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就站着决斗吧。”
“不,一旦骑在马上,我就跟好人一样。”
“很好,我们不要再谈这个了。”
德·吉什把德·瓦尔德扶上马。
“现在,”德·瓦尔德继续说下去,“我们光想着拚命,没有注意一件事。”
“什么事?”
“天已经黑了,我们得在模糊的光线下开枪。”
“不要紧,结果总还是一样。”
“不过,应该注意另外一个情况,有教养的上流社会人士从来不在没有证人的情况下决斗。”
“啊!”德·吉什叫起来,“您跟我一样一心想把事情办好。”
“是的,但是我不希望别人能够说您把我谋杀了,在我杀死您的情况下,也不希望被指责犯了杀人罪。”
“有人谈到您和德·白金汉先生的决斗时说过这种话吗?”德·吉什说,“那次决斗跟我们这次决斗情况完全相同。”
“是的!不过当时天还亮着,我们在齐大腿深的水里。况且还有许许多多旁观者排列在岸上望着我们。”
德,吉什考虑了一下。不过在他的心里已经出现的想法这时候变得更加坚定了:德·瓦尔德希望有证人是为了把谈话拉回到王太弟夫人身上,促使决斗起一个新的变化。
因此他什么也没有回答。德·瓦尔德用目光最后一次询问他,他用头做了个动作回答,意思是说,最好还是让事情维持现状。
两个敌手因此出发了。他们从一座大门出了城堡,这座大门我们很熟悉,因为我们曾经在它旁边看见过蒙塔莱和马利科尔纳。
黑夜好象是为了和炎热的白昼作斗争,把乌云聚集起来,正静悄悄地从西往东缓缓推送。抬头看不见一角蓝天,而且也听不见一点雷声,这天空好象把全部重量都压在大地上。不久以后在一阵阵风的吹动下,天空开始破裂了,看上去象从墙上撕下来的一块硕大无比的麻布。
温暖的大雨点儿落在地上,把尘土粘成一个个滚动的小球。
渴望着雷雨的树篱,干渴的花朵,枝叶蓬乱的树木,同时发散出千百种馥郁的香气,在人的头脑里引起了愉快的回忆,引起了对青春、永生、幸福和爱情的种种想法。
“泥土非常香,”德·瓦尔德说,“这是它在卖弄风情,吸引我们。”
侧顺便说一说,”德·吉什回答,“我有了几个想法,想和您谈谈。”
“关于什么?”
“关于我们的决斗。”
“对,我看我们是应该先把条件讲妥”
“这是按照常规进行的一次普通决斗吗?”
“请您谈谈你们的常规。”
“我们选择一块合适的平地下马,把马拴在随便什么东西上,先空手不拿武器碰一碰头,然后分开每人走一百五十步,再面对面地朝回走。”
“好!三个星期以前,我在圣德尼就是这样把可怜的福利旺打死的。”
“对不起,您忘了一个细节。”
“什么细节?”
“您和福利旺决斗时,你们是牙齿咬着剑,手握着手枪,面对面徒步走近。”
“不错,是这样。”
“这一次相反,您自己也承认,不能徒步走,我们重新骑上马,面对面进攻,谁先想开枪,谁就开枪。”
“这当然是再好没有了,但是天太黑,应该估计到比白天难以命中。”
“好吧!每人可以开三枪,头两枪的子弹先装好,第三枪的子弹要重装。”
“好极了!我们的决斗在哪儿举行?”
“您有什么偏爱的地方?”
“没有。”
“您看见我们面前的那片小树林了吧?”
“罗香树林?很好”
“您来过?”
“好极了。”
“这么说,您知道在树林中心有一片空地?”
“知道。”
“到这片空地去。”
“好!”
“这是一片天然的决斗场,有各式各样的道路,有小道,有僻径,有壕沟,有拐弯,有林荫大路,我们找不到比那儿更好的了。”
“只要您看中,我就行。我看,我们已经到了吧?”
“是的。看看这片美丽的空场子。微弱的星光,正如高乃依说的,完全集中到这个地方了。林木形成了天然的界线,象屏障似的围绕着。”
“好!让我们就照您说的干吧。”
“先把条件都定好。”
“请听我的条件,您如果有不同意见,请说出来。”
“我听您说。”
“如果马被打死,马的主人可以步行决斗。”
“这是无庸置疑的,既然我们没有准备替换的马。”
“但是对方不必下马。”
“对方喜欢采取什么做法,完全自由。”
“决斗双方一旦相遇,可以不再分开,因此也允许用枪口顶着对方开枪。”
“我接受。”
“三发子弹,不再增加,对不对?”
“我想,够了。这是给您的手枪的火药和子弹;量出三枪用的火药,取三颗子弹,我跟您一样办,然后我们把剩下的火药撒掉,把剩下的子弹扔掉。”
“我们向基督发誓,是不是,”德·瓦尔德补充说,“我们身上再没有火药和子弹了?”
