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来得太过突然,突然得让他不敢相信,突然得让他措手不及,突然得让他不安。
真是庸人自扰,幸福明明已经握在他手里了,还多想什么。他笑了笑,躺下,继续睡。所有事都按原定的轨道进行,他还有什么好多想的。
今年新年恰好是情人节,喜上加喜,乐坏了一帮情侣,也愁坏了一批单身狗。
林忆照例在年三十去陈希家放烟花,但多带了一个人……今年在他家过年的堂哥……林渊,然后就意外地看到陈希家也来了一个熟人……冷傲地坐在沙发上,双手环胸,像一座精致的冰雕……陈泠。
陈希显得很兴奋,这个远去海外求学的哥哥终于知道回来啦!
林忆对他的印象不是很深刻,毕竟多年没见了,只依稀记得曾经有那么一个身影高挑的男生静静地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朝他微微地笑,有那么一个萦满好闻香气的怀抱,干净得溪水,温暖得像阳光,让他留恋不已。
陈泠眼光幽幽落在林忆身上,动了动,像冰雪初融的水面漾起微微清波,然后,凉薄的唇弯了弯,竟笑了,宛如烟花盛放在漆黑的夜空,照亮一方幽暗小天地。
“哥,不公平!为什么你一看到阿忆就笑,对我就冷冰冰的,”陈希不满控诉,看到他哥冷冷斜来的目光就没骨气地转为小声嘟囔,“到底谁才是你弟啊?”
抱怨归抱怨,过年的气氛还是让一帮半大的少年玩嗨了。烟火、炮仗、游戏、零食,不容易一起做的游戏一次性玩爽,不容易在一起的人却面临分离。那时候的他们都没预料到即将发生的事,将给日后留下多少痛,造成多大的阴影。
晚上林忆有些喝醉了,头歪在沙发边昏昏欲睡,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一样濡湿的温软的东西贴上他的唇,辗转,吸吮。“别闹。”他拂拂手,头偏开一点,继续睡。
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自己熟悉的床上了,怎么回来的他记不清了,关于昨晚喝酒过半时唯一的记忆就是陈泠不明所以的问题:“阿忆,等你长大了以后,愿不愿意和我去荷兰?”看着他疑惑的神情,他解释:“荷兰风景很好,人也很热情,东西也很好吃。”
半醉的林忆笑着回答:“好啊。”记得那时陈泠的神情,像笑又不像笑,眼底流光溢彩。
后来两天,林忆就乖乖呆在家里招待客人,虽然不怎么喜欢,可毕竟是亲人,毕竟是风俗。
起床时会发现陈泠的彩信:荷兰晨光微熹时的景色;饭间收到的则是荷兰各色的美食;晚上是荷兰灯火阑珊的小镇……
林忆不禁失笑,原来陈泠哥也这么幼稚啊,不过他好像打定主意要带他去荷兰了。也好啊,总不能一辈子就呆在国内吧!
2月17号,林渊却带给他一个足以是噩梦的消息……纠缠了他一生:陈泠出车祸了!就在昨天。抢救无效。
怎么可能?那个对他笑得清冷却温柔的男人就这样……他不相信!他还要带他去荷兰呢!林忆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往陈希家赶。
原本张灯结彩的家沉浸在一种死亡的压抑中,那两个红彤彤的灯笼像是在嘲笑,门口的对联又像因为不屑而吐出的舌头。一进门就看到一副玻璃棺,透过透明的玻璃那个人好看的脸平静地像睡着了一样,眉头舒展,像做着一个好梦。
“阿希……”他走近他,每一步都像抽掉一根支撑身体的骨骼,每次呼吸都嗅到绝望的气味。
屋子很静,像是没有人。
终于到了……他在他身边蹲下,伸出双臂搂住他,才发现怀中的人微微颤抖着。
很心疼……
“阿希……”明明就在身边,却感觉在彼岸,中间隔着一条逆流的河。
怀中的人像是回过魂来,却依旧只是呆呆看着他。
“阿希……”
“滚!”
陈希猛地推开他,眼里尽是憎恨。他知道他从来不懂掩饰自己的感情,爱就是爱,恨就是恨,而此刻他显露的这种憎恨像鱼刺一样卡在林忆的喉咙里,吞不下吐不出,让他不得一语。伤是一种迟钝的痛,就像锈蚀的刀划过心脏,不尖锐,却可能引发破伤风。他一辈子也不会想到,他对他的第一个字是“滚”。
“阿希……”其他的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
“滚!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他厌恶的眼神刺痛了林忆。
一定有什么误会!他扑上去抱着陈希,摇头:“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你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
陈希一把推开他,力气大得丝毫不顾及对方可能会受伤:“误会?能有什么误会?”语气冷得不像质问,像是不屑,“那天晚上要不是去找你,哥怎么会出车祸?”
林忆不明白:“陈泠哥为什么要找我?”
