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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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蓝-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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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自然绝不允许这样带着无尽嚣狂怨与戾的魔王意志横行于天地。但是,对着这样一个宇宙亘古超乎一切的灵魂,他们又能做些什么?

是生命吧,至少是生命吧!哪怕明知不可为,亦必为之。

那个桃红血液的传人、那些深深沐浴了桃红之光的人,他们当然都明了:

三百年以前,一则渐渐老去的真实神话里,那场由一个人为整个族人所行的祭礼——只为这一生中唯一的使命和全部的心愿,最温柔的白族绚丽无方的微笑,任鲜血飞扬、消弥了生命,以最炽烈的方式凝化为万古的精魂。

那精魂曾尽归于最后的白族远渊,使之以绝对的完美感动了苍天之紫,从而救赎了人类最初时的无知与无辜。

到现在,那精魂因着世代以来对魔与人的召感而随风万里散落成尘。

——可是,那毕竟是桃红的精魂,那毕竟是以守护人世、兼爱天下为唯一使命和全部意义的存在体。

所以,倘有一天,往昔的生命祭礼再次庄严而挚烈的上演,当是有绝对可能,那些精魂会被再聚起。

或者,就有了极大可能,这无尚更无伤的爱之力量就淡去了那魔王意志里无尽的戾与怨……

“会么?是这样么?一定,是这样吧。”

*  *

喃喃中,杨广以为自己只是在推演着一个精彩故事的种种片段,却终于还是在心口被炽烈灼烧般的痛里无法再继续那一贯游戏时的兴味,又哪怕仅是维持一份旁观者的淡然。

眼睛忽然有些模糊,以为是对着那残阳太久,却在闭眼的同一刻惊觉,有一种东西,冰冷而澄澈,如斯之陌生和不可思议,却是真真切切的流下来……

“这是眼泪。”许久之后,杨广静静的对自己平陈。又忍不住笑,带一贯的讥诮凉薄:“原来,我也有眼泪。”

“是啊,多难得,”一个声音蓦然响起在耳边,如斯之突兀惊人,却又如斯之理所当然到天然自然:“无价的眼泪。”

*  *

从不曾想过,竟有一天,自己也会不知觉里流下眼泪。

更不曾想过,这样的流泪竟然会被他人所见,并予以评定。

是前所未有的脆弱,不论魔力,又或者心志;确定来者的高深莫测,不论这绝对突兀却倍显自然的插入,又或者那自己全然无法付度的身份。

却没有畏惧,甚或一丝毫抗拒戒备。泪痕犹在。不予任何掩饰处理,对着那个自己仍不察其形影的声音,杨广由衷的笑出他的煞有兴致:“在你对我眼泪的鉴定中,我知道,无价的意思可以有两种:一、珍贵无伦到难以估价,二、不足道到无所谓价值。”

有一个微笑无声绽放,不带一毫丝风情。只是纯粹的愉悦却连动了一个天下的风景。

——那是风灵之翼轻舞飞扬,消冰融雪于一刹那。更,在杨广目光所及处,蝶舞莺飞曳曳翩翩,山青水绿中已是鲜花次递盛开。

“多精彩,魔王布达。桃红迷惑了冰蓝,冰蓝乱却了桃红。”

这样平述着的时候,杨广身绕渐起了烈烈罡风。体力有所不支,风袭双眸的痛让杨广微紧了瞳孔。

再下一个刹那,烈烈罡风嘎然而止,却有一色水晶紫的长发与衣袂翻飞于眼前。

定定凝伫那水晶紫的身影,久久无法找回属于自己的呼吸。

——那水晶紫的身影飞逸如幻,长睫下璀灿至遥远的星眸却昭示着永不磨灭的真实存在。

一直确信,这天下再也没有谁,比长孙晟穿紫衣更好;从不知道,竟真有一种容颜,可以美丽到超乎一切。

紫衣人!那个自己以为虚无的、赋予了袁天罡绝代道法与智能的天人,那个,独孤曾对他提起过的、许多年前现身波若寺的紫衣人!

“水晶紫,”杨广笑,是莫名喜悦因袭最艰涩而隐匿的希望:“水轻衣的姊妹。”

“风紫衣,”是纠正,是自介,是纯粹而凝练的宣示:“心动了的苍天嫡裔。”

*  *

那一天,宇文化及报告说行到太原境内,长孙晟夫妇便失了踪迹。

于是,趁此绝对良机,他所安排的死士们发起了另一次致命狙击。一切眼看成功,最后时刻却天命般来了一个手持双锏的少年,锏上苍天紫的不可抗力量压制了所有冰蓝之力,狙击功败垂成。

那时候,杨广还未及答话,风紫衣却倏然现身,在宇文化及俯首不能平视的气势中笑出无比兴味:“哦,终于,父亲排下的命运之轮开始以最高速旋转了吗?”

