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接触战,伤亡很大。”朱烈斯的脸色仍很憔悴,他全身……特别是右臂与右腿都仍剧烈疼痛着,“连奥斯卡都受了伤……”
“所以你把剑架在敌军将领的颈上,逼着人投降?”
“……是我做错了。”朱烈斯咬住下唇,“这样逼降,很快就会再反……我当时太心慌了。”
“是因为奥斯卡受了伤?”
朱烈斯摇了摇头,望了克莱维斯一眼,又别过头去,没有再开口。
克莱维斯突然懂了他说不出口的话,“……我的事,让你烦心了。”
“有一点……只是一点点。”他把克莱维斯加诸在他身上的压力轻描淡写地带过,“所以我、我找你是因为……”朱烈斯欲言又止,往床的里侧别过头去,“其实,只是想见你而已。”
“幸好见到了。朱烈斯,你要我做什么?”
“没有……见到就好了,没有什么。”
“我能为你做什么?”
朱烈斯转过头来望着克莱维斯,那对总是锐利明亮的绀碧色眸子此刻却失去了神采,眉头深锁地看了他好一会。
“朱烈斯……”
“我可以吻你吗?”他用低弱的声音请求,“克莱维斯?或者……你可以吻我吗?”这次换黑发的这个人转过头去,还沉默着没有回答。朱烈斯的声音更轻,“你能抱着我吗?或是……你现在已经完全不想碰我了?克莱维斯?”
克莱维斯竭力地克制着自己快要发起抖来的身体,“外头有一碗汤,我去拿进来。”他起身走到卧铺外头,把先前他放在走廊地板上的汤带进来。朱烈斯仍安静地待在床上,瘦削的身形此刻看起来如此无助。
“汤,朱烈斯……”他勉强挤出一点零零落落的笑声,“我喂你?”
“别开玩笑了。”朱烈斯伸手接过,勉强从床铺上坐起来。他性格严谨,其实并不喜欢在床铺上进食,但饿了大半天,确实需要补充体力,而他现在连起身的力气也没有。朱烈斯低头慢慢喝着还算温热的汤,身后有人慢慢靠近的感觉。
朱烈斯把头俯得更低,都快栽到碗里去了,尽量面向内侧。克莱维斯贴着他身后跪坐下来,双手慢慢环抱住他的腰,“要我抱着你,我可是很乐意的。”
“……嗯。”
克莱维斯用膝盖腾高身子,跪坐着的他高了不少,俯下头,吻在朱烈斯仍旧灿然的金发上,很轻很慢,但很确实。朱烈斯忍不住出声提醒,“当心你的头,别撞在上铺床板上……”
“嗯,我知道。”他撩起朱烈斯耳旁的长发,又吻在他白皙的耳廓上,“要我吻你的话……也是很乐意的。”
“……不用那么勉强。”听了这句话,克莱维斯作势要放手,朱烈斯又沉默下来。他的脸仍对着手里的碗,遮掩住他所有的表情,但他知道克莱维斯会知道的……会知道他现在正在苦笑,笑他自己为什么如此贪恋克莱维斯的所有温柔。
但朱烈斯腰间那双温暖的手没松开,仍柔柔地环住他的身子,“真心话……有一个叫克莱维斯的胆小鬼心里很想。”
朱烈斯把嘴里的汤咽下去,“难道说……这位叫克莱维斯的胆小鬼很擅长记恨吗?因为我误会他一次,他就一直耿耿于怀?”
“关于这个误会,好像有些细节需要讨论……”
克莱维斯并没说穿,但朱烈斯似乎隐隐约约明白了那个误会的‘细节’有什么不对。他下意识地逃避这个问题,“那到底有没有耿耿于怀?”
“没有这方面的传闻,只是胆子小了点。”
“我必须跟你谈谈……”
“汤。”克莱维斯提醒,“先喝完。”
朱烈斯二话不说,仰头一口就把那碗汤喝得干干净净,“喝完了。”他伸长手把碗放到床头小柜上,就势转过身来,很严肃地望着克莱维斯,“听我说,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听你说?还是……你能听我说?”
不爱说话的克莱维斯想主动说话,那通常只代表‘事情不妙了’的讯息。但朱烈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你说吧。”
克莱维斯花了点时间想了想,“你不是个容易妥协的男人,性情很执拗、说话算话,也很不容易更改自己的决定。”
非比寻常的开场白……表示克莱维斯要长篇大论了。朱烈斯很谨慎地点了点头,“是。”
克莱维斯笑起来,“很巧,我也是。”他温度不算高的笑容有一种洞悉一切的犀利,带着讽刺的意味,“你不会接受那种事情,觉得那肮脏、下流或什么都好……你不会轻易妥协。但很巧,我也很执拗,我想要你,这不会受任何事改变。你就算揍我一顿也好、把我吊起来鞭打一百次也一样,就算再过一万年,我还是想要你。虽然我也没那个本事强迫你,但我不会在你不愿意的时候对你乱来,是因为我尊重你……”
“你这叫尊重?”
