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往事:新疆最后一个王公200年的家族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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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往事:新疆最后一个王公200年的家族记忆-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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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天气晴好,伊玛木决定让李翠莲搀扶着出外走一走,活动活动。出了门,兴许是心里有事,脚步就不知不觉来到天山客栈门前。小客栈远看上去像是一个城堡,高高低低坐落在一个四面是深谷的大土堆上。它全是用泥块垒起来的,所以在阳光下呈现出灿烂的金黄色,那金色墙壁上一个又一个疏落有致的小窗洞,好像一张一张盯着人们想要说话的嘴,又像是深藏着无数秘密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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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墙有耳(2)
对于伊玛木和李翠莲来说,这地方是他们初到哈密时的立脚点,两人多少有些怀旧的感情。自从去了营伍,好久没来过这里了。李翠莲说,难得两人重访旧地,不如一块儿到客栈里面去看看。伊玛木也有兴致。两人熟门熟路很快进了天山客栈,径直去找过去住过的那个楼梯间。
  伊玛木推开那扇熟悉的小门,见那间小小的隔房里,一切都还原样摆在那里,丝毫没有变化:靠窗户的土炕,三条腿的小炕桌,夹墙上裂开的几道缝隙,还有几个用过的碗盆……一切都是那么亲切。
  两人掩上房门,坐到过去常坐的土炕上,好像时光一下子回到了从前。翠莲把头靠到伊玛木的胸前,伊玛木热情地吻了她,他们情不自禁地重温起少男少女的旧梦,恍惚中,忽听那夹墙的裂缝里传来隔壁住客说话的声音,伊玛木觉得那声音很熟悉,仔细听听,竟是吕西坤守尉!
  “……大人打算在哈密公干多久?”吕西坤在问。
  那个被称做“大人”的家伙是个破锣似的嗓门:“总督大人着急得很,皇上还在宫里头候着哪!”
  伊玛木和李翠莲两人一听“皇上”二字,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各自紧捂着自己的嘴巴。
  吕西坤说:“总督大人有啥交代没有?”
  “皇上有密旨,准部治下天山南北,回子势力最大。回子对准部久有不满和叛逆之心,可善待之。务必要把归顺过来的回子迁出去、安顿好。哈密就这么点儿地方,都留在哈密不是个事儿!还有……昭武都尉那几百人……”
  吕西坤一声长叹:“西域这么大的地儿,撒个三五百人,那还能见得着人吗?更何况要秘密地联络,谁也不许认得谁,昭武都尉大人肩头的担子可不轻啊!”
  “嗨!这你就外道了,那是寻常的几百人吗?不光是满人和汉人,还有回子、有哈萨克、有布鲁特、塔吉克……什么族的人都有,个个神通广大,功夫了得啊!再说了,皇上的宠臣也不是好当的……东宫那边还顶着个臭名声,娘娘到如今都不依不饶哪。唉,没法子啊,这是皇上他老人家钦定的事儿,谁敢去给娘娘透这个信儿啊,不依不饶就不依不饶吧,正好是个烟幕……”
  “皇上圣明,这可是学那孙猴子,钻到铁扇公主的肚子里掏心挠肺哪!”
  “可不……跟你透个底儿,你可得搂住喽。都尉已有密报,西到喀喇昆仑山,北到哈巴河、阿尔泰,东面就不用说了,到处都是咱大清的孙猴子呐!说也是,这么大的事儿,连东宫都瞒过去了,娘娘还蒙在鼓里呢。”
  ……
  伊玛木实在忍不住了,“嘘——”一口大气压着慢慢吐出来。他闭上眼睛悄声喊道:“主啊!”猛然似乎明白了什么,再也不敢听下去了,赶紧拉着李翠莲的手,屏着气息轻脚轻手离开楼梯间,出了天山客栈,头也不回地逃离了这个可怕的地方。
  两个人一路上心都在噗噗跳,谁也不多说一句话,只顾埋着头走。刚走到营伍门口,抬头就见都统大人的勤务兵站在那里。小家伙看到伊玛木着急得都要哭了:“我的天老爷呀,你跑哪儿去了?都统大人等您都一个多时辰啦!”
