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合唱,直练得口干舌燥,嗓眼儿火辣辣的,头涨眼流泪,两腮的肌肉酸疼麻木,终于练出了“以假乱真”的本领。
讲完这些,吕排长一声口哨,全排战士立时散到了水渠旁、田埂上。训练接着进行。
清粼粼,银晃晃,月光如水,静静地泻在每一片稻叶上。田野里,那重新响起的一阵阵“蛙声”,与无数蛙声融为一体,汇成一曲,悠悠扬扬,飘荡在茫茫夜空。
啊,多么迷人的月色,多么动听的蛙声。战士们这么专注地训练,是他们懂得:口技——这原始的联络手段,在通信工具极为发达的未来战争中——仍会发挥奇妙的作用。
牛儿哞哞(1)
每次回川北老家探亲,青山绿水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神趣,缺了点什么精灵。可一旦驻足细想、细看,又觉得山还是那座山,水还是那些水。只不过经过这些年农村改革的变化,庄稼比过去长得更好了,树木比过去长得更高了,姑娘们也比过去穿得更时髦鲜亮了。究竟缺了点啥?那具体名目又不大说得出来。
可是,只要一回到军营、都市后,追思童年的生活,又觉得不妥,这家乡的山水阡陌间,一定有什么东西淡化以至消失了,才使得游子的那份情丝飘忽不安。每当百思不得其解时,也只好鲁迅似的自我安慰道:“家乡本也如此。”不要太自作多情了,不要犯恋人分离后的通病——满脑子尽是她的优点。
前几天,家乡经济信息员、少年时的朋友屠生来成都办事,走进我家后,把这些感觉讲出来,请他帮我解开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哥德巴赫情结”。怕他听不明白,我又导演式地连说带比画地启发他:“就是说,现在家乡的山川原野间,人情风土中,有啥如诗如画的东西失传了。比如炊烟,现在是看不见了,我知道农民用上了沼气。这都不算,你说还少了点啥?”
他一拳擂过来,笑弯了腰地说:“你们这些文人儿哪——少了点啥?我知道——少了点,或者说根本就没〖〗得黄牛、水牛、崽儿牛;更看不到‘牧牛图’、‘斗牛图’、‘一人一犁牛耕图’了。”接着,他哼了一板川剧《别洞观景》的新段:“‘渔翁们,手持钓竿江边走。牧牛童,倒骑牛背横吹短笛,声音多雅秀。牛儿哞哞,声声入画楼。家乡这般美,农夫乐悠悠。’你说说,是不是觉得少了这些?”
我顿时醒悟过来,高声叫道:“好你个屠生,‘知我者,二三子’。你龟儿子就算一个。”
随后,我顶认真地问他:“农村真没了牛,那农民们犁田耕地怎么办?”“怎么办?你咸吃萝卜淡操心。笨办法总还是有嘛!粮食还不是照样种出来,饿不倒你。”
此时,我长叹一声,大约脸上的表情很有一些痛苦了。
谁知他反唇相讥道:“你遭〖〗了!不在城里用心思当官,还在想那些农村头的事。”
我与屠生是中学时的同班同学。那天,语文老师讲《分马》一课,这是选自周立波小说《暴风骤雨》中的一节。老师不紧不慢地说:“南方农民的牛,北方农民的马,都是他们的命根子。《分马》,表面上写的是农民们分得马儿的喜悦心情,其实,更主要的是写他们翻身得解放、当家做主人的时代风貌。在农民们看来,偷牛盗马就是江洋大盗;爱牛爱马就是爱田爱土。因此,你们放学回家后,就应当照顾好生产队的牛儿、马儿……”
爱牛爱马,或许是农民的本色。那时,我家的老屋并不大,前半部分住人,后半部分就圈牛和猪。猪是自家养的,养成后的一切收入全归自家所有;牛却是生产队公有的,队里总是让最负责任的人家看养,而且还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养一头牛,一年给你多少精饲料、粗饲料和多少工分是固定好了的。而平时你究竟给牛喂了什么,实在是没法监督你。但是,一旦你家养的牛儿掉了膘,皮毛失去了光泽,农民们就会指着鼻子问你:“那牛饲料,你人都吃了!”这话一旦成了全队农民的共识,你家的牛就不要再想养了。因此,课余时间,或放学回家的路上,我总要尽可能给牛儿拔一抱青草,放到它跟前;而喂猪儿的猪草,我却从未打过。最有情趣的是假期中,南山放牧,“牛角挂书”、“牛背吹笛”,那便成了我的专利……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牛儿哞哞(2)
我真想不通,当今的农民为啥不养牛,便又问屠生:“现在的牛儿都到哪里去了?”他不耐烦地说:“你还在想那些事。实话给你说吧——死了、吃了、卖球了。”
我大惑不解,要他讲细一点。他叹了口气说:“现在的人心啦……”
他说:农村包产到户后,牛儿也分下去了,或三四户人家一头黄牛,或五六户人家一头水牛。这个月你家养,下个月他家养。耕田犁地的时候,轮流使用。开初,农民们还像生产队时代那样精心养牛,时间一长,就扯起皮来。你家埋怨我家没有喂好,我家又埋怨在你家掉了膘。用的时候,你家又埋怨我家用得多,我家又埋怨你家一夜用到天明。生产队时期,有工分制约你,现在不兴评工分,不兴配饲料,一切全凭良心办。这牛能饲养好吗?包产到户初期,全组有9头牛。这几年,病死、累死了4头,养不下去卖掉了3头,送到大餐馆当菜牛吃掉了两头。这样,咱家乡的牛儿子、牛孙子就全绝种了。
我心沉痛,问:“我家隔壁周老太爷呢?”
