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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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同往事-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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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老舍,却像一片树叶落进树林那般自然地进入了西方文明世界,他像一个功能强健的胃,分泌出大量传统文化的胃酸,将吃下的西方文明消化为东方文化所急需的营养,从而使中国文明之身更加强大。
  老舍从小胡同中的贫民窑走出来,他眼中全是灰蒙蒙的居家小院和一条条麻绳般又细又长的胡同。他借助于原汁原味的京腔京调,给一直被士大夫长期霸占只表现才子佳人、帝王相将的文坛,注入了民间的元素,使人们终于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看到了一个与贵族化北京不同的平民主义的北京,是老舍用自己的作品留住了北京城一段历史,使在这座城市生活过的人们,以及他们现在还在这座城市继续生活的子孙们,终于有了精神上可以栖息并永不毁灭的城市家园。
  四
  1949年,老舍离开美国,回到北京。
  这次回国是应周恩来的邀请,所以在房子问题上,老舍便直接向周恩来开了口。得到准许后,老舍请他在美国的出版代理人寄回来五百元的版税,兑换成一百匹白布,买下了位于北京东城区今灯市口西街的丰盛胡同十号。老舍一直很骄傲,“我这所小房子是批准买的,我是作家自己掏钱买私房的头一名!后来好多朋友来过之后羡慕得不得了,连共产党员也跟我学,像赵树理、丁玲”。
  南北走向的丰盛胡同,是以明代一位叫“丰盛”的公主命名的,老舍的房子在这条胡同的路西,进了胡同的第一个门就是。这条胡同的南口直通奶子府大街,北口通向东厂胡同,离王府井商业街和隆福寺都很近。在老舍去世前,北京有两个丰盛胡同,另一个在西城,胡同和名气都比老舍住的这一条大。很多邮递员都理直气壮地认为名气大的人,也应该住名气大的胡同,于是,给老舍的信就经常被错投到了那里。老舍去世后,他住过的丰盛胡同改名为“丰富胡同”,门牌也改成了现在的19号。
  进了大门,有一座砖砌的影壁和两间小南屋,是守门人住的。影壁后面是个小外院,有两间正房、一个储藏室及一个卫生间。绕过二门的木影壁便是里院,有背房五间,东西房三间,全是起脊椎的瓦房,老舍就住在西房内。他亲自设计了一个大壁橱,请木匠打在墙里,那是他储藏字画和小古董的地方,因他有腰痛病,还特意到旧木器店购置了一张床帮上镶嵌着大理石的老床,这张床成了老舍唯一留下来的旧床。
  老舍一生喜欢种花栽草,搬进丰盛胡同后,他所做的头一件事是托朋友到西郊的山野里移植了两棵柿子树,在甬道两边各栽一棵。大姆指般大小的幼苗,在主人的用心伺候下,不到十年工夫便长成碗口大小的柿树了。春华秋实,红红的大柿子被著名画家于非闇写入他的工笔画中,成为大师的代表作之一,被美术馆收藏。夫人胡絜青为她的画室取名“双柿斋”,称小院为“丹柿小院”。老舍去世后,日本作家水上勉以两棵柿树作为篇名连续写了《蟋蟀葫芦和柿子》、《北京的柿子》、《柿子的话》三篇怀念的文章,柿子成了这座故宅的标志。
  北屋的正房三间中,有两间用作客厅。书橱、古玩格、条案、大圆桌、靠背椅等家具都是老舍的心头之爱,每天他都把这些家具擦拭一遍。老舍母亲穷得硬朗、穷得像模像样的个性对他影响极大。屋里桌面上很少摆放陈设,但花瓶和果盘从没有歇息过,花瓶里时时都插着新鲜的花朵,果盘里无一刻不躺满壮实的果子。在客厅里,和鲜花、水果一起被时常更换的东西,就是墙上十幅左右的中国画。老舍曾向齐白石以四句诗求画,被印成邮票的《蛙声十里出清泉》便是两组中一组里的一幅,齐白石的这两组四幅画,也成为“舍老太公”钓来源源访客的大诱饵。
   。。

老 舍—笔下的老北京(4)

  在丰盛胡同居住时,老舍常常带着小孩子们去中山公园,到了那里,老舍组织他们排好队,向开放着的花脱帽鞠躬。老舍这么做,应该不光因为满族人在自己的黑水白山老家,把山、石、树奉作神灵,或是想要在孩子们身上复活古时的拜物教。
  老舍小的时候,不识字的母亲靠给人洗衣服、做针线活儿和帮佣来养活老舍。老舍除了有几个扣泥饽饽的小模子和涂了红颜色的羊拐之外,最喜欢的玩意儿就是夏日里,由老槐树上吐丝而下的“吊死鬼”(槐虫)。这些不用花钱就能得到的好东西,使老舍对自然万物有了不能舍弃的情谊。
  这些天地自然生成的事物,给老舍廉价但真诚的同情,待他懂事、成年之后,他理所当然会给它们热切的回报。只是,他每次对儿童世界的向往和追随,都更像是为自己已经霉烂的童年再洒上一捧祭奠的黄土。而那个不甘于在老舍灵魂深处死去的孩子,仍然不时反复尖叫着刺破他成年后的耳膜,直到把他的汗、泪甚至是血吵嚷出来才罢休。
