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热洛纳子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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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热洛纳子爵-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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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希望,”国王说,“我来看望的不是一个生命垂危的人,而是一个很快就会痊愈的病人。”
    马萨林摇了摇头,意思是:陛下太善良了,可我比您更清楚。
    “这是最后一次探望了,”他说,“陛下,最后一次。”
    “如果是这样,红衣主教先生,”路易十四说,“那么我是最后次来请教我感恩不尽的导师了。”
    奥地利安娜毕竟是个女人,她忍不住哭了。路易自己也很激动。马萨林比他的两位客人更激动,不过他激动的原因不一样。又是一阵沉默,随后王后擦了擦脸,路易也恢复了自制力。
    “我刚才说,”国王又开口说,“我非常感激法座。”
    红衣主教的眼睛紧盯着路易十四,他感到关键时刻到了。
    “然而,”国王继续说道,“我这次来看您的主要目的是向您表示衷心的感谢。因为您给我送来了最后一次友谊的证明。”
    红衣主教两个而颊陷了下去,嘴微微张开,准备发出他从未有过的最悲哀的叹息。
    “陛下,我也许是毁了我可怜的家庭,使我的家人陷于破产,这些都归罪于我,但是至少人家不会说我不愿为国王牺牲一切了。”
    奥地利安娜又哭了。
    “亲爱的马萨林先生,”国王用与他年龄不相称的低沉的声音说,“我看得出,您误解了我。”
    马萨林用臂肘撑起身子。
    “这根本谈不上使您亲爱的家庭破产,也谈不上剥夺您的家人。噢,不,绝不会。”
    “好,他要稍许还我一点儿了,”马萨林暗忖,“尽量要多拿点儿回来。”
    “国王要被他感动了,要表示慷慨了,”王后心想,“不能让他变得太穷,这样的好机会不会再有了。”
    “陛下,”红衣主教大声说,“我的家庭人口众多,由于我离开人世,我的侄女们将丧失很多东西。”
    “噢,”王后急忙打断他的话说,“丝毫不用为您的家庭担心,亲爱的马萨林先生,我们再也没有比你们更珍贵的朋友了。您的侄女就是我的孩子,就是陛下的姐妹,如果法国要分发什么赏赐,那就分发给您所爱的人。”
    “空话!”马萨林心想,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对国王们的诺言应该相信到何种程度。
  路易从垂死者的脸上看出了他在想什么。
    “请放心,亲爱的马萨林先生,”国王脸上稍带嘲讽地苦笑着对他说,“由于您的去世,马萨林小姐将失去她们最宝贵的财产,但她们仍不失为是法国最富有的继承人,因为您不是把她们的陪嫁财产交给我了么……”
  红衣主教喘着气。
  “我把这笔钱还给她们,”路易边说边从怀里取出这张赠与证书,递到红衣主教的床头。这笔赠与两天来给红衣主教带来多大的烦恼啊。
  “我说得不错吧,大人,”床间通道里有一个人在说,声音轻得象一丝气息。
    “陛下把我的赠与证书还给我!”马萨林大声喊道,他兴奋得发了狂,连他扮演的施恩者的角色都忘了。
    “陛下把四千万都还掉了!”奥地利安娜喊道。她实在太吃惊了,忘了她所扮演的伤心人的角色。
    “是的,红衣主教先生。是的,夫人,”路易边回答,边将马萨林还不敢接过去的那份文件撕碎。“是的,我要消毁这份掠夺一个家庭财产的文件。法座为我服务所得的财产是属于他自已的,而不是属于我的。”
    “但是,陛下,”奥地利安娜大声说,“陛下想过没有?您的银箱里连一万埃居也没有。”
    “夫人,刚才是我做的第一次高贵的行动,我希望,作为我统治的开始,这个行动是当之无愧的。”
    “啊,陛下,您说得对!”马萨林大声说,“您刚才的举动真是太伟大,太慷慨了!”
  接着他逐一地看了散落在他床上的文件的散片,以便证实路易撕毁的是原件而不是抄件。
  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他的签名上,他认出是他的签名,他直挺挺地仰面倒在枕头上。
  奥地利安娜无法掩饰她内心的懊恼,举起双手,眼睛看着上苍。
  “啊,陛下,”马萨林喊道,“啊,陛下,我感谢您!我的天主!您将受到我全家的爱戴。如果有一天我家里人惹您不高兴,陛下,请皱皱眉头,我会从墓穴里走出来的。”
  这些装腔作势的表白并没有产生马萨林所期望产生的效果。
    路易已开始考虑更重大的问题。奥地利安娜却怒火万丈,她受不了儿子这种过分的宽宏和红衣主教这种虚伪做作。她站起身来走出房间,全然不顾她这样做是与她悲痛的心情格格不入的。马萨林猜到了一切,他害怕路易十四改变主意,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他开始喊叫起来,就象以后生性优郁而好抱怨的布瓦洛①敢于指责莫里哀②的那个出色的闹剧中斯卡潘②的喊叫一样。
  不过,喊叫声还是渐渐平息了,奥地利安娜走出房间后,喊叫声甚至全消失了。
  “红衣主教先生,”国王说,“现在您有什么要叮嘱我的吗?”
  “陛下,”马萨林回答,“您已经是一个很有智慧,很谨慎的人了,至于慷慨我就不说了,您刚才的作为超过了古今所有最慷慨的人做过的一切。”