  

引子
时间:2004年9月5日
  地点:达吾提·买合苏提家
  乾隆皇帝下决心统一新疆,有很多因素,最重要的,我看有两个:一个是准噶尔内乱,内部分裂,政权没法自立,这样易给俄国人可乘之机。沙俄对我们新疆地区,一直有野心的,几百年时间,抢占土地,掠夺财物,强行移民等等,啥都干了。18世纪初吧,西伯利亚那个叫什么噶噶林的总督,凭想像给沙皇递报告,说天山南路出金子,沙皇一看,又是征集军队,又是派遣工匠,搞测绘、建据点,搞了很多很多名堂。俄国沙皇对准噶尔从来没死心,有机会就来收买啊、策反啊,干这些事。到1752年吧,清朝这边是乾隆十七年嘛,沙俄听说准噶尔有人造反,负罪逃到哈萨克,那就是准噶尔台吉达瓦齐和辉特部台吉阿睦尔撒纳两个人,急忙就邀请人家,公开搞收买。乾隆感到,新疆问题不解决可不行。
  还有个因素是群众方面的。那些年,跑到哈密投奔清朝的人越来越多。从乾隆二年开始,一直没断过,各民族群众都有。原因就是准噶尔统治太黑暗了!拿叶尔羌地区打个比方,在噶尔丹策零统治时期,一年要缴10万腾格的税赋,那就是10万两白银啊!你想想看,叶尔羌那时才多少人口?哎呀,那个收税的官差啊,要酒、要肉、要妇女,啥都要。稍微不满意,又打又骂,群众哪有好日子过啊。而且,那时候,准噶尔奴隶买卖很普遍,一个奴隶还不够买两匹马,落后得很哪。所以群众都不干了,都去投奔清朝。我的祖先鄂对,还有他的一些朋友,都赞同清朝统一新疆,积极帮清军做事,这个形势皇帝肯定也考虑到了。
  所以说清朝统一新疆,时机选的比较好。用汉族同志的话讲,有天时,有地利,也有人和。皇帝看到了统一的紧迫、统一的重要,很及时。他的一些策略,今天看来也很有道理。行动之前,清朝有很多年的准备,外交上的、宣传上的、人财物力上的,如派人安抚土尔扈特部,保持中俄边境和平,派大批人秘密钻进来做宣传等,都很重要。可惜南疆那边,宣传还不够,要是从宗教方面把道理宣讲清楚了,那个形势肯定会不一样。大小和卓后来闹分裂,恐怕没人听他们的……
  

密召陕甘总督(1)
就在达吾提·买合苏提祖上的这个家族,无奈地经历着种种风波的时候,清廷最高统治中心正酝酿着那场历史风暴,时值5月,北京满城柳絮飞舞,新任陕甘总督刘统勋如期蒙诏入宫候旨。乾隆皇帝拿捏再三,终于定下了决心:明年——也就是他登基之后的第20个年头,必须把几十年议而不决的新疆问题彻底搞定。
  皇帝要对西域采取军事行动,陕甘总督的作用是不言而喻的。西域很大,有一个像样的人坐镇在那里,可以撑起半边天,中央政权就可放手决策。这一点乾隆了然于胸。前朝有年羹尧为鉴,当朝他还没有把这个历史造出来。
  召见中,刘总督有些诚惶诚恐。身为封疆大吏,不比京中的臣子,见一回皇帝很不容易。
  乾隆笑了笑,让刘统勋坐下,随即直奔主题:“刘爱卿,你说说看,平定西域,我朝上下,有哪位将军堪担重任啊?”
  “将军班第、永常如何?”刘统勋揣摩着乾隆的心思,试探着问。
  “统一西域大业是我大清多年的心愿,势在必成——”乾隆从榻上站了起来,踱了两步,然后回身看着刘统勋,“早在先祖康熙帝时,就有数次动议,数次亲征,均未告成。这一次……爱卿你要替朕好好谋划一下。西域地方辽阔,民情复杂,朕以为要根绝后患,尚须假以时日,班第、永常倒是合朕的意思,只是恐怕光是这两个人还不够的。朕想起‘众建而分其势’的道理,从长计议嘛……还得多留一手。”
  刘统勋若有所悟。
  乾隆笑了笑,“刘爱卿,另有一人,你可小心利用,”招手让刘统勋靠得近一些,乾隆压低声音道,“他已奉朕的旨意,深入天山南北,手上有五百部众,遍布各地……这是朕的机密,只须你知、朕知。”说着,皇帝将一卷文牒递到总督手上,又在文牒上按了一下,说:“都在上面哪,你要好生替朕把握着,若有半点闪失……”
  乾隆皇帝这句蜻蜓点水的话,等于了宣布了一个巨大的事实。它使得我们故事中包括达吾提的祖先在内的一大批人,面影突然清晰起来。他们一下子站到了历史的前列,成为一部交响乐的意义符码。
  “另外,”乾隆顿了一下,“——更重要的是,要利用陕甘地理民情之便,动员各族百姓,奋勇参战杀敌,激励其自救之心。统一西域必以准对准,用厄鲁特攻厄鲁特,不可只指望旗营。”
  “皇上先见之明,微臣五体投地!这样一来,既可避我旗营对西域地理民情不熟之弱,又可保存我大清的军力、士气,以备大用。此乃一举而三得,实在是克敌制胜的法宝啊!”
  乾隆笑了,虽然他早已习惯了臣下的颂扬之词,但这些充满灵性的点穴道的话,他还是爱听的。
  刘统勋想了想,选择了一款感慨万千的方式发表自己的谏言,“微臣观那沙皇,对准部极尽笼络收买之能事,可谓计出多端。准噶尔和辉特部两个台吉,负罪逃往哈萨克后,沙皇立命西伯利亚官员,邀请、封爵齐至,可见他也是在人心上做文章啊。”
  显然,话是递给皇帝的,里面包含着臣子的意向,但皇帝可以接茬,也可以不接,进退都不会感到为难。
  乾隆接了茬,他说:“那是离间之计,朕一向不屑与之相争。想当年先祖康熙帝在位时,俄皇对流落伏尔加河畔的土尔扈特人大做文章,先祖派遣图理琛,历时两年,取道西伯利亚,来到伏尔加河畔,会见了阿玉奇汗,安抚备至,一人而已,使土尔扈特人虽然身在异域,心却向往中原。刘爱卿,人心人心,藏在人人心中,光靠外力是不能扭转的。俄皇枉费心机,那两个台吉还不是归顺我大清了吗!如今,朕就封那个阿睦尔撒纳为亲王,封他的哥哥班珠尔为郡王。朕不但封他们,还要重重地用他们,此次用兵,朕就让他们替朕去捉拿达瓦齐……”
  一个大国帝王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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