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敢!”书生道:“到那儿说理,大和尚都该予我方便!”
这倒好!他是在这“大相国寺”住定了!
普济老和尚白眉一皱,道:“施主可不能体谅他人苦衷!”
书生挑眉说道:“大和尚,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我似曾明言,所带盘缠不多,设若因在开封投宿客栈,而后日流落他乡,饿死异地,试问大和尚你这日翻贝叶,吃斋念佛的慈悲出家人于心能安么?”
…………………………
第二章 善恶一念
一顿,书生继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由我而死,再问大和尚你修的什么?”
普济老和尚脸色连变,默然不语!
良久,始老眼深注,道:“阿弥陀佛,施主既然这么说,老衲不敢不点头,不过本寺僧舍不多,可没有什么清净静房……”
书生一笑截口,道:“那没关系,我只求能读书,能睡觉就行!”
他倒能凑合!
普济老和尚皱了皱眉,回顾身后小沙弥,道:“为这位施主收拾一间房子!”
随即向书生合什微躬身形:“施主请!”
书生潇洒还礼,道:“多谢大和尚!”
探怀取出一片金叶,又道:“微薄俗物,不成敬意,权充香……”
普济老和尚话中有话,道:“施主盘缠不多,请留下自用吧!”
书生笑道:“大和尚留我,那是大和尚的好意,非亲非故,到那儿也不能白吃白住,只是我一点敬佛之意!”
顺手将之放在佛案上!
普济老和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躬身说道:“却之不恭,多谢施主赏赐!”
挥手轻喝:“为施主带路!”
小沙弥应声转身而去。
书生淡淡一笑,跟着小沙弥行自殿后!
殿后,是座大院子,几株老树苍劲参天,浓荫遮住了半个院子,青石小径两旁,整齐地摆着几株盆花,暗香浮动,随风沁人,颇称清幽雅致!
书生侧顾普济,扬眉笑道:“阶下几点飞翠落红,收入来无非诗料,窗前一片浮青映白,悟人处尽是禅机,佛门清修地,老来福无穷,大和尚生活令人羡慕!”
普济含笑答话,却笑得有点勉强:“何处无妙境,何处无净土?出家人本应如是!”
书生点头微笑,突然发问:“大和尚,‘世间皆乐,苦自心生’,这句话,然否?”
普济老和尚肃然点头:“然!世人为荣利缠缚,动曰尘世苦海,不知云白山青,川行石立,花迎鸟笑,谷答樵讴,世亦不尘,海亦不苦,彼自尘苦其心尔!”
不愧佛门德道高僧!
书生点头微笑,再问:“再请教,‘祸福苦乐,一念之差’,然否?”
普济老和尚神情激动,双目冷电异采一闪即逝。
“然!人生福境祸区,皆念想造成,放释氏云:利欲炽然即是火坑,贪爱沉溺便为苦海,一念清净烈焰成池,一念警觉船登彼岸,念头稍异,境界顿殊,可不慎哉。”
书生转身微揖,笑道:“多谢大和尚教我,不悔不悟,永沦苦海,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此皆异乎一念,的确不可不慎!”
普济老和尚脸上微微变色,强笑谦逊!
说话间,已抵一间僧舍门口!
小沙弥推门人内,点燃灯火!
陈设虽简陋,但窗明几净,点尘不染,清静雅致,何用再收拾,简直就像预先准备好的!
书生侧顾普济,笑道:“大和尚话何冷,心何热?”
普济老和尚有点窘,道:“这是替远方行脚佛门弟子,偶来挂单所预备的,施主高雅之士,老衲既已点头,何敢慢待,不知尚中意否?”
书生笑道:“何止中意,过我望之!”
又随便谈了几句,普济老和尚率小沙弥双双辞出!
书生望着普济老和尚那渐去渐远背影,玉面上浮现一丝令人难以会意的笑意,转身进房,随手虚掩上了门!
按说,夜已深沉,他该睡了!
可是他没睡,不但没睡,连一点打算睡的迹象都没有。
解下背书书箧,信手白书箧中取出一本书来,独坐几前,面对孤灯,他竟看起书了!
梆 响动,更鼓敲出了四更!
书生,他仍然没有睡意!
但,蓦地,他放下了书,目注窗外,微笑发话:“佛门清净地,别惊扰人家,出来!”
话落,门动,一黑衣胖汉子拜伏在地!
是那位“大相国寺”前摆摊儿,练把式,卖“大力丸”,跑江湖的豪迈英雄,没遮好汉“秃顶”老马,马花亭!
书生含笑挥手,道:“起来,坐那儿谈!”
“秃顶”老马应声站了起来,称谢告坐!
正襟危坐,恭谨说道:“花亭今夜接获‘竹符令’后,才知道四叔来了开封,四叔颁下‘竹符令’,召唤花亭,不知有何吩咐?”
书生未答,皱皱眉,道:“花亭,你一向谈话都是这样文皱皱,这样拘谨?”
“秃顶”老马胖脸红一红,笑了,笑得好窘,搓着一双手,没说话,面对这位年轻前辈,他能说什么!
书生摆摆手,笑道:“跟平常一样,随便点,我不是你大伯跟你三叔!”