那一天,一切想像中的事情都不曾来临,只有娃娃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来告诉他说:“那个孩子出生了,在一场足以让他和他的母亲一起死去的杀劫之后。

他好安静,而且有些荏弱,一直都在沉睡,可是张开双眼的时候,眼睛澄澈而坚毅,还会对着人微笑。

他真的很可爱很可爱,让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无法拒绝的去喜欢。

所以,一定是有些地方我们都弄错了,魔王意志的转世降生是那样的平静安谥,让人心里祥和并充满了希望。

而且,我有一种直觉,虽全无根据,却能绝对肯定——王,他们没有死,他们都还活着,你想要他幸福的人正幸福的活着。”

那时候,已因见过风紫衣而确定了许多事情的杨广浅淡却真切的微笑,将他的娃娃轻轻拥入怀中,抚慰她及自己因喜悦而渐近激越的心情。

那时候,娃娃毫无所觉,杨广却听到了风紫衣的一声叹息,带深深惋然至于悯然的叹息。

他有疑问,但风紫衣不给予解释,只是淡淡预言说:“最精彩的最高潮,终于近了……”

*   *

除夕夜,电闪雷鸣、风雨大作,一声惊天霹雳后,剑气与威煞自云霄而来,充塞天地。

有一声长啸,带无尽抑郁与戾气,震荡了整个天地,也几乎击溃了杨广整个的世界。

杯中酒碎落于地,绝望的苍白覆盖了一贯阳光灿烂的容颜。

在殿上欢庆除夕的众臣们也终于彻底呆住——风风雨雨已历过太多,纵使再狂再暴一些他们也未必会变的如此失了分寸。

可是啊,如果从来雍容自若到无懈可击的晋王殿下,未来的国储竟终于在这一阵风雨飘摇中变了颜色呢?

“记不记得,在宇宙中时,你的魔族们曾将咒誓血印为剑,以此不可抵抗力量保证你不朽的王者地位?”

有声音在耳边响起,不见其人,但杨广很明了,且简直已熟稔了那声音的主人。

那是风紫衣,自三日前出现后就一直这样在他周侧想出现便出现,却连身形也少见的苍天嫡裔。

“我随手扔了它,”杨广笑,那笑容却带说不出的苍白与苦涩:“而现在,它出现了,被魔王意志怂恿着,一起、入世为人。”

又是一个有了自我意识的不可抗力量啊!

现在,哪怕自己要更改主意,哪怕自己拥有这世上最强大智能,对着两个联合起来的、被自己弃叛了的强横力量,也只有螳臂当车吧?

“这柄剑的出现也在我的意料之外,”风紫衣的语气随着杨广的颜容也微微沉下来:“或者,这正是父亲对我涉与天机的惩罚。”

“你做了什么?”

“我告知了袁天罡他们解离那道魔王意志及其附带无尽怨戾的方法——很简单而实用的法子,如此,他们只需专心对付消弥那些戾气,顺便输一些桃红给降世为人的魔王意志即可。”

“他们显然是都做到了,却没想到如此反又让些戾气引将出一柄怨念同源的剑来。”杨广在苍老的帝王杨坚和众臣瞩目中早已恢复一贯的自若,在与风紫衣以念交流的言谈中亦归为常态,是陈述亦有淡淡抚慰:“做过的,便无可反悔。何况,你虽是苍天嫡裔,却也未必你的父亲就将你全然算置在这世事之外。”

风紫衣于是也笑:“不错,这世事,每一刹那的过去将来,当是包括父亲在内谁也无法控掌。言我所思,为我所想,兢兢业业也罢,肆无忌惮也好,高兴便可。所谓天道,本就是以万物为刍狗。”

*   *

“接下来,你可以继续看这一出出好戏了。”

“是,继续看,不过顺便,”风紫衣的语音止顿了下,随之,有风忽起、在杨广身侧。

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中,烈烈罡风吹起,一袭紫衣自罡风的最中心显现,水晶紫色的发飞扬。

寂静,没有声息,但那身影开始于空中旋转,绚丽璀灿至完美了一切人世所无法到达的迷梦。

风停、雨歇,天和地在吟唱,以一种任何言语无法描述的韵律。

天空中,忽然间繁星点点,亦真亦幻、桃红色未名花瓣纷纷落落如春雨,即起即逝的轻舞飞扬中动人如殒落天际的流星。

听到花开的声音,仁寿元年的春天就这样在一则神话中开始。

桃红色花瓣消弥,在人们不曾意识到那一舞已结束的时候,空中的舞者已坠落凡尘。

眸子里熠熠生辉,最亮的地方,竟凝成泪水一样的晶莹,伸出双手,杨广以几近信徒般的虔诚接住风紫衣,接住了再不会有罡风自生将她衣袂与秀发扬起的、独一无二的苍天嫡裔。

“顺便,”在他怀中,风紫衣说完自己刚刚没说完的话:“封印了那柄剑的气息与力量。”

“你,”他拥抱住她,声音里气息不稳:“透支了你所有的生命和魔力。”

“没什么稀奇,你们都这样做过了。”风紫衣倦然却也淡然的笑:“既使心动,也要付出代价,何况,要开创一个天地的新纪元。”

龙渊 章十 珠光

*  *

仁寿二年,秋冷霜寒。

阳光到来之前,一向简朴的仁寿宫里,绝对遵规知礼的太子妃燃起一室红烛星星点点,并分置九颗极品夜明珠于其间。

珠晕流光溢彩,悦目而不炫目,有极致的雍容华贵;烛焰里淡淡轻烟微微摇曳,在珠光中无可避免的黯然失色,但那红色的烛心带着浅浅烛泪的耀动,却自有一种动人的温暖与活力。

“淑凡,这是个梦呢。”自昏睡中醒转,已极是憔悴的独孤皇后因着那些珠光与烛光而亮了双眸,再不复一贯简朴,待人律已皆近苛刻的严厉,而是以从未有过的失神沉溺近于梦呓,在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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