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长大之后,也会跟我们一样,变成双手染满血腥的大人。”
“他们可以不要双手染满血腥,你们也是。放下血腥,也放下武器,这同时也是放你们自己一条生路。”克莱维斯又叹了口气,“你知道吗?我是永远也回不了故乡的……但你们可以。”
“……故乡吗?”
“我希望你们都能平安回到故乡。”
不知何时响起的低微啜泣声渐渐变得响亮起来,他们都突然怀念起自己为了这场战争所背离、所抛弃的一切……那些美好单纯的过去、那些即使饱历伤痛仍不舍得忘却的回忆、那些信任与虔敬组成的崇拜或依赖、那一栋栋不起眼的小屋子所组合起来的被称为故乡的地方……
那个粉紫发的青年抬手抹拭眼泪,又擤擤鼻子,突然安慰地笑了,“守护圣大人,您愿意听一听天神花园的歌谣吗?被称为沃尔顿丘之歌的曲子……”
克莱维斯俯身行礼,姿态很谦卑,“我很乐意……由衷地感谢你。”他弯下腰去,看见许多绣着雪白双翼的臂章,被许多故乡的孩子们抛在地上。
◇
朱烈斯的推论有既定的方向,但范围太大……凯琳足足给了他超过五百人的资料。他勉强耐住了性子,仔细筛选、比对着,在他开始头晕眼花、耳朵里嗡嗡作响时,总算有那么点苗头。
“难道是这个家伙……”
籍贯不同,登记的出生年一样。虽然经过岁月风霜,容貌已经改变了很多,但依稀看得出相似的轮廓……难道会是同一个人吗?
朱烈斯拿起通讯仪,“刚才那叠资料中……对,炸毁堤防的主谋,米尔。能设法打听出他的少年时代在哪里出没?他是如何生活的……是吗?与山匪作战的游击队?这么说,白翼军团里佣兵出身的人比例也很惊人。他们之间作战的地点跟年代是不是对得上?”
他的耳朵仍嗡嗡作响。
“嗯,你说你的,我听着。”
明明早上才吃过药,不到中午,头痛又发作了。
朱烈斯烦躁地吞下一颗止痛药,随即拿起杯子打算喝水。突然指尖一颤,杯里透明的液体溅了他一桌文件。
通讯仪的另一边仍持续报告着,他不动声色地听取着报告,甚至若无其事地回答,一面却注视着自己的右手……颤抖着的指尖。
圣地的时间比外面漫长得多了,但朱烈斯仍是只有二十六岁。以往的守护圣并不见得都在中年或青年期退位……有些退得很早。朱烈斯也不太清楚他们退位后在哪里、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朱烈斯好奇自己的未来,却无从为此担心。
他静下心来,“米尔也曾是这个家伙聘雇的佣兵?什么?挟持孤儿院的将领盖洛也是?”
挟持孤儿院的动机绝对不是为了要胁……企图杀害六百名孤儿的动机是什么?
“那六百多名孤儿当中,有特殊的人物吗?嗯,经管的人员呢?没什么特别的?”朱烈斯的手仍抖得厉害,但他没空去研究,“经费呢?平常是哪里支应的?怪了……那地产呢?”
通讯仪的另一边传来他想得到的消息。
“哼……原来如此。”
朱烈斯放下了通讯仪,按着桌面,刻意忽视自己仍不时颤抖的右手指尖,“最好别让我抓住你的狐狸尾巴,否则……对你来说就太不幸了,巴尔克.利顿。”
◇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八点还有一更。
☆、第048章 思乡厌战的士兵
第048章思乡厌战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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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凯琳给了朱烈斯非常清楚且肯定的答覆,‘根据最高议会颁订的“义行捐助条例”所规定,向最高议会的公益福利部捐赠有价资产,可以抵扣七成的税额。当然,高价值的捐赠所带来的名声与赞扬,会是更有价值的收获。’
“但隶属于最高议会公益福利部的孤儿院,地产仍在巴尔克.利顿的名下?”
‘议长大人捐赠的是“房产”这个部份。若房产因故而灭失,为了避免资源浪费,议长大人可以随时收回土地。这是义行捐助条例的附注细则规定。’
挟持孤儿院、藉故杀害院内所有儿童,甚至找机会毁去孤儿院那些建筑物,战后就能够顺手收回那片地产……难道巴尔克就为了这点小事跟白翼军团勾结?不,或许只是在‘完成某种目的’的同时顺手偷渡了自己的私欲。
但是……欧蜜莉雅在这阴谋中所扮演的角色又是什么?
想起欧蜜莉雅这个神秘的女人与她自称的姓氏,朱烈斯就免不了心中的疙瘩。欧蜜莉雅的年纪还太轻,麾下那些已届中年的军事将领为什么为她效命?他早怀疑过这一点,这其中的原因目前还无法得知,或许……巴尔克在其中扮演了关键的角色。
与巴尔克关系匪浅的矿区佣兵部队将领,不约而同地为欧蜜莉雅的白翼军团服务……这是单纯的巧合?还是人为的阴谋?
