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也没有什么。”
克莱维斯这泰然处之的本事,或许是朱烈斯一辈子都学不会的。他没有反驳,轻轻吻了吻他,又将他的长发掠到另一侧抚顺。克莱维斯心情越发沉重,有心引诱朱烈斯开口说话,他自己却反而没了开口的欲望,只是拉住了朱烈斯的手轻轻握着,心里的忧虑缓缓发酵……
朱烈斯这么多话的人,安静地像一只没吃饱的小猫……这不正常。
“结果,我们俩被欧蜜莉雅害得这么惨,还是拿她没有办法。”
朱烈斯敏感地瞟了他一眼,“又是三流激将法?”
“算是吧。”克莱维斯淡淡地笑起来。这激将法可笑得很,但总是那么有效,“我有个比较古怪的联想。”
“古怪?”
“还记得使用无钵的身体,潜入圣地造成破坏的那个‘别的宇宙’来的人吗?”克莱维斯提出了他的怀疑,“欧蜜莉雅拿来破坏飞船的那种力量,也是相当类似的古老邪术。”
朱烈斯想起那层本来无质无形,又突兀地转成铜绿色实质的奇怪力量,“你知道那是什么?”
“还不知道。那九支公羊角的‘奔突号角之术’是因为有诗歌流传下来,在很久以前我就听说过这种阴险的邪术与它背后的传说;至于‘恶魔吐息’的诅咒,是到王立图书馆才查到的。我们在空中遇上的这种……铜绿色、会侵蚀东西的力量,则也跟这两者有共通之处。”
“这些邪术有着共同点?”朱烈斯坐挺了背,“说说看?”
三流激将法果然奏效,“这三者,同样都是利用纯粹的力量,再额外赋予其他的意义并转换它的性质,再从中操纵。灵力的操作里……比方说我的塔罗牌或水晶球占卜、莎拉的恋爱咒语,很少做得这么彻底。灵力使用者通常不太愿意如此之彻底地转换力量的性质,这有相当的危险性……是很罕见的方式。”
“可以追溯到来源?”
“不能。可是有可供联想的余地,”克莱维斯摊着手,“恶魔吐息之术,其实是很有历史的古老邪术,记载在一部非常有年头的典籍《魔典》里,我早有耳闻,但……”他突然胀红了脸,“我想你应该记得,那天……你知道,”他说的那天,就是他们俩成为恋人的那天,“我答应了你要处理那种红色霞光之后,才到王立图书馆去找跟这种邪术相关的资料……我是直到这时才终于翻到王立图书馆的珍本,亲眼看见《魔典》这部书。”
朱烈斯显然也听懂了,呐呐地说不出话,“啊,是……这就是说,”他难掩羞赧,脸上微微透着红晕,有些语无伦次,“这两种邪术都被记载在同一本书里。”
“没错。这两种邪术都被记载在《魔典》里,但不止这两种。欧蜜莉雅所使用的,那种能停滞在大气层里,一旦认准了强大的灵魂,立即朝我们的飞船包围过来,并彻底破坏飞船的邪术,其实应该也被记载在《魔典》当中,那天我好像翻看过一点……我没有记下来,只有一点点印象。”
“但你有印象?”
“最奇特的一点,就是这种邪术的用途,这种邪术是专门拿来破坏‘东西’的,对人体反而没有什么害处……古老的典籍当然没有什么强化合成钢的记载,记录里载明的是‘彻底磨蚀钻石’。钻石的硬度极高,我对此很讶异,所以很有印象。”
朱烈斯皱起了眉头,认真思考着,沉默了好一会。克莱维斯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描绘着他修长的眉形,但没有打扰他。
“那部《魔典》里所记载的异术,有没有共通点?”
“没有印象……那天我看书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对付那层红色霞光。”
“但你说那部书很有名?它是什么年代流传在什么地方的?”
