以,这两家门口,顾客永远络绎不绝,而且都是空着手进去,提着东西出来。从没见出来时还是空着手的!
天底下,没一处没有吃八方的要饭花子!
要饭花子还是那儿人多往那儿攒,没见过专找僻静地儿的要饭花子,要有,不是吃饱了,就是打算挨饿的!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谁愿意空着扎紧裤腰,放着伸手饭不要,跑到—边挨饿去?
这两家买卖门口人既多,当然就少不了过来伸手,过去也伸手,哈着腰,一付可怜像的要饭花子!
可是要饭花子也分好几种,有的要不着算了,有的霸王硬上弓,非到给了不走路!
还有的要饭,有的要钱,但,这两家买卖门口,这一天,却遇上了个伸手伸得绝的要饭花子!
那是个小叫花,满脸透着机灵的小叫花!
小叫花晌午来的,打西街东头一摇—幌地先到了专卖南北杂货的“董记老号”的店门口!
小叫花小明不向进进出出的顾客乞讨,却站在门口向“董记老号”里伸了手,哈着腰,嘴里一直嘟嚷!
伙计们都在忙,没人理他,也没工夫理他!
可是他有办法让人理他,嘴里嘟嚷的声音,越来越大,不但店里每个伙计听得清楚,连对街都听得到!
这回店里有人说了话!
只听一声轻咳,有人说道:“给他几文,打发了他,你们都聋了么?”
没人应声,可都听见了,一个伙计从里面走出,一只手捏着几文钱,一只手直摆,道:“要饭的,去吧,去吧,这儿是买卖,要饭找住家要去!”
拿钱就往小叫花手里塞!
岂料,小叫花突然把伸出去的那只小黑手一缩,顶着一蓬乱草般头发的脑袋,摇得像个货郎鼓!
那伙计怔了怔,道:“怎么,嫌少?”
小叫花摇摇头!
伙计道:“不要?”
小叫花这回开了口:“要饭的不要钱……”
伙计直了眼,道:“那你要什么,我可没工夫跟你啰嗦!”
小叫花道:“这位大叔行行好,把那卖的酱赏给我一勺半勺的!”
伙计直了眼,半天才道:“你要酱,要酱干什么?”
小叫花道:“我兜里有两个干馍,想沾酱吃!”
伙计道:“生的!”
小叫花道:“我知道,大叔只要肯赏,我有地儿弄热!”
伙计—声没吭,回身挖了一勺!
小叫花捧双手盛着,称谢而去!
来时慢,去时快,小叫花飞奔出了西街!
西街拐角处,站着个人,赫然是算卦的!
不用说小叫花准是小明!
小明到了跟前,笑嘻嘻地道:“二叔,要来了,你尝尝!”
算卦的一皱眉,道:“你不会尝尝?”
小明道:“二叔还没尝呢,小明那儿敢先尝?”
算卦的笑了:“你尝吧!”
小明可不嫌自己脏,伸出舌头舐了一下,歪着头还真品味儿,好半天,才猛一点头,丢了酱,道:“二叔,没错,是那个味儿!”
算卦的道:“你拿得准。”
小明道:“一上午小明把‘朱仙镇’跑遍了,所有杂货店里的酱,可都没这家卖的酱香,九成九没错!”
算卦的沉吟说道;“该让你师父来!”
小明道:“怎么?”
算卦的道:“都是你想出来的歪主意,传出去怕不让人笑掉大牙,只有你师父他们不认识,他来了,只要去一趟‘董记老店’,说一声:你这店里的酱,不如‘开封’‘万家香’的酱好,是不是一丘之貉,立即就可知道!”
小明道:“那当初您为什么要来?”
算卦的道:“你师父离不开。”
小明点点头,没说话!
算卦的笑了笑,道:“如今可好,尝酱尝不出个所以然,你总不能再跑到绸缎庄要布头去,小鬼头,你说现在怎么办吧!”
小明搔搔头,红着脸笑道:“那件事不是二叔拿主意?”
“好话!”算卦的笑道:“没辙了,找我了,刚才你怎么不听我的?”
小明一张小黑脸更红,没说话!
“好了!”算卦的道:“从现在起,你就乖乖的听我的,去‘董起老店’门口儿等我去,记住,在我没到之前,不许乱伸手!”
小明眨了眨大眼睛,仰着脸,道:“二叔上那儿去?”
算卦的道:“别管我,少问,要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小明没再问,点点头,转身而去!
小明一走,算卦的也跟着走了!
过没一会儿,算卦的又在“东大街”头上出现,他今天吃饭的冢伙一样儿投带,空着手往街里走去!
论热闹,“朱仙镇”上“东大街”最热闹!
“朱仙镇”上的酒肆,几几乎全在这条街上!
算卦的在街里东望望,西望望,然后直向右边第二家酒肆行去,不错,是识货行家,这家酒肆首屈一指!
这家酒肆,名唤“十里香”,店不大,可生意好,座头不多,可是很干净,一式竹棹竹椅,也很雅致!
快到了吃晌午饭的时候了,因之,“十里香”上了有八成座还多,只有靠里边还空着几付座头!
