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轮秋》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半轮秋- 第2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地老鼠吃,有时还偷喝从医院里领出来的“葡萄糖注*”,结果死于“水肿病”。

探子屠生(2)
屠生这一职业,引起了我的浓厚兴趣。大年初二一早,我就把他请到家里来,热茶泡起,“红塔山”摆起,听他讲探子的故事。
  开初,他总是笑扯扯地说:“没啥讲头!”我却正南八北地说:“屠生,你别小看你这职业,很有意思呢!你想,你父亲当年给红军当探子,那是为了穷人的翻身解放,所以共产党坐江山后,才给他那么优厚的报酬。今天,你又子承父业,做了经济信息员,给咱家乡人民当探子,这不是明摆着,要为家乡脱贫致富作贡献嘛!”
  他还是笑扯扯地说:“我没得那么高的觉悟。”
  我又说:“你父亲那年,往镇上大柏树上五花大绑一捆,家乡人民才知道他为革命作了贡献。你知道我在部队是搞宣传的,你现在轻轻松松讲几个故事,我把它写成文章,传扬出去,说不定县上、省上哪个掌火的人物,知道你也像你父亲那样是革命的探子,比‘亨特儿’还高明,又为家乡的经济发展立了功业,今后,没准也让你享受一定的待遇呢!”
  他又是笑扯扯地说:“我倒不图这些。”
  两个小时过去了,一包“红塔山”快抽完了,他就是不说。看来“不动重刑他不招”了,我就故意把脸一沉说:“屠生,咱们丑话说在前头,你不说也好,那我就问其他村民去。你知道农村人口杂,他们要是说些不负责的话,使我写出的文章影响了你的形象,那就别怪我啦!”
  屠生是顾名节的人,经我这么一“吓唬”,乖了。他眨巴眨巴眼睛说:“那我就讲几件事嘛!”
  “老同学,你知道,咱们农村穷,安不起电话。办啥事不像你们城里,拨几个‘洋码子’,几声‘喂,喂,喂’、‘嗯,嗯,嗯’,事情大半就成了。”
  “可农村穷,并不搞市场经济;搞市场经济就少不了流通领域。这流通领域——你知道,信息很重要。可咱这偏僻的山区,隔山如隔世,与城里往来更少,这信息又如何流通起来?就只得靠脚板搽油,去跑!”
  “这阵子,你们城里猪肉多少钱一斤?”探子突然不失本色地问了我一句。
  “五六块吧!”
  “对了,咱们这一带,现在毛猪才两块多钱一斤,还卖不出去。你说,要是城里有人来拉上几车,到城里杀了卖,那有多大赚头。还有,肥猪一长到了三四百斤,你就是给它吃人参、燕窝,它也不长了。因此,农民一旦猪喂肥了,又出不了栏,喂起来就心寒。我也就是这么被‘逼上梁山’的……”
  屠生抖掉一截烟灰后说:1992年春天,他家3头肥猪长得像3头小牛犊。过年前,他就在乡里生猪收购站排起队,人家这月推下月,下月又推下月,月月都不收。他又提起两瓶“沱牌大曲”吆着猪儿去。酒是收了,猪还是不收。收购员亮开嗓门对他讲:“屠生,不是我们跟你过不去,你想想,一场杀一头猪,肉还卖不完。运到城里去,倒有人争着买,可那汽车又没得。你总不能叫我们替你养起吧!”
  屠生一听,也是这个理,不好意思再讲什么。吆着猪儿往回走,一路上他都在琢磨收购员的那句话:“运到城里去,倒有人争着买……”咳!这才叫他妈的见鬼!城里人要,咱们就往城里送嘛!黑了南方有北方,人哪有尿憋死的!
  第二天,他裤腿一挽,步行20多里山路,又搭车赶到了南充,找到了在城里工作的几个老同学,开口就说:“给你们找桩赚钱的生意,干不干?” 。 想看书来

探子屠生(3)
人家说:“啥生意?”
  他故意卖关子:“保证赚钱嘛。不赚,我来贴,赚了平半分。”人家都是上班的人,事情多,就说:“龟儿子屠生,别在这里‘弄起扯’,有啥赚钱的事,你就竹筒倒豆子——干干脆脆地讲。”
  屠生这才说:“咱们家乡的肥猪,不用添加剂,尽是猪菜加细米糠喂肥的。人吃了,也不‘跟着肥’,知道吧?”
  人家说:“知道,知道!”
  屠生又说:“咱们家乡的肥猪,不是‘洋种子’,都是土生土长的——哼,龟儿子现在的一些‘洋鸡、洋蛋’,中看不中吃,农民都不吃它。咱们家乡的猪,才是正宗祖传货。杀开一看,‘巴掌膘’,但肥得不腻人;瘦肉也瘦得细嫩……”
  人家说:“晓得,晓得!”
  屠生更来情绪了:“咱们家乡的肥猪,农民抽不来胆红素,‘肝胆脾胃’俱全!不像现在一些龟儿子城市周围的人,啥都兴起来了——抽了猪的‘胆水’,就往肉里注清水。那肉‘水垮垮’的,啷个吃嘛!”
  人家着急了,说:“龟儿子屠生,你把你家乡的猪肉说得‘赛天仙’,那也不带两刀来我们吃吃,光耍嘴皮子。”
  “嗨——就是叫你们拉呢!”
  “不要钱?”
  “一两刀不要钱,多了咋个不要钱呢?”