“我‘想’要你,关你什么事?我又不会对你动手……”
“想也不行。”
“……蛮不讲理。我脑子里想,难道影响到你了?”
朱烈斯胀红了脸,指着他下身,“那个!”
“你自己还不是……”
“我没有!”朱烈斯的脸色看起来更红,不知道还想说什么,张开口却有些无以为继。克莱维斯按住他的肩膀,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脊。
“……没有就没有,别激动。”
“你、你那个……那样子……太过分了。”
克莱维斯很不满。他明明一直让着朱烈斯,顺着他的意思替他隐瞒他自己不愿承认的事,他竟然给了这样的回报,如此刁难……
“不然你要我怎么样?像你这样从精神上把自己阉割了?”
“……你、你胡说八道!你……”
克莱维斯再度拍了拍他的背脊,“你又激动了。”
这个动作反而激起了朱烈斯的好胜心。他深吸一口气,黯淡了好一会的眼神又明亮起来,清朗的嗓音锐利得简直能戳伤人,“说话也不知道节制,没礼貌。”
“没礼貌?”
“你什么时候被允许对我无礼了?事实上是……那些话真的很粗俗。”
“但这都是实话。你那个……很久没作用了吧?”
朱烈斯啼笑皆非,“……难道你能派上用场?”
“没派上正式的用场。”克莱维斯轻蔑地笑,“朱烈斯,每次听见九位守护圣这种称谓,我老是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说真的,把守护圣这个名号改为高僧还差不多。我们九个人……或许应该说是十一个。我们十一个人,包括陛下跟她的辅佐官,其实都是人工造成的禁欲者,长年被锁在圣地那个封闭的环境里,被要求身心都保持绝对的纯洁……这其实是非常违反人性的。”
“……你是昨天才到圣地的新任守护圣吗?我还以为你做了二十年守护圣呢。这种事情,习惯了不就好了?”
克莱维斯摇摇头,思考了一会,“不止如此……圣地对守护圣的要求真的很古怪。”
“我明白你的意思。”朱烈斯点了点头,轻轻按着自己发麻的手臂,“你接任暗之守护圣的时候算是非常特殊的情况……”前任的暗之守护圣.紫苑体内的暗之萨克利亚衰竭是突发的,圣地的使者到达边境行星找到克莱维斯,告知他负有这样的天命,到把他正式接到圣地成为守护圣,若以圣地的时间来计算,这中间只隔短短几个小时。而当时,克莱维斯只有六岁大。“你当时一直不明白,到底为什么要强迫你与你的母亲分开……”
克莱维斯脸色一沉,“我到现在仍不明白。”
“而我,自从离开家被接到圣地后,我就再也没有使用过自己的姓氏。”
接克莱维斯前往圣地的事,全是紫苑一手处理的,朱烈斯事先不但全不知情,事后还为此刁难过刚到圣地的克莱维斯。他确信那不是朱烈斯的决策,却始终无法理解,“……到底是为什么?”
“如果当时把你跟你的母亲一起接到圣地来,是不是会好很多?”朱烈斯摇头苦笑,“马歇尔的情况也是,如果他的姐姐们能有一位陪着他一起来到圣地,他会适应得比较好。但这不行……守护圣的宿命之一就是孤独。我们守护圣都必须全心全意地侍奉陛下,运用自己的萨克利亚协助陛下维持着这个宇宙。”
“……全心全意?”夺走了守护圣的自由,连心也要夺走吗?
“历来几乎每一代守护圣都不曾有过家庭,守护圣不能有亲人。”朱烈斯抬起头直视着克莱维斯的眼睛,严峻的神情里带着能压制住他的威严。
克莱维斯没有开口,静静地等着朱烈斯宣判。
“就算有,也要割舍。”
◇
作者有话要说:
☆、第068章 保持距离的恋人
第068章◇保持距离的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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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莱维斯从他话里听出一点骨头,“几乎?”
“你不知道?”
“不知道……我对圣地以往那些辉煌的荣耀一点兴趣也没有,你也晓得,我的圣地史从来就没有及格过。”
朱烈斯摊了摊手,“最早以前没有纪录,中间有一段时间的记载相当凌乱……那时候,不止九位守护圣,连女王都有夫婿、有子女,你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部份的女王与守护圣都挑选自己的子女做为继承人,宇宙的权利高度集中……最后演变成世袭制。你对权力这种事很迟钝,但我可以告诉你,握有权力者,很难心甘情愿放手。有很多不幸的事,都是世袭制引发的。”
“我不明白。世袭制不是很好吗?身为父母的人,一定能妥善引导自己孩子的能力……”
“女王或者守护圣的孩子,也未必能够继承足够强大的萨克利亚。为了权力欲造成这种怠职是很愚蠢的……最严重的时期,宇宙各处都长期处于萨克利亚失恒的状态,不是严重缺乏,就是力量轻重不均,最后,甚至让这个宇宙产生萎缩,几乎被黑洞吞噬。”
“……后来呢?”
“宇宙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