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红色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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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红色之恋-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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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美关系骤然恶化,整个世界都感觉到了两个重量级大国尖锐对抗给我们这个小小寰球带来的难以承负的危险声响,所有人都胆颤心惊地注视着,两个巨人间频繁磨擦所迸射的火花,随时都可能成为变冷战为热战的导火索。在这种战争危险一触即发的形势下,蒋介石依仗着有美国人的称腰,依旧不知好歹地整日出动飞机轰炸我福建沿海,必然成为毛泽东那愤怒目光注视的焦点。

  我母亲说:“新中成立七、八年了,“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这首歌在福建唱得似乎并不理直气壮,福建的土地解放了,但福建的天空还没有解放。整个五、六十年代,全国人民都过上了和平安宁的日子,但厦门前线的老百姓,实际上却一直生活在战争阴影里。那时候,我们在福建没有空军,国民党的飞机每天开进开出,如入无人之境,神气得很。看见国民党飞机在城区上空编队拉烟,搞飞行表演似的,市民们早已熟视无睹,司空见惯,也不害怕了,如果有一天看不见头顶上的飞机,听不见枪炮声,反而会觉奇怪别扭。但是,这满天飞舞的敌机,却时刻在提醒着我们的人民军队,这里就是前线!战争就在身边!”

  当毛泽东做出“炮击金门”的决定时,父亲和他早已严阵已待的战友们丝毫没有认为它来得太快和突然,相反,所有的前方将士都表现出了无比的兴奋和士气高昂的决心。

  父亲接到参战命令时正在家中休假。因为部队训练紧张,他已经整整两个月没有见到母亲,可他刚刚走进家门不到半个小时,命令就随后送到。虽然命令只有简单的“速归”两字,尽管事先没有一点要打仗的迹象,但父亲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兵,心里明镜似的,他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因为性格象钢铁般强硬的毛泽东主席岂容蒋介石长期这样无赖般的挑衅。

  父亲二话没说,跳上军用吉普扬长而去,临走时给母亲丢下一句话:“复仇的日子终于到来了!”

八  炮战
就在父亲连夜赶往部队的时候,福州军区10万大军同时接到命令急赴战区。

  这天夜里,厦门沿海狂风呼啸、暴雨如注。陡然暴涨浊浪滔滔的洪水咆哮着、横冲直撞,公路、铁路到处塌方,大小桥梁断骨折筋。恶劣的气候使得终日在福厦空域穿梭飞巡的台湾侦察机无法出动,为我福州军区大规模的军事调动扯起了一道天然屏障。但它同时也为十万大军按时到达指定地点设置了重重障碍。公路上,到处都是浩浩荡荡的车队,到处都是工兵和民兵在紧张的抢修断桥。参战炮兵部队沿着各条急造军路,闭灯开进。车多路窄,路面泥泞,重车一过,不少路面严重塌陷,一车熄火,后面大队便动弹不得。指战员们只能甩掉雨衣,挥锹舞镐,搬沙填石,手推肩顶,助车前进。各级指挥员们急得成了没头苍蝇热锅上的蚂蚁,因为我军完全处在金门的火力范围之内,如果拂晓前部队不能就位隐蔽,敌人一旦发现,首先向我军开炮,我军既无法还击,也无法疏散,只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动挨打,后果将不堪设想。

  父亲那天晚上率部冒雨向大嶝岛挺进。半路上,他所乘坐的吉普车翻进了路边的壕沟,额头撞碎了挡风玻璃,碰了一个大口子,鲜血直流,但军情紧急,也顾不得许多,纱布一缠,继续前进。部队顶风登岛危险很大,上岛之后,将大炮拉到前沿阵地更是困难重重。85炮本是小炮,在柏油马路上,五个人可以扯着跑。但在狂风暴雨的乡间小路上,上坡得一个连拉,从渡口到前沿,七八里远,就这么一寸一寸往前挪,拳头粗的绳子,一晚上拉断了几十根。那天夜里是怎么样渡过的,谁也记不住了。万幸的是,天亮前各部队都按照军区的要求准时到达预定位置,完成了炮击金门的准备。更加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我们这边千军万马折腾得热火朝天,金门岛的守敌仍然毫无察觉在糊里糊涂睡大觉。我父亲说,过后回想起来,也确实险象环生,让人后怕。

  从进入阵地到开战近一月的时间里,所有的部队都在紧张的修筑工事。正是连绵雨季,战士们根本没法穿衣服,有的甚至连裤头都不穿,军衣全都烂成了布条,大家就穿麻袋,上边剪个洞,头套进去,两边掏个洞,胳膊伸出来,腰里扎根绳子,下边刚好盖到大腿膝盖,集合站队,怎么看怎么象一个原始人部落。不穿衣服倒也凉快,反正岛上的老百姓大都已迁移,附近看不见一个女人。苦点累点都不可怕,连阴雨带来的最大困难是疥疮,战士们的脚整天泡在泥里,轻者脱皮、流血,重者化脓、掉趾甲盖、露骨头碴。恶劣的卫生条件使得大家几乎都得了痢疾,吃什么药都不管用,拉到最后,人瘦得只剩下骨头,连提裤子的劲儿都没了。此外,永远消灭不完的苍蝇、蟑螂、蚊子、蚂蚁、蜈蚣、蝎子也成群结队跑出来助纣为虐,给早已体无完肤的身躯再增新伤。