“秃顶”老马应了一声,虽然有点拘束,但好多了,道:“四叔这趟突然来开封,定是有什么大事!”
书生笑了笑,道:“你知道昔年宇内赫赫有名的黑道巨寇莫雷?”
“秃顶”老马神情一震,道:“四叔是说‘毒手魔君’?”
书生点点头!
“秃顶”老马道:“花亭知道,莫雷昔年号称邪道第一高手,睥睨宇内,纵横武林,穷凶极恶,杀人无算,确使黑白两道谈虎色变,正邪二途闻风丧胆!”
书生笑道:“好名词都让你用上了,不错,‘毒手魔君’莫雷的确是这么一个凶狠人物,可是十年前他突然洗手息隐,离奇失踪了,你知道么?”
“秃顶”老马道:“花亭知道,那是因为他被‘赤发八魔’围攻于‘北天山’,身中‘赤发八魔’独门歹毒霸道暗器‘逆穴攻心针’,虽重伤不死,但功力已大打折扣,无法在武林行走……”
书生截口说道:“这是谁说的?”
“秃顶”老马道:“武林传言,人人皆知!”
书生道:“流言传言,道听途说,有的可信,有的不可信,我不否认这是原因之一,其实,最大的原因还是‘悟’、‘悔’二字……”
“秃顶”老马呆了—呆,道:“四叔之意是说……”
书生微笑说道:“曾几何时,凶残毒辣杀人无算的‘毒手魔君’已洗面革心,—变而成为有口皆诵,万家生佛的大善人了!”
“秃顶”老马瞪目张口,没说话!
书生淡淡—笑,又道:“你也知道,十年前,你大伯、师父、三叔跟我,曾踏遍四海,穷搜八荒,始终未能寻获他的踪迹,可是十年后的今天,我找到他了,而且来得全不费工夫……”
“秃顶”老马诧异欲绝,脱口说道:“四叔是说莫雷现在开封?”
“何止现在?”书生道:“他在开封十多年了!”
岂止诧异欲绝,“秃顶”老马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而事实上,这位奇才第—的四叔之言,又不容他不信!
浓眉深蹙,连连摇头,有点像自言自语,道:“十多年了,我十多年来一步没离开封,怎么连这等足能震动江湖的大事,一点也不知道……”
书生淡笑说道:“别说你,就是我们四个,若不是无意中听人密谈,还以为这位‘毒手魔君’早已老死荒山,随草木同朽了呢?”
“秃顶”老马神悄又—震,诧声说道:“四叔是说另有别人比四叔知道得早?”
书生点点头道:“不错!”
“是谁?”“秃顶”老马忍不住发问!
书生道:“毒手魔君昔年的几个好朋友。”
“好朋友!谁?”“秃顶”老马楞了—楞。
书生淡淡说道:“‘九头鸠’庞九州,‘秃鹰’西门奇,‘八爪毒龙’索元浩,‘白发鬼妪’阎七姑,‘碧目僵尸’南宫唯我!”
书生说来轻描淡写,“秃顶”老马听来一脸惊容:“‘乾坤五凶’,这五个东西还未死……”
书生道:“要是死了,这位‘毒手魔君’就没那么大麻烦了!”
“秃顶”老马道:“四叔是说……”
书生道:“十年前有点怨隙,十年后上门寻仇!”
“秃顶”老马脑际灵光一闪,动容说道:“花亭明白了,四叔是来……”
“明白了就好!”书生摆手笑道:“不是我,你大伯、师父、三叔都要来!”
“秃顶”老马道:“在四叔眼中,‘乾坤五凶’是跳梁小丑,联手也难敌四叔手下三招,何须再劳动大伯、师父、三叔?”
书生笑了,看了他—眼,道:“你太捧我了,‘乾坤五凶’已非昔年吴下阿蒙,多年埋首深山,当有所获,否则他们还不敢轻易招惹这位魔君!”
“秃顶”老马有点不服气,长眉微挑,道:“凭他们五个,就是埋首深山一辈子,花亭也不相信他‘乾坤五凶’能高过四叔,何况这么……”
书生笑道:“我也不信,不过,人多总好办事。”
“秃顶”老马略一沉吟,抬眼说道:“他五个知道四叔要伸手么?”
书生道:“今夜以前,他们还不知道,今夜以后,他们该知道了。”
“秃顶”老马一怔说道:“怎么,四叔,您跟他们……”
书生摇头微笑,道:“他们比我早到一步,有人进了城,在‘大相国寺’前,我找了个人,把他们给踢出去了,而且还带了话!”
“秃顶”老马想起了那牛一般的傻大个,不禁失笑,道:“四叔,这么看来,他们只知道‘毒手魔君’寄身开封,恐怕还不知道他究竟是在开封什么地方!”
书生凝注发问:“何以见得?”
“秃顶”老马道:“四叔说了,他们比四叔早到一步,假如他们知道‘毒手魔君’究竟在那儿,他们早寻上门去下手了,也不会再派人进城打听了!”
书生点头笑道:“与其说他们不知道这位魔君究竟在那儿,不如说他们还不知道十年后的今天,这位魔君成了什么样的一个人,否则他们用不着多事打听,开封城中一问便知!”
看样子,他准知道!
“秃顶”老马忍了忍,没忍住:“四叔知道?”
书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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