“为什么?”从玻璃棺下面抽出一本书砸在林忆脸上,吼道:“他喜欢你啊!”陈希神情很迷茫,机械地发声:“他居然喜欢你!他为什么会喜欢你!他怎么可以喜欢你!……你是男的啊!他也是男的啊!……怎么可以……”
几乎是一瞬间,林忆就想起陈泠问他愿不愿意跟他去荷兰的话,难道……他不想看陈泠留下的日志,他不想知道真相,那个有着温暖怀抱的大哥哥怎么会……
他再次扑上去抱住陈希颤抖的身体,自欺欺人:“不是这样的,其中一定有误会……”是的,一定是个误会!
“误会?笑话,我前天都看到他亲你了……”
?!那天的……不是梦?!那个人……是陈泠哥?!他后退几步,不敢相信,事实太过沉重,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来;意外来得太过迅速,惊得他大脑有点死机。捡起陈泠的日记,林忆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关节处用力到泛白。
“阿希……你相信我,我跟你哥什么事都没有……”
“有”字还没落音,一把椅子就飞过来砸中他的腹部,还来不及疼痛,就听见陈希冷漠如冰的声音:“林忆,你不要脸!”说话间,陶瓷的碎片划过林忆清丽的脸,瞬间一道血痕,接下来是更多的物件:塑料盒,笔筒,饮料瓶……
他忍着,无论陈希砸过来的是什么,他都不闪不避。他以为,他会清醒;他相信,他绝不是故意伤他。纵然陈希的攻击,没有停歇。
突然,一道银光亮痛他的眼睛……眼睛是人最脆弱的部分,不得不躲!他急忙偏头,一把军刀堪堪划过他的眼角,割落耳边的一缕鬓发。
这一刻,林忆的心真的沉到谷底,痛得他不想面对,痛得他像就这样被他刺瞎!纵然是很多年以后,他依旧忘不了这种剜心似的痛!……
这把军刀,是他陪他“打天下”时,送他防身用的,刀身小巧便于携带,刀刃却很锋利,攻击性一流,他告诫他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使用,伤到别人可又是一桩麻烦事。而他现在,居然用它来对付他?!阿希……你,怎么忍心……
事实证明,暴怒的陈希已失去理智。
趁他心神恍惚,陈希绕到他身后接过,又一招将刀刺进他肩膀。气血攻心,肩胛剧烈疼痛,却不及心里的痛。眼睛里好像有泪水,不然他的视线为什么越来越模糊?
一口血涌到喉咙口,不可以!他硬生生将那口血含在嘴里,忍着肩痛腹痛转身快速离去,也无暇再管陈希,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决不能让他看见他吐血!
作者有话要说: 该转折了……
☆、因为深爱
作者有话要说: 6;7两章都需要一定的联想哦,描写很勉强……
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病房里了,满眼的白色和刺鼻的消毒水味再一次刺激他的神经。
敏感的触觉令他感觉稍稍不适:小腹好像裹着纱布,有种手术后的麻木感,脸上有些微疼痛,手背的静脉插着针头。转头,看见堂哥略显疲倦的眼睛和下巴下面浅青色的胡渣。
“……哥……”林忆听到他的声音沙哑得像针在砂纸上磨。
林渊回过神,看见他醒了,既惊且喜:“阿忆……你终于醒了……”
他想笑,嘴角却勾不起来,他想安慰他,却只能说“水……”,当水缓缓流过喉咙,那种干涩感才稍稍减弱。“陈希……陈希他们家怎么样了?”
“你……”林渊刚想说他怎么不多关心一下自己,伤得那么重还一心想着别人。
“哥……”
想他必然不死心,他叹了口气,林忆在某一时候也是个固执的人,便耐下心来解释:“你在医院一共呆了两天,期间我回去过一次,陈泠不幸去世,他们一家哪好得起来?不过丧事做得井井有条,事情进行的还都顺利。我想再过几天也差不多了吧。”他转头仔细看自家堂弟,想从他的表情里窥探出些什么,可是后者什么表情也没有,原本白皙的脸上显出的一种病态的白让他微微有些心疼。“你要去看看吗?”
“滚!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陈希憎恶的话犹在耳边,他现在还有什么立场去见他?林忆摇摇头,不再说话。明明是刚醒,却还是觉得疲惫。
林渊不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林忆开门进来的时候,肩膀上和唇边的血迹真的吓到他了,他跑上去刚想问怎么会伤成这样,他就如释重负地倒在他怀里了。他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他的心真是提到嗓子眼了,冷静下来就想,他肯定不愿意跟伯父伯母说,又怕他们担心,他就打电话回去说这几天林忆就住在他那,他正好给他补补课。伯父伯母爽快的答应还真是让他心虚。这两天他鲜少离开,生怕错过他醒来。还好,他平安了。不过,他的伤可不轻……还是忍不住问:“你这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林忆连眼睛都没睁,不知道是实在累还是不想说。
他无奈,只好嘱咐他……他也知道是无用的,但还是忍不住多说几句……毕竟他还小:“你这次伤得不轻,肋骨断了两根……还好没伤着内脏,胃有出血的迹象,脸有三处划伤。有些事你不愿意说我也就不多问,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