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妈妈,你是好人,好人会得天佑的。”没有不耐烦,幼幼声声劝慰。
“可是……”
“你是杞人忧天,琇玟姊那么开朗,她像你,不会有问题的啦!”
“希望如此。你把菜端到前面,我再炒个笋子,你摆好菜后,顺便帮我去阿枝婶家里拿两瓶汽水。”
“知道了。”
幼幼乖乖把菜端上桌,碗盘一个个排好。也许它们比不上大餐厅的佳肴,但明摆着用心。
布好菜,门铃声响起,幼幼上前开门,门外是——
他怎么寻到这里的?一时间,幼幼无法反应。
“幼幼你住在这里?琇玟是你的家人?真是巧合!”
季阳几个句子,让幼幼将事情串连起来。
“你是季阳?”
“我是姜季阳,不过你应该叫我季阳哥。”
耸肩,她不习惯喊他哥哥。“你早到了。”
“我了解,但第一次拜访,基于礼貌,早到总比迟到好。”
“琇玟姊在洗澡,你要不要等她一下?我出去买点东西。”
“你要买什么?”
“到杂货店买汽水。”
“我陪你去。”他提议。
“嗯……好。”
幼幼考虑一下下,回厨房向苏妈妈说一声,然后和季阳走出家门。
走在路上,街灯拉长两人身影,电视机声从几户人家里传出,在这晚餐时间,平日的小孩哭闹声,全数消失。
“下午追你的男人是谁?”季阳问。
“我可以不回答吗?”
“可以,如果你想这样对待恩人的话。”
“你在胁迫我?”
偏头,幼幼朝他一笑,浅浅的笑容竟带出他的快乐。
“随便你怎么说。”
“他是我爸爸。”
幼幼不确定自己是否该认父亲,在他对自己做过那么恶劣的事情之后。
“你们长得不像。”季阳说。
“我应该觉得幸运吗?”
“我要是你的话,会跪下来感谢神明。”
幼幼又让他逗笑了,就像琇玟姊说的,他既温柔又体贴。
“糟糕!”季阳突发一语。
“怎么?”
“如果我和琇玟交往成功,他有可能是我的岳父,岳父控告女婿诱拐未成年少女……哇!肯定会上社会版头条。”
这句话,他尝试为幼幼制造出另一个笑容。可惜,努力失败。
低眉,幼幼酸酸的笑挂在嘴角,“你放心,他不会成为你的岳父。”
“为什么?”
“我不是琇玟姊的亲妹妹,只是她们母女好心收养的女孩。”
“好心收养?”
“我原本住在她们家对面,我爸爸是酒鬼也是赌鬼,我的母亲被他打出门,我不晓得他们有没有办离婚,总之,她再没回来过。”
幼幼没想过在他面前自卑,仿佛他这个人习惯接收别人的伤悲,也或许琇玟姊说得对,他的亲切容易得到真心爱戴,于是她交给他最真实的自己。
“了不起。”
他居然对她说“了不起”?拥有酒鬼父亲是件了不起的事情?这是哪国的思考模式?
“告诉我,我又哪里值得跪下来感谢神明?”幼幼看他如何自圆其说。
“这样的家庭,你可以活得正常健康,那不叫作了不起,叫什么?”
他的表情、他的声音、他的诚恳,件件都让幼幼觉得自己果真了不起!
我们周遭常有一种人,他的同理心特质让你容易对他吐露心事,仿若他能包容你所有心事。对幼幼来说,季阳就是这种人。
“你怎么知道我正常健康?”幼幼反问。
“等你不正常的时候叫我来参观,我就承认你不正常。”
这个话题至此结束,他们走进杂货店,买汽水,返回。
“说话吧!我喜欢听你讲话,不习惯沉默。”才三十秒,没有她的声音相陪,季阳开始觉得无聊。
“我不晓得如何跟陌生人说话。”幼幼软软顶他。
“我是陌生人?好!我承认你不健康又不正常。”
从她手里拿走汽水,这是绅士作为——不让小姐劳累。尽管她只是小女生,不在他的追求行列。
“你用什么标准判断我的正常度?”幼幼笑问他。
她很少对男人微笑,但这个男人总叫她一次一次破例。
“正常人不会将对自己处处有利的男人,归类为陌生人。”
“你对我有利?不会吧!你要把下午那件恩情重提几次,才觉得满意?”爱讨人情的人常教人不耐烦,可幼幼没将这种情绪反应在季阳身上。
“我说的“有利”不是指下午那件事。”
“请教你,你“又”做了哪些对我有利的大事情?”
他扬扬手中的汽水,笑说:“我为你做劳动服务。”
话一出,两人同时笑开,清脆的银铃笑声荡在夜空中,幼幼的快乐因这个男人产生,而季阳的喜悦来自幼幼的快乐。这个晚上、这个时空,他决定为这颗瘦伶伶的葫芦瓜,制造无数欢乐。
季阳和琇玟的感情加温加热,他天天到苏家晚餐,假日带琇玟到户外玩,他把苏妈妈当成自己的长辈,把幼幼当成自己的亲妹妹,他宠幼幼、疼幼幼,无时不刻想替她延揽快乐。
“哈罗!我自己带汽水来。”
扬扬手上可乐,无意间,他发觉幼幼的嗜汽水,比所有女生严重。
“耶!汽水!”
接过他手中汽水,幼幼欢呼。不晓得是生活中辛苦太多,需要甜食来冲淡苦涩,还是当苦成为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需要甜味来为生活添味。
琇玟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拿着两碗饭,看见欢呼的幼幼,她笑弯腰。
“好了,吃饭罗!”
“我去拿杯子。”幼幼放下汽水,转身进屋。
“她还是个孩子。”季阳说。
“别不满足,两瓶汽水换到她孩子似的欢呼,是你赚到。我和妈妈花了多少努力想把她变成名副其实的孩子,还办不到呢!”
“怎么说?”
“辛苦的童年,让幼幼比同龄女生早熟,刚认识她的时候,她身上的抑郁让我怀疑她年纪比我大。”
“你和伯母都是好心人。”
“辛苦的人总是比常人更能体会辛苦。”她的童年不比幼幼幸运几分。
“问你一件事。”季阳突然想起。
“请说。”
“几次,我想把幼幼右半脸头发拨开,她都躲开了,为什么?”
“她的右半脸有两个香烟烫伤的痕迹,受伤当时没有立即治疗,后来结成丑陋的凹凸疤痕,她不愿意大家看见,怕人指指点点。”
“是意外吗?”
他试着把事情往好的方向想,即便他了解,香烟疤是意外的机率太小。
“那时我们还没搬过来这里,不过后来从邻居口中,陆陆续续听到一些事情。听说幼幼七岁那年,她父母亲打架,幼幼母亲盛怒之下,离家出走;幼幼父亲满肚子怒气无处发,常打幼幼出气,那两个香烟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从那时起,她的头发就披在脸上?”
“嗯,没人劝得动她撩开头发,就算再热的七月天,她都任头发披洩,伤口不仅烙在她脸上,也在她心间留下印痕。”
“我以为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看来情况并不是这样。”
“你幸运,不见得人人都有你的运气。”她调侃他。
“我是个大方的男性,不介意把幸运分享给你。”
“谢罗!”
攀上季阳肩头,她轻轻在他颊边留下一吻,甫出客厅的幼幼撞 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с○m见,慌地缩回身,捂住狂跳的心脏,靠在墙边喘息。
笨蛋,这很正常啊!他们是男女朋友,亲密没有不对,季阳还说过要娶琇玟姊为妻呢!别大惊小怪。
深呼吸,她在他们两人分开的同时,脸上刻意挂上笑容,走出前厅,在桌面摆上杯子。
“吃饭罗!饭前要洗手。”
扬扬手,幼幼没话说,临时找来一句填充心悸,然后迅速转回厨房。
“我去洗手。”季阳说。
“跟幼幼进去吧,厨房是最近的地方。”琇玟推他进厨房。
苏妈妈进浴室打理自己,厨房只有幼幼在。她拿香皂翻翻洗洗,慢慢平复解不清楚的心情。
“嗨!”季阳的出现,吓了幼幼一跳。
“你吓到我了。”
“是你提醒我饭前洗手的规矩。”
“我不提醒你,你就想不起来饭前该洗手?不是吧!琇玟姊说你是名大学的高材生。”
“琇玟没骗你,我是资优生,疟蚊孳生的孳。”
幼幼笑弯腰,偏头问他:“你喜欢逗人笑?”
“不是我的错,是你的笑容太甜美。”
“那……”幼幼话没说完,季阳把话截去——
“那就对我发誓,发誓在我面前,不让笑容缺席。”
“这事不能随便答应。”幼幼摇头。
“为什么?需要和你的颜面神经开过会才能决定?”
“对,颜面神经今天休假,等它上班时,我再和它敲定时间开会讨论。”
“这么麻烦?缺乏效率!”季阳批评。
“没办法,颜面神经隶属公家单位,行政效率差应该被理解。”幼幼恋上他的声音,喜欢听他说话、同他辩驳。
“有道理,除非我当行政院长,否则车子丢掉绝对找不回来。”
幼幼用一声“哈”来回应他的幽默。
“你们洗好手没?”
琇玟从外面探进头,季阳和幼幼相视一笑,相继走出厨房。
“来,来,大家快坐下。”
苏妈妈忙着招呼客人,几次的接触让她的担心释放。季阳的确是个好男人,他不介意悬殊家世,对琇玟从无轻视。想到女儿的幸福,她觉得再苦也值得。
饭桌上,大家说说笑笑。琇玟和季阳谈论牧场里的趣事,苏妈妈和幼幼仔细倾听。
没到过牧场的幼幼,用想像力勾描出一个乐园,乐园里有蓝天、有如茵绿草,还有无数笑声。
饭后,苏妈妈到邻居家串门子,季阳和琇玟在厨房里洗碗筷,幼幼则拿出学校的功课来读。
她的成绩相当不错,老师常说她考上国立大学的机会很大,只不过,她明白机会从不属于她,所以她不妄想,能念到高中毕业,不错了呢!
接下来,她要赚钱还苏妈妈和琇玟姊的恩情,也许她能拜托季阳替她在牧场里找到工作,也许她能加入充满笑声的大牧场。这样的人生,称得上幸福!
笑意挂着,连默书都没忘记她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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