①布瓦洛在《诗的艺术》中指摘莫里哀不该写面向街头人民的《斯卡潘的诡计》。
②莫里哀(1622…1873):法国古典主义喜剧作家。主要著作有《达尔杜弗》、《吝音鬼》等。③斯卡潘:意大和喜剧中的人物,是个聪明的听差。英里哀借用这个人物写了一个剧本《斯卡播的诡计》。


    国王在颂扬面前保持着冷静。
    “那么,”他说,“您仅仅是表示一种感谢,先生,而您的经验比我的智慧、谨慎和慷概更加著名,难道它不能提供我一个将来对我有用的友好的劝告吗?”
    马萨林考虑了片刻。
    “您刚才帮了我,”他说,“帮了我,也就是帮了我全家人,陛下。”
    “我们别谈这个啦,”国王说。
    “那好!”马萨林继续说,“我想给您一样东西作为补偿您如此高贵地放弃的四千万。”
    路易十四摆摆手,表示所有这些奉承话都使他难受。
    “我想,”马萨林又说,“给您一个劝告,是的,一个劝告,一个比这四千万还要珍贵的劝告。”
    “红衣主教先生!”路易十四插嘴说。
    “陛下,请听一听这个劝告。”
    “我听着。”
    “请过来,陛下,我很虚弱……再近些。陛下,再近些。”
    国王朝垂死者的床俯下身去。
    “陛下,分马萨林说,他的话说得这么轻,就象是从坟墓中传出来的嘱咐,只有全神贯注的国王一个人听到,“陛下,永远不要设首相。”
    路易吃惊地站直了身子。这劝告就是忏悔。事实上马萨林这个真诚的忏悔就是一座宝库。红衣主教给年轻国王的遗产包括在这仅有的七个字里;他刚说的这七个字值四千万。
    路易茫然不知所措地呆了一会儿。至于马萨林,他好象是说了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现在,除了您的家庭,”年轻的国王问,“您还有什么要嘱托给我的吗,马萨林先生?”
  床间通道的韩慢里面发出轻轻的声音,马萨林领会了。
  “对!对!”他急忙大声说,“对陛下,我向您推荐一个聪明、正直,机灵能干的人。”
  “把他的名字说出来吧,红衣主教先生。”
  “他的名字您几乎还不太熟悉,陛下,他是柯尔培尔先生,我的总管。噢!请试用他吧,”马萨林用果断的声音加了一句,“他向我预言的一切事悄都发生了,他有眼光,尤其叫人感到奇怪的是,不论对人对事,他的看法永远是正确的。陛下,我欠您很多恩情,但是,我认为我给了您柯尔培尔先生,我欠您的债就偿清了。”
  “好吧,”路易十四勉强地说,正如马萨林说的,柯尔培尔这个名字对他还很陌生,因此他把红衣主教的这种狂热当作是一个快死的人的胡言乱语。红衣主教的脑袋倒在枕头上。
  “这一次,永别了,陛下……永别了,”马萨林喃喃地说,“……我累了,在我到新主人那里去之前,我还有一条艰辛的道路要走……永别了,陛下。”
  年轻的国王感到眼泪涌到了眼眶里,他俯身看了看几乎已经是一具尸体的正在咽气的人,接着就匆忙地离开了。


第四九章 柯尔培尔首次登场

  国王陛下和垂死者在焦急中度过了整整一夜。垂死者等待着得到解脱,国王等待着获得自由。
  路易一夜没有合眼;在离开红衣主教寝室一小时之后,他听说垂死者稍为有了些转机,就叫人给自己穿衣佩戴、梳洗化妆,他还准备接见使者。和奥古斯特①一样,垂死者也许认为世界无疑是个大舞台,他打算得体地演完他那出喜剧的最后一幕。
  奥地利安娜以礼仪作为她不能在场的借口,不再在红衣主教的寓所露面,她在那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好做了,再说,红衣主教也一直没有提起过她,王后给她儿子出的主意,他还耿耿于怀。
  到了午夜时分,浑身上下经过化妆佩戴的马萨林,已经到了弥留状态。他再一次看了他的遗嘱,这份遗嘱明确地表达了他的心愿,他担心和这件事有关的有权势的人利用他身体虚弱去改动遗嘱的某些内容,他曾经口头嘱咐过柯尔培尔,后者象个替惕性非常高的哨兵似的,正在通往红衣主教寝室的走廊里来回走动。
  国王呆在自己的宫内,每隔一点钟都要急急忙忙地派他的奶妈前往马萨林的寓所,要她带回有关红衣主教病情的真实报告。起先路易知道了马萨林在叫人替自己穿衣、梳洗、化妆,并接见使者,后来他又知道了人们已经开始给他做临终祈祷了。凌晨一点钟,盖诺试着给马萨林服用最后的所谓烈性药。这是击剑时代的一种遗风,认为可以用某种得法的、奥妙的刺激使病人免于死亡。这个时代已接近结束,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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