“凯琳,请恕我无礼……府上也是六彩虹光星球首屈一指的传统贵族,埃伦家族是否也有类似的捐赠?”
‘……很少。’凯琳的声音有些生硬,但她抑制住自己对朱烈斯猜忌心的不满,淡然地回答他的问题,‘像埃伦公益医院,虽然也是类似的公益机构,却没有捐赠出去……埃伦公益医院是由埃伦家自己派人经营的。由行政系统管理的机构,总是免不了公文传递拖沓延迟、人浮于事、制度僵化这些老问题,家父认为由我们自己派人经营,会比整座医院捐给公益福利部经营更有效率。埃伦公益医院的收治率很高,相关的资料都是公开的。’
那是好事。埃伦家的处置最倾向于朱烈斯心目中公正而有效率的作法。
朱烈斯有些扭捏,“抱歉,我无意质疑令尊的操守,这只是……”只是嫉妒心发作所导致的愚蠢问题。他懊恼地按了按自己仍突突乱跳、不住抽痛着的太阳穴,“总之,如果有得罪你的地方,请你见谅。”克莱维斯早已表态过,凯琳.埃伦是可以信任的对象,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追问不休……不想承认自己幼稚的嫉妒心,朱烈斯握紧他发麻的右手,“有件事情,希望你能代我向令尊陈述,并帮我说服他……或许很麻烦、难度也不低,但请你务必帮忙。”
凯琳的语气有些冷淡,‘如果我帮得上忙的话。’
“我敢肯定凤凰部队研发的军用通讯仪,绝对没有被窃听的危险,但除此之外,关于巴尔克这些启人疑窦的线索,都得请你替我保密。”
‘……您是担心我会泄密?’
“或许最高议会、日影军团内部都潜藏着居心叵测的耳目。凯琳,我跟克莱维斯也一直都被敌人监视着,不要轻忽敌人的手段。因此,我想请你一面隐瞒令尊、一面说服并协助他……”
‘隐瞒家父?’
“隐瞒敌人才是我们真正的目的。”朱烈斯沉声强调,“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您要家父做些什么?’
朱烈斯冷峻地开口,他的话伴随着右耳突然响起的异声,仿佛不祥的预兆。
“夺取最高议会自卫军的军权。”
◇
朱烈斯按动通讯仪,“替我联络夜枭部队的部队长玄。”
‘您要面见玄大人吗?朱烈斯大人?’
“……不用了,”真要跟玄面对面,对朱烈斯来说压力也挺大的,“我要跟他通话。”
‘是。’
切断通讯,不到十秒钟,通讯仪又传来要求通话的讯号。
“玄?”
‘是,朱烈斯大人。’
“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你去办。玄,我希望你能替我处理一些棘手的难题……目前是我手中最为难以应付也最复杂的。”朱烈斯下达了跟踪的指令,试图得到直接证据,当面揭露利顿家的阴谋。但出乎他的意料,他被他麾下日影军团夜枭部队的部队长给拒绝了。
‘请恕我无法领命,克莱维斯大人尚未取消要我保护您的任务。在他的命令取消前,我不能接受新的命令。’
“……我才是日影军团的军团长。”
‘是您要我把克莱维斯大人的命令当做您的命令那样去执行的。’
朱烈斯深呼吸一口气,“那我现在该怎么做?直接对你取消上一次的命令?”
‘必须先由克莱维斯大人亲口取消这次要我保护您的命令,接下来,我才能接受您来取消上一次要我把克莱维斯大人的命令当作您的命令那样去执行的命令。’
真是一板一眼……
克莱维斯曾警告过朱烈斯,像玄这种秘密部队的精神与尊严都出乎平常人的想像,千万不能轻忽他身为特殊部队的自尊心……要是他认为愧对他自己的任务、失败到他无法挽救的地步……事态严重的话,玄是会自尽谢罪的。
一句话在咽喉里打了个滚,想起克莱维斯的警告,朱烈斯硬生生忍住肚子里的话。
“那等克莱维斯忙完手边的事,之后我再跟你联络,到时候再说。”
‘是。我会尊重克莱维斯大人要我保护您的命令,一直守在您身边。’
这话听起来太可怕了……朱烈斯忍不住东张西望,想发现玄的位置。
“你一直在吗?”
‘是的,我一直在您身边。’玄好像有些介意朱烈斯现在东张西望的举动,‘朱烈斯大人,玄对您是绝对无害的。玄用性命与荣耀保证。’
“对不起。”想起了玄的神秘性,朱烈斯突然很好奇地追问了一句,“如果我刚刚没有把通讯仪接通,直接在我现在的位置开口说话……你也能听见吧?”
‘……不,我现在的角度看不见您的嘴型。’
“你在哪里?”
通讯仪里只有一阵古怪的沉默。
“对、对不起,玄,我想我问了多余的事,请当我没问过。”
‘很对不起,朱烈斯大人,我对您的问题……’
“不。玄,一直以来,你与你的部队为日影军团做出了极为卓越的贡献,”朱烈斯严肃起来,很郑重地表态,“是我太过好奇,逾越了这当中的分际……做你该做的事就行了,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