“死了。”
我所问的周老太爷,是生产队时期养牛的好手。解放前,他贩牛运马为生。一看牛犊的骨架,就知这牛将来长多大的身披;一摸牛的牙齿,就知这牛有几岁零几个月的年龄;一看这牛的眼神,更知这牛性情是温驯还是暴烈。那年,他受队里委派,去达县山区买回了一头母水牛,毛色并不光亮,身架也并不健美,人们都埋怨他价钱开高了。他满有把握地说:“光看外表,价格是不低,但你只要看得懂肚子,这价格就太便宜了。我保它5个月后,下出一头牛儿子来。”
“下牛儿子?咋个下法?”我拍脚打掌地问他。周老太爷笑眯眯地说:“这牛妈妈到时候像拉屎一样,大腿一张,牛儿子就下地了。”
“牛儿子下地后,能走路吗?”
“能走路。它到时候还要拜天地、拜四方,拜生它的妈和养它的主人呢!”
这5个月中,我时时想起周老太爷讲的牛妈妈下牛儿子的事,牛儿子拜天地、拜四方的事。那一定很有看头啊!
这天到了。下午我放学回家,周老太爷悄悄告诉我,牛妈妈要下牛儿子了!晚饭一吃过,我就跑到他家牛棚。牛棚里已经有了七八个人,大多是生产队的干部,还有周老太爷一家人。周老太婆在熬红糖姜开水,周老太爷笑眯眯地往熊熊燃烧的柴火堆上加柴。人们脸上都是或隐或现的喜色。我时不时兴奋地问:“牛儿子啥时下地?”周老太爷就轻轻拧我一把,意思是不准我大声喧哗。
直到下半夜,我见母牛的目光开始半张半闭地下垂,嘴也微微张开,拉风箱似的喘着粗气,后腿叉开着,做出跨马蹲裆式。周围的人都站起来,就有几只手轻轻地抚摸着牛妈妈的额头、脊背、腹部。母牛目光也变得更加温驯动情,似乎有了泪花,头也完全倒在了周老太爷的怀里。我预感到牛儿子就要出生了,就往前挤,一定要看清牛儿子怎么像拉屎一样从妈妈的两腿之间钻出来。可是周老太爷拉住了我,轻声而用命令的口气说:“走开一些,牛妈妈这时见不得生人。”
我被围在了牛屁股外面,急得抓耳挠腮。不一会儿,就听周老太爷兴奋地说:“乖儿子,你总算下地了。你这‘雀雀’长得这么鼓,又是一个干活的好劳力!”他接着又对老婆子喊道:“你还不快拿抹布来!”周老太婆一转身离去,我从人缝里看清了,小牛犊已经下地,卧在干草堆里,浑身冒着热气。周老太爷用早已备好并用开水煮过的剪刀,给牛儿子剪掉脐带,又顺手接过老伴递来的干抹布,轻轻擦着牛儿子身上的黏液。同时自言自语地说:“你们看这毛色多光,眼睛多鼓多亮,膘也是长够了的,身架骨比它妈还抻展。只可惜是头牯牛,要不,还会给我下一串小孙子。”。 最好的txt下载网
牛儿哞哞(3)
“牛儿子怎么还不拜天地哩!”我等得不耐烦了,不禁喊叫起来。周老太爷这时才和颜悦色地把我搂在怀里,点燃叶子烟杆说:“快了,牛儿子就要拜天地、拜四方了。”
果然,不一会儿,牛儿子用水汪汪的眼睛好奇地看了几遍周围的人群后,那流线型的肉腿就像折尺般地收拢过来,一纵身站起来了。刚要起步走路,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草堆里。我就听见周老太爷像司仪般地拖长声音喊:“一拜天地——” 牛儿子稍事休息,第二次站立起来,试图举步,“扑通”的一声又跪了下来。周老太爷又拖长声音喊:“二拜四方——”
当牛儿子再次出现这套动作时,周老太爷又喊:“三拜高堂——”
事情非常凑巧,牛儿子三次站立三次仆倒后,走路像是练会了。它第四次站立起来后,在牛棚里走了几步像样的路,就一头钻进牛妈妈的肚皮底下,用头去撞那鼓鼓胀胀的大*。周老太爷就顺势把*塞进牛犊嘴里,说:“牛儿子的祭拜已经完了,你们都回去睡觉吧!”
第二天,他家后院的大桑树上,就挂了一个红布袋。大人们说,那里面装的是牛儿子的胎盘,是请苍天保佑牛儿子免灾免难。
我把刚才想到的这些情形告诉了屠生,屠生一本正经地说:“你还是读书人,那牛犊生下来后,是在练走路,拜什么天地?那胎盘挂在大桑树上,是告诉社员们,他家养的牛下崽了,这段时间不能用。”我说:“那是,那是。可是那周老太爷对牛儿也爱得太深了,可惜他已经谢世了,要不,咱家乡的牛儿,还会遭斩草除根的祸殃吗?”
屠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