  这根把脸扭得全是褶子和疙瘩的苦瓜,结在旧社会又细又枯的藤蒂上。“走出来,并无可欣喜;想起来,却在悲苦之稍微有一点爱恋”,老舍凭着那一点“爱恋”薄弱的温暖,奋力避免掉到地上一摔两半的厄运。于是他打掉牙齿和血吞,悲痛之至就当喜极而泣。他的笑不是从俗世超脱出来之后的大逍遥和大快活,他的笑不是自欺欺人就是冷嘲热讽。既然不能和死亡的绝望肃杀划清界限,老舍就索性与死亡融为一体。
  六
  在英文中,作家被称呼为“writer”,老舍将其直译过来以自称“写家”,这个名号使得这位“文艺界的劳动模范”,和满大街跑的车夫、街坊上的木匠具有了平等的身份。他和他们一样,各自小心翼翼地捧着谋生的饭碗,除非病到爬不下床,每日必像上了碾的驴子一般辛勤工作,决不懈怠。
  老舍曾生过危及性命的大病,身体一直不好,写《猫城记》的时候,正好赶上济南奇热无比的天气,老舍本应休息,可他非得左手拿着蒲扇右手握着笔,汗水顺着指背往纸上流;写《四世同堂》的时候,打摆子、贫血、头昏,统统找上了老舍,他没钱买补药,每每烦躁难受得狂喊几声都不解恨,可他硬在“我完了”的境地里写了五年,拉着一趟近百万字的大犁走到了新中国。
  老舍刚从美国回来的时候,北京满大街的老百姓都身穿干部服、列宁装,戴八角帽。而老舍“没钱作新的,只好穿旧的”:身穿一套洋西装,脚蹬一双尖头皮鞋,脸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外人大概觉得他和这个新世界不可融合的,但只有老舍心里最清楚,他和这个新政权是“一伙儿的”,他就是一穷人,现在,他所心疼的、喜爱的、亲如手足的穷人翻身做了当家的主人,他和他的手足也终于有了一个家。
  老舍因为“人民艺术家”的奖状、“贫民”的出身和多以“无产阶级”为习作素材的作品,躲过了最初的几次政治风暴和反右派运动,他还自信满满地对巴金说:“请告诉朋友们,我没有问题……”然而,当“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大扫帚高高抡起时,老舍知道自己已是该被清扫掉的东西了。
  1966年8月23日,北京戏曲学院的学生觉得自己历年来练过很多旧戏,应当在扫四旧的运动中表现出比旁人高出几倍的积极性来才行,他们将从前披在牛鬼蛇神身上的几十箱精工绣成的“兽皮”堆在文庙的空地上,旁边蹲着、跪着北京市文化局和文联的“黑帮”们。老舍本来不应该在其中的,不久前,他因为半夜吐血被送入医院抢救,那天是他出院后第一天上班,恰好看见萧军和另外三十多人正被摁进车里。老舍边叫边从人群中挤出去,一位在现场任总指挥的北大女学生马上认出老舍:“这是老舍,是他们的主席,大反动权威!揪他上车!”一帮人被带到了文庙,看着京剧戏装烧起冲天的火光,看着演戏用的刀枪和带铜头的军用皮带一下下扬起来又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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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 舍—笔下的老北京(5)
老舍好不容易被救回文联之后,又被抓到文联大门外的水泥花坛上示众,接着又在当地派出所,被主要由女八中组成的中学红卫兵们轮番拷打至深夜。临走前,他们吩咐老舍第二天早晨拿着“现行反革命”的黑牌子,到北京市文联报到。
  老舍被他热烈爱着的“家”扫地出门了,他那颗好不容易被填满的心又被人洗劫一空。老舍的儿子舒乙讲过一个老舍的故事,说:老舍很恋家,自己很少出远门,即便是出去了,也老是待不多会儿就急忙往家赶。有一次,老舍的夫人应朋友的邀请,单独去赴宴,等她回来之后,却发现老舍晚饭也没吃就上床睡了。夫人乐了:“生气啦?人家又没说要带你去。”老舍悻悻地回答说:“回到家,看不见人,无依无靠似的,没着落”。只是这一回,他不能赌气不吃饭,早早地爬上床睡觉,他的“家人”们像鬣狗一样紧看着他。死亡这位饿得两眼绿幽幽的野兽,在闻到这个时代零星的血腥气之后,连滚带爬地扑过来,绝对不会放过眼前任何一块可以入嘴的食料。
  1944年,日本军队想要从贵州独山方向包围和偷袭重庆,得到消息后,重庆市顿时烧成了一锅糊粥,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撤退问题,认为应当再往西边的西康方向逃几步。老舍的朋友萧伯青问他:“您怎么办?”老舍脱口而出:“背面就是涛涛的嘉陵江,嘉陵江又近又没盖儿!”
  老舍无论在做人还是做事方面,都是个计划性很强的人,他总是比其他人更早地打算好事情的结果,在孔庙前挨打的前一个星期天,老舍就对儿子舒乙说:“又要死人啦,特别是烈性的人和清白的人”,顺便说了说在先前的政治运动中,两位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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