“同意,我发誓。”
德·吉什把手伸向上天。
德·瓦尔德学他的样。
“现在,我亲爱的伯爵,”他说,“请让我告诉您,我决不是个傻瓜,会受您的骗。您现在是或者迟早会是王太弟夫人的情夫。我已经识破这个秘密,您害怕我宣扬出去,因此希望杀了我灭口,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这很简单,换了我是您,我也会这样办。”
德·吉什低下头。
“不过,”德·瓦尔德得意扬扬地继续说下去,“请告诉我,您还要把布拉热洛纳的那件倒霉事硬栽在我头上,这值得吗?请您当心,我亲爱的朋友,把野猪逼到绝路,它就会发狂,把狐狸赶得太厉害,它就会变得眼美洲豹一样凶猛。结果是您把我逼得走投无路,我是会抵抗到最后一口气的。”
“这是您的权利。”
“对,但是,当心,我会干出许多坏事来的;因此,首先您能猜到,对不对,我没有干出把我的秘密,更确切地说把您的秘密锁在我的心里的事。有一个朋友,一个有头脑的朋友,您也认识他,他分享了我的秘密。因此,您要明白,即使您杀死我,我的死也并不能起多大作用,反过来,如果我杀死您,哼!这完全可能,您也明白。”
德·吉什打了个哆嗦。
“如果我杀死您,”德·瓦尔德继续说下去,“您就会给王太弟夫人造成两个敌人,他们将处心积虑,非把她毁掉不可。”
“啊!先生,”德·吉什怒不可遏地叫起来,“别指望我那么容易死。这两个敌人,我希望立刻杀死一个,一有机会就杀死另一个。”
德·瓦尔德仅仅大笑一声做为回答。这象恶魔般的笑声,换了迷信的人听了一定会不寒而栗。
但是德·吉什却毫不在乎。
“我看一切都安排好了,德·瓦尔德先生,”他说,“因此请您退到那一头去,除非您希望我到那一头去。”
“不必了,”德·瓦尔德说,“我很高兴能不用麻烦您。”
他驱马奔驰,穿过整个林间空地,来到空地边缘与德·吉什遥遥相对的一个点上停住。
德·吉什一直没有动。
两个对手隔着将近一百步的距离,隐没在榆林和栗树的浓密的阴影里,谁也看不见谁。
在最最深沉的寂静中过了一分钟。
这一分钟之后,各人都在各人隐藏的阴影中听见枪上的击铁扳起来的克嗒两下响声。
德·吉什采取通常的战术,驱马奔驰,他相信可以在动作的起伏和奔驰的速度中得到两重的安全保证。
他是成直线地朝他认为是他的对手占据的地点奔驰而去的。
在半路上他期望会和德·瓦尔德相遇。他算错了。
他继续奔驰,猜想德·瓦尔德守在原地等着他。
但是在空地上走了三分之二的距离以后,他看见空地上突然一亮,一颗子弹嘘地一声,打断了他帽子上弯成圆形的羽毛。
头一枪的火光仿佛被用来给第二枪照亮目标似的,第二枪几乎同时响了,第二颗子弹飞过来打中德·吉什的那匹马的头部,在耳朵下面一点的地方,打了一个窟窿。
马倒了下去。
这两枪来的方向,正好和他料想会碰到德·瓦尔德的那个方向相反,使他大吃一惊。但是他是一个极其沉着冷静的人,他考虑到自己要摔下去,但是没有考虑得十分准确,靴子头被压在马身子底下。
幸好这匹马在临断气时动了一下,德·吉什能够把他的腿抽了出来。
德·吉什站起来,摸了摸自己身上,他一点没有受伤。
他在刚一感到马站不住,要往下倒时,就把两把手枪插到系在马鞍两旁的皮套里,怕在摔倒时两把手枪中的一把,甚至两把走火,那样的话他就白白地给解除武装了。
一旦站起来,他立刻从皮套里拔出手枪,朝着他曾经在火光中看见有德·瓦尔德的影子的那个地方走去。德·吉什从放头一枪起就明自了对手的策略,事实上也是非常简单。
德·瓦尔德没有迎着德·吉什奔来,也投有留在原地等候而是躲过对手的眼睛,顺着阴暗的空地的边缘走了十五步左右。等到对手奔过来,侧面出现在他眼前时,他以逸代劳,朝他瞄准射击,马的奔驰非但不能妨碍他瞄准,反而对他有帮助。
我们已经看到,尽管天黑,头一颗子弹在离德·吉什的头仅仅只有一寸的地方穿过。
德·瓦尔德信心十足他以为会看见德·吉什倒下去。等到他看到德·吉什相反的仍旧安安稳稳地骑在马上,他不免大吃一惊。
他赶紧打第二枪,手一偏,把马打死了。
如果德·吉什一直压在马身子底下,这个失误倒也对德·瓦尔德有利。在德·吉什能够挣脱以前,他把第三发子弹装好,那德·吉什就完全由他摆布了。
但是完全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