  父亲年老后,几乎每天夜里都难受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除了头发稍不痛,浑身没有不痛的地方。”我想,这一定是两年海岛生活给他留下的永久纪念。

  我后来在军方编辑的《炮击金门资料》中看到这样的记载:

  从7月20日开始,奉令到达到集结地域的各炮兵部队陆续开始构筑工事,在时间紧迫,任务繁重,气候恶劣的情况下,广大指战员顶着狂风暴雨,不畏艰难辛苦,夜以继日地进行构工作业,有的连队由于连续数日在泥水中作业,全连百分之七十五的人员脚被泥水漫蚀腐烂,有的战士拿着饭碗便卧地而睡,但无一人叫苦……

  苦虽苦,但苦得值!俗话说的好,磨刀不误砍柴工,开战前的那一个月,可是分秒必争!父亲躺在病床上对我说:“现在人们常讲一个时髦的口号时间就是金钱。可对战争环境下的军人而言,时间永远是鲜血,是生命!”。 最好的txt下载网

八  炮战
父亲后来无数次无比自豪不厌其烦地向我描绘过“八二三”炮击金门的壮丽场面:

  8月23日,金厦海面风平浪静,晴空万里,下午17时30分,我军各炮阵地上先是突然间闪现出一朵朵白色的爆烟和桔红色的火光,稍后才传来一阵密不透风的巨响,这声音里夹带着炮弹划空的尖啸,就象整个天空是一面大鼓,有无数把大锤在上面不停地擂呀敲呀,震得耳朵紧绷绷的疼,脚下的大地也在急促地颤抖。大约十几秒时间,大、小金门先炸起一片亮点、烟簇,紧接着,亮点变成火海,烟簇形成了浓烟,又过了一会,传回对岸轰隆隆打闷雷一样的声音。但见整个海面被炮弹炸起一道道白色水柱,炽热的弹片把海面浸泡得好象沸腾起来。海风把大金门岛上的硝烟吹到海面,与小金门岛上的硝烟相接,在我炮阵地前方海面,形成了一道厚厚的灰黑色的巨大烟墙,场面煞是壮观。

  炮战期间,父亲率部驻守在距离大、小金门岛最近的大嶝、小嶝、角屿三岛上。

  嶝为登山小道的泛称,然而大、小嶝岛均无山,缘何取名“嶝”,为此,我曾查阅过许多史料,但一无所获,我猜测,大概古时候从大陆到金门,必经大、小嶝岛,古人便把二岛喻为登金门北太武山的第一、二级台阶。弹丸小嶝距金门最近处只有1500米,又正对金门的北太武山,是我军理想的抵近火力支撑点。有人说,大、小金门若是台湾扼控厦门咽喉的利剑,大、小嶝岛便是厦门抵在金门腰腹的短刃,就象江湖高手过招,双方都有致命弱点。大自然的安排就是这般公道,在金门给厦门添乱的同时,也要让它尝尝大、小嶝岛带给它的麻烦。总之,“嶝”字体现了两座小岛与金门之间密切亲近的关系,是不会错的。就是这几个总面积只有平方公里、居民不过2万、千百年来默默无闻的荒岛,仅仅是因为与金门岛咫尺相望、鸡犬之声相闻的特殊地理位置,在那个特殊的冷战年代,便一下子成为了两岸军事角逐的战略要地,各国政治势力关注的焦点。

  战略地位的显赫,致使大、小嶝岛在炮战中,受到来自金门火力铺天盖地的轰炸。那场炮战刚开始时,蒋军火力十分猛烈,直打得三个小岛山崩地裂,海浪翻天,黑云蔽日,礁石燃烧,完全封锁了大陆与小岛之间的交通航线,切断了后方运输物资。当年金门的炮弹虽然有限,但它对大、小嶝却异常大方,有人统计过,炮战期间小嶝岛共接炮5万,平均每平方米1发。国民党打大嶝,采取的是一种“犁田”战法,他选你一个点,从海边打起,一炮一炮向里边延伸,打到岛那头,再一炮炮往回打。整个炮战期间,不知道来来回回把大、小嶝梳了多少遍。全岛所有的房屋几乎全都打烂,村庄变成了一堆堆砖头瓦块;炸断的树枝光秃秃的没一点绿色;道路田埂已区分不清,一眼望出去,只有一片片鱼鳞状的弹坑,脚踩下去,土又暄又软。每天一大早,沙滩是蓝的,大海是蓝的,轰轰隆隆一天打下来,到了傍晚,海滩全叫火药硝烟染成灰黑色了,好象老天爷下了一场细煤粉,靠岸的海水也形成了一条宽十数米的黑带,连翻卷的浪花颜色都呈黑色,夜间大潮把沙滩冲刷干净,可到了第二天傍晚又变黑变脏。如此循环往复,已成规律……

  就是在这样的艰苦环境里,守岛部队的战士们克服了缺食少水等困难,用更加猛烈的炮火还击着敌人,与岛上渔民共同筑起了一座军民团结打不烂的钢铁阵地,为炮战的最终胜利发挥了决定性的军事作用,被国防部授誉了“英雄三岛”的光荣称号。

  父亲在大嶝岛上驻守了两年多的时间。遇到过多少次生死危险已记不清,最危险的一次当数1959年元旦的那次炮击。

  金门炮战两个月后,敌我双方开始由单纯的军事行动向政治游戏转变,逐渐形成了“单打双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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