“是很有名。这部书很有年头了,至少是第五十……或第七十多代女王……反正就是在逆转黑洞时空那段事迹的年代,”克莱维斯顿了顿,接下了朱烈斯的白眼。他老是记不清楚每一代女王的丰功伟业,“是已毁灭的万古之星流传下来的古术典籍,大部分是比较邪恶的。”
“邪恶?”朱烈斯挑起了眉,“你不要再思考关于那部书的记载了。”
“那些记载是害不了我的。”
“就非得让这些邪恶记载在你脑子里转来转去才舒坦吗?”朱烈斯严峻地警告他,“总之那些事都不会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事……”
“但《魔典》这部书里记载的,是防治甚至反制的方法,书本身并不邪恶。”
“不管,反正回圣地之后,你不许再看那部书。”
克莱维斯安静了下来,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才缓缓地叹息,“如果能回到圣地……”
朱烈斯深悔自己一时失言,“我们别想这些事了,克莱维斯。”
“没什么。”克莱维斯摇摇头,笑得很冷,“反正是命。”
“不要失去信心。”
“嗯。”
朱烈斯殚精竭虑勉强想着话题,“你刚刚说,王立图书馆的《魔典》是仅有的珍本……万古之星在圣地时间里的上万年之前就早已毁灭,勉强被保存下来的资料,也只有圣地才勉强保留一点点,是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秘行星。”
他仍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而双月之星的人类历史,不过区区四千年,他们又很少进行星际的旅行与考察……受限于科技水平,他们最多只能搭乘六彩虹光之星那种简陋的火箭,往返袋状外角的几个行星罢了。两者不应该有所关连,我想,欧蜜莉雅的邪术跟‘别的宇宙’的敌人可能没什么关系。”
“嗯。”
这第三个‘嗯’一样答得有气无力。
“跟我说说话,克莱维斯。”
克莱维斯抬起头来,望着坐在自己腿上的情人,“好。”他在那张清冷的脸上努力地挤出了一个笑容,看起来有些牵强,“朱烈斯,你想听见些什么?”他的神情仍很温柔,只是沉郁的神色里仍然透着致命的绝望。
朱烈斯怔了怔,突然放弃了他的要求。
“如果说不出来的话,就先不要说,我也能许可……也可以接受的。”他不再试图阻止克莱维斯抛弃求生的渴望,因为他自己也深深陷入那份漆黑的绝望里,“但我仍想听听你的声音。”
克莱维斯略牵了牵嘴角,唱起了一支轻柔的歌。
“我驾着篷车来到你的柱前,你已经放下了你的车帘。芦笛引诱你的夜枭盘旋,‘孤独孤独’的啼声传得多么远。你的黑驴还未闭上双眼,你的篝火上还飘着青烟,明明你还没有入眠,怎么不请我坐进你的车里面?”
朱烈斯安静地听着这首带着三分企盼、三分胆怯、三分甜美却隐隐带着一分失落的曲子,右手与克莱维斯的手轻轻相握,听得十分专注。
克莱维斯的音准节拍都过得去,不过也就是‘过得去’的水准,歌喉说不上好,那干净却清冷的嗓音带着宛如玻璃相击的冰冷质感,隐隐透出一股凉意。
这段曲调他重复了两次,带着淡淡的怅然住了口。
朱烈斯握着克莱维斯被他捂热了的手掌,默默地出神……那个‘你’为什么不让自己的情人坐进自己的篷车里?难道他已经……
◇
作者有话要说: 倒數第三章
☆、第139章 三十天份的粮食
第139章◇三十天份的粮食
◇
奥斯卡与卢米埃两个人,执着地驾着他们那两具仅有简单定位、前进功能的单人逃生舱,艰难地追着那被爆炸的力道弹得极远、极远的第五具逃生舱……奥斯卡经常这么以为,因为他经常忘记玄的逃生舱在他们后面。玄依然不肯出声、不主动现身,也从来不对他们的对话插一句话……即使奥斯卡主动问他,也总要问了两、三次,他才迟疑地做出回答。
“去程应该会比回程快,我是这么认为的。我们这两具逃生舱的电力都是非常地充足……”
‘是三具,奥斯卡。’
“哦,对。”明知对方看不见,奥斯卡还是点了点头,“而且,奶油红莓号应该已经派出了小型飞船准备接应我们,我们不至于面临失去电力、无法回程的窘境……我只担心第五具逃生舱里的那位大人……不管里面的是哪位大人。”
‘两位都在里面,一定的。’
奥斯卡轻笑一声,不打算继续跟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所以,首要的目标还是得先找到那两位大人的逃生舱。”
‘奥斯卡,这几天下来,我觉得我已经熟悉逃生舱的操作了。你要不要先回程?我有点担心出来接应的飞船会找不到我们。’
“这不用担心。”奥斯卡解释着,“求生讯号跟通讯的讯号是不同的东西……求生讯号仅仅只是强烈地被发出来,很单纯地指示我们逃生舱的位置,这种讯号无法通话,但有效范围非常大;通讯的讯号却能精确地传达声音,所以可以通话……但有效的范围很小。”
‘那也就是说……即使我们已经驶离通话的范围,奶油红莓号仍能靠求生讯号找到我们?’
奥斯卡十分抑郁,“现在我们已经驶离通讯与求生讯号的范围了。但要找到我们的逃生舱并不是难事……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坚持要先找到那两位大人的逃生舱。我们的逃生舱都能够正常发送求生讯号与通讯讯号,但他们的逃生舱却两种讯号都没有。”阒然无声的一具小小逃生舱,在这个宇宙里相当于沙漠里的一粒沙,“我们容易被找到,他们不容易。”
‘奥、奥斯卡……’卢米埃的声音又紧张起来,‘我的显示屏的右下角的角落,有一个东西快速晃过去。照你说的,那是“正在移动”的物品?’
“在‘你的’右下角?”奥斯卡疾声问着,一面察看卢米埃的逃生舱‘头部’朝哪个方向,一面判断他说的那个晃过去的东西在哪里,“卢米埃,把你的自动驾驶系统对准十四号小惑星跟边境行星的正中间。我们追过去看看。”
‘是的,’卢米埃没有犹豫,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