  “多了啥价钱?”
  “整毛猪,两块钱一斤;整车地拉,还要优惠。”
  “那一斤毛猪杀多少肉?”
  “7两肉,1两5钱骨头,1两肚腹……”屠生“一口清”。
  “那你能联系得到不?”
  “要多少,给多少!”
  几个老同学认真了,冷静地合计后,当场敲定下来,到个体户那里租一辆“黄河牌”大卡车,第二天就开到咱们家乡去。
  屠生坐在驾驶室里带路,一路上自豪得很,活像当年他的父亲给穷苦山区带来了红军队伍。车才到村口,他就喊司机将车停在机耕道上,又对着院子惊抓抓地喊媳妇:“快把那3头大肥猪吆出来!”猪吆到后,南充来的人就用随车带来的磅秤一过,当场就“哗哗哗”地给他数起了票子。这时,周围已经围上来许多群众,屠生把钱拿到手后,往头顶上一扬说:“要交肥猪的,快送来,1块8角钱一斤,车装满了就不收啦!”
  半个时辰后,一卡车肥猪收满了。还有的村民吆来后,车已装不下,就直骂屠生咋个不多带几台车来,屠生就笑扯扯地说:“明天他们还要来哩。”
  屠生这一仗打得很漂亮,简直像《西厢记》里的白马将军,带人马到普救寺解了崔莺莺一家的围一样来神。一连10多天,屠生都满面春风地带着他南充来的老同学,挨村挨户地收购肥猪。
  奇怪的是,农民们得到了利益后,并不怎么感谢屠生。他们最关心的是屠生这回赚了多少钱。但谁问屠生,他都不讲。村民们也知道,你龟儿子屠生,也只养了3头肥猪,为啥包包就鼓得比我们高?还不是赚了我们的钱!心里就不大舒服他,可又说不出什么名堂来。村民们还非常关心他南充的几个老同学又赚了多少钱。人们问他时,他还是不讲。我反复问过他后,他才鬼头鬼脑地说:“差不多对半赚吧!”
  屠生与我谈了两个多小时,我留他吃过午饭后,他便离去。母亲来收拾碗筷,她脸上就有不愉快的神色。我说:“妈,屠生才是聪明人啰,事情办得漂亮哩!”
  母亲说:“聪明啥嘛,还不是游手好闲的后生,地里的活路一点也不想干。”
  我说:“他做信息员,占用了时间地里的活干得少些,也不能怪他。”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探子屠生(4)
“啥信息员啰,是探子!还不是想赚点钱。”
  “探子赚了钱,也帮了你们的忙呀。这就是市场经济。”
  “我不懂啥是市场经济。我晓得他是吃不下地里那份苦,才去当探子的;是当了探子后,才赚了钱的!”
  我忙说:“妈,你种庄稼、喂猪、养蚕赚钱,与他当探子赚钱,其实都是一回事。就如你家的‘洋马儿’(自行车),你是后轮子,用劲大,他是前轮子,管方向,离开了哪个轮子都不行。”
  “那才不一样呢!我们家赚的那些钱,是正路。他游手好闲赚了钱,都不光荣。”
  “你家去年养蚕子,桑叶不够喂,蚕子都快饿死完啦,那就光荣啦?”
  母亲一听这话,立时打了一个“哈哈”。随后就来套我的话:“那屠探子把这些事都告诉你啦!”
  我说:“这有啥不能说嘛。”
  我也就顺便核实起屠生上午介绍这件事情的真伪来。
  屠生是这样谈起的:“你家的蚕子养得好啊!每年都是两三张纸。”
  我说:“我家祖祖辈辈都是以农桑为本。听说,我奶奶那一辈,就是蚕养得好。昨天我去看了一下自留地,地里还种仔桑200株。真不简单!”
  “搁倒起!去年你家养的蚕,要不是我帮忙,不饿死光了才怪!”
  我一听还有这事,就非让他讲讲不可。他又点了一支“红塔山”,吧嗒吧嗒抽了几口后说:“都怪你妈胸口子厚,碗头还没吃完,就在想锅头!”
  他说,我们家200株仔桑,按说养3张蚕纸就合适了。但母亲坚持要养4张纸。说去年养了3张纸,桑叶都够用。桑树一年长一截,浪费了桑叶可惜。于是,她就带头买回了4张纸。其他村民受她的影响,也都多买了半张纸。
  这屠生是精明人,春蚕才二眠起来,正是插秧打谷的大忙时节,他农活让媳妇干,自己扛一杆猎枪,全乡满山满岭地跑。头天傍晚回来,他的枪尖上挂一只野鸡。人家不问他,他也自言自语地说:“一炮‘横火’打中的,你看还是一只公鸡呢,多肥!”第二天傍晚,他的枪尖上又挂一只兔子,逢人又会自言自语地说:“一炮‘跟火’打栽了的。狗日的,三瓣嘴,撞到枪口上了。”
  村民们大都不理会他,知道他是“探子世家”,舞枪弄炮,自有祖传。谁知没过几天后,村民们就着急了,桑叶不够用,春蚕吃了上顿没下顿!
  这蚕子缺桑叶,简直比熊猫缺箭竹还难办,几乎没有任何饲料可以代替。三眠过后的蚕子,食量又大,桑叶一缺,不是饿出病来,就是做不出茧子,等于白养。如果一个村的一家一户缺桑叶还好办些,互相拼凑一下也就过去了。现在几乎是家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