算卦的没犹豫,迈步走了进去,拣了最里面的一付座头坐下,随便点了几样酒菜,好在本意不在吃喝!-趁着酒菜未上的片刻工夫,算卦的举目轻扫环顾,打量了——下在座的酒客,敢情九成九是商人模样!
那九成九外的一个,却看得算卦的微微一怔!
那是坐在靠东角座头上的一名酒客!
这名酒客,打扮不类商人,可也不像武林人物,那身打扮却有点像当地的乡绅!
四十多年纪,一张方方的大脸,浓眉、大眼,唇上微髭,—张嘴大得惊人,—口准能吞下个大馒头!
衣着很讲究,很气派,讲究归讲究,气派归气派,可是要跟他那付长像一比,不知怎地,让人心里透着别扭!
算卦的收回了目光,皱起了眉,直觉这人看上去很面熟,可就一时想不起什么时候,在那儿见过。
算卦的对他留了心,他可没注意到算卦的。
须臾,酒菜上来,正巧那人抹嘴离座,大摇大摆地出了门儿,这下算卦的有话说了,一把揪住了伙计,道:“小二哥,快,那人没给钱!”
伙计可连回头都没回头,反望着算卦的笑道:“谢谢客官,没关系!”
算卦的一怔,道:“饱餐一顿,不给钱没关系。”
伙计笑道:“客官不是本地人?”
算卦的道:“不错,我是过路的,怎么?”
伙计笑道:“那就难怪了,刚才那位,是本地的大财主秦三爷,老主顾,每天总要光临小店喝上几壶,向来当时不给钱,按月总算帐,到他府上去取,包管—个子儿不少!”
算卦的点头笑了:“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吃霸王饭的呢……”
望了伙计一眼,接道,“秦三爷,该是行三。上面准还有两位!”
伙计摇头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本地人都是这么称呼他!”
算卦的点点头,又道:“秦三爷是本地人?”
“不!”伙计摇头说道:“跟客官一样,外地来的。不过比客官早来了七八年。”
“小二哥会说话!”算卦的道:“从那儿来的!”
“不知道。”伙计道:“听说是北方人!”
算卦的道:“个头那么高,看样子准是,对了……”
抬眼凝注,接道:“秦三爷的台甫怎么称呼?”
伙计摇摇头,道:“不知道,就知道都称呼他秦三爷,怎么?”
“没什么!”算卦的道:“他跟我一个多年没见的朋友长得一模一样!”
伙计道:“客官那位朋友也姓秦?”
算卦的点头说道:“巧就巧在这儿,不知名字就是不敢冒认,唉,多年不见了,人都老了,想当年他那有胡子!”
伙计想了想,道:“客官要想知道,可以到‘西大街’‘董记老店’打听打听!”
算卦的眼一亮,道:“‘董记老店’的人知道?”
伙计道:“应该知道,听说董老板跟秦三爷是多年的朋友,他那家专卖南北杂货的店,还是秦三爷资助开的!”
“谢谢了!”算卦的道:“这么说来,董老板也不是本地人,是跟秦三爷一块来的!”
“不!”伙计道:“董老板比秦三爷晚来了好几年!”
算卦的点了点头,突然冒出这么—句:“小二哥,‘朱仙镇’可是出了名的地方,风水也好!”
伙计一听高了兴,生似他也沾光不少,眉飞色舞笑道:“谁说不是,想当年鄂王岳飞在这儿大破过金兵,杀得那金国太子兀术望风逃窜,丢盔弃甲……”
不错,肚子里有点儿玩艺儿,准看过“精忠岳传”!
算卦的笑道:“也许就是当年那一仗,给这里带来了好风水!”
伙计口沫乱飞,滔滔说道:“好风水倒没听说过,不过我们这儿前些年每逢阴雨夜里,总会听见人马喊叫,鬼哭阵阵,自从大伙儿捐了座‘岳王庙’后,就怎么也听不见了,这不是‘岳王’有灵么?看来,到了阴间地府金兵也怕岳王爷!”
算卦的道:“那当然,当年的—仗,金兵是丧了胆了……”
看了伙计一眼,道:“小二哥是本地人,就没听说过本地有块‘龙眠地’?”
这才是正题!
伙计怔说道:“没有啊!”
算卦的笑道:“看来小二哥这本地人还没有我这过路人知道得多,前些日子,开封‘万家香’酱园万老板的老太太出殡……”
说他知道得少,那怎么行?伙计忙道:“万老板家出殡我知道,他老太太就葬在镇外黄土岗那片山坡上,可是那儿那有什么‘龙眠地’?”
确有其事,那郝七没说瞎话,行了够了!
算卦的偏着头,皱眉说道:“是么?那八成儿是我听错了!”
伙计满意了,可还不放过为自己辩的机会,道:“准是你客官听错了,要不,我这儿生这儿长的,怎么会不知道我们这儿有块‘龙眠地’?”
如今,有没有这块‘龙眠地’都无关紧要了,不必为这争得脸红脖子粗,算卦的笑了笑,道:“小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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