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轮回盘上看到的记忆是真的,如果早点发现这段记忆的是他而不是吴邪,如果在司空啻失忆的那段时间就找机会干掉他,那么一切都不会发展到难以应付的地步,现在所走的路,早已是举步维艰,步步惊心,可却再也找不到半点回头的理由了。
“卓林禹你站住。”吴邪怒极大吼,再也顾不得什么外人什么形象。
“什么叫‘装天真’,什么叫‘更多的人会死在我手上’,今天不说清楚你他妈的别想走。”
“哼。”卓林禹冷哼一声闭上眼,再次睁开时,赤红的血芒已然侵蚀了原本黑漆的双眸,那是一种可怕的腥红,就像渴望饮尽奔流血河的无人格嗜杀,疯狂残忍到饮之一滴不剩。
万大头脸上顿时没了血色。而鲁越也同时吃了一惊,原来万大头说的没错,卓林禹号称“血魇”还真是有迹可循。曾听说过,当他的眼睛染上赤红之芒的同时,就是他极怒之时,甚至道上也有传闻,见过红芒之眼的人看不到明日的太阳,当然从未见过的太阳的阴尸鬼粽,更是无一幸免。传说归传说,鲁越还是怕吴邪不懂事吃了亏,赶忙打圆场道:
“吴邪,冷静点,这不像你。”
吴邪愣愣的回过头,眼神无比复杂的看向拉住自己的鲁越,这种语气,他莫名的觉得熟悉。这种感觉,也似曾相识……
“哈哈哈……”卓林禹并没有如他的想象般出手,赤芒瞬现顿收,似乎意识到一时的失态,转而大笑起来,
“吴邪,你知道那日在墓道内,他为什么没碰你吗?”
“你……”这件事他怎么知道,又怎么会这么肯定?吴邪不知所措的扫视着众人,耳根子瞬时烧的通红。
“你,你,你……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吴邪慌忙转移话题,这话可以不分场合乱说吗?再说胖子那时不是拦下他了吗?
“呵,那是因为他不能,只要我……还活着一天。”
“……”晴天霹雳,吴邪巴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更羞窘得恨不得一头撞死。他怎么能厚颜无耻的说这种话?只是没想到令他震惊的还在后头,卓林禹仿似旁若无人,叹一口气继续道:
“我们的命线是牵在一起的,你大概不知道相思菱的效果吧?如果一方背叛了另一方,谁都没有生存下来的可能。”
吴邪猛然后退两步,恰巧撞入鲁越怀中,鲁越用手肘微微托着他的后背,感觉到一股冰凉的汗湿,他的身体,竟在颤抖。鲁越眉梢微微拉起一道褶痕。
“你指的是哪种背叛……”吴邪鼓起勇气开口,并没有注意身后的鲁越,如果真如卓林禹所说,叫他如何能接受这一切?只是事实的真相,不管接不接受,他都必须面对。
“吴邪,”卓林禹的语气缓和了很多,脸上布满了暗淡的愁云:
“只有你,才能救他……”
“我?”有没有搞错?
“起灵同意你下斗,是有目的的。而我几次三番救了你,也是为了他。”直到此时,卓林禹早把与张起灵的约定抛诸脑后,什么不能说,什么只回答三个问题,他已经毫不在意了。他要告诉吴邪这一切,他要让他心甘情愿的离开,只有这样,他才能摆脱一切责任,才能做到心中并无亏欠。
“我调查过,你身上流着的,的确是祭司正统继承人的血液,所以才能开启轮回盘的灵力。所以只有你的血,才能启动龙珠,解除起灵身上的蛊咒,而你……则会因失血过多而死,这便是‘献天’仪式。”
“呵呵……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们就是同宗,为什么你自己不去?”吴邪摇头质疑。
“别说我身中蛊毒不能献血,即使能也是不行的。祭神只选择他认定的人赋予开启神器的能力,你的血能开启‘轮回盘’,也必定能启动‘龙珠’。”
“所以,你一直在试探我?”
“因为起灵也一直不能确定这点,我只不过帮帮他。”卓林禹回答的理所当然。
吴邪苦笑,脸色也变的极其难看,“你是让我牺牲来拯救你们?”
“也可以这么说吧,因为这是唯一的办法。不过不到最后一刻,他是不会让你知道这一切的,当然,你可以自己做选择,没人能够强迫你。”卓林禹淡定的看着他的眼睛,纯粹的像一颗耀眼的明星,虽然如是说,但他坚信着,自己的判断不会有错。
果然,吴邪的眼眸一瞬间失去了透亮的光彩,噬咬着泛白的嘴唇,强忍着心中的痛绞,终于还是问出了那句不愿听到肯定答案的话:
“他也……知道吗?”
看到卓林禹点头的一刹那,他的心弦彻底崩碎,晕眩向四面八方袭来,他再无力气支持起这个笨拙而沉重的身体,像一片落叶般,任由其坠入无底深渊……
望着吴邪身后被灯光渐渐映照出的人影,好像算准了最佳时机,卓林禹满意的看到吴邪因情绪崩溃而瘫软在鲁越怀中的身体,微微抬首,耳室外,一个消瘦孤立的身影遮挡住淡淡微光的宣泄,身后是被光影拖出的颀长身形,阴晴不定的脸色掩映在黑暗中,与地上摇曳的暗影交相呼应着。
“起灵。”卓林禹淡淡的笑了。因为吴邪,他憎恨张起灵这个名字,但是他坏心的不想改口,叫的越亲切,反而能看到吴邪脸上更多阴郁的表情。
果然,吴邪的肩膀猛然震了一下,眼眸中水汽氤氲,他想抬头,却不敢抬头,想看到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却害怕那冰冷决绝的眼神。他在骗我,原来他一直在骗我,哈哈,可笑又可悲的人居然一直是自己,吴邪心中默默哀叹,为什么人人都爱骗他,为什么他的真心换不回别人一点点的真诚,他到底还能够相信谁?不知是情绪过激,还是冷的发抖,吴邪就这样依靠着身后的人汲取着温暖,无力起身。缓缓阖眼的刹那,一滴晶莹再也没有容身之地,悄无声息的划过心田。
鲁越感到身前人的异样,心中蓦然一惊,他竟然伤心到这种地步吗?卓林禹说的那番话又是什么意思?没等他大脑缓过闷来,门外又传来一声高亢的回音:
“我说怎么又是间石室,到底啥时候能看到明器?走了几天了,连明器他儿子都没看见,这皇帝老儿也忒他妈穷了吧。”
胖子走到闷油瓶身后,从缝隙里探头朝里望,
“小哥,看什么呢?我靠,这么多珍珠。”胖子眼中顿时放光,一时倒没注意里面的人,当看到满壁的珍珠被抠下大半后,胖子差点把嘴气歪了,
“谁这么贪心也不给胖爷留点,大潘快,快,儿子出现了。”
“你说谁是儿子?”潘子没好气的锄他一拳。
“珍珠珍珠,嘿嘿。”见潘子上前揍他,胖子咧嘴一笑也不生气,反正明器儿子要紧,别的都是小事。于是赶快紧了紧背上的装备,抡起袖子打算开干,这才发现闷油瓶一直挡在门口处,动也不动,胖子有些急了:
“小哥,麻烦让让,咱们……”
潘子一把拦住胖子,觉得有些不对,闷油瓶周身的气场冷的让人发颤,潘子心下奇怪,探头朝里一瞧,险些惊喜过度缓不上气:
“三爷,快,小三爷在这里……”
胖子经潘子一喊,这才仔细看了看里面的人,顿时高兴的大呼:
“天真?他娘的还真是你。怎么也……”话没说完,胖子突然觉得这气氛不对,转头看了看潘子,也是一脸迷茫的看向他,两人大眼瞪小眼不明所以,一时间,周遭沉默的气氛诡异的可怕……
(六十九) 毒蝎
吴三省听潘子一喊,心中一喜赶走两步,谁知身旁人影一晃,吴三省只觉耳畔呼呼生风,略微发福的身体被撞的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回过神来,才见白草一人从后跟来,脸上的肌肉因愤怒而扭曲着,吴三省见状叹口气,拍了拍白草的肩膀以示安慰,而白草却早已气的七窍生烟,一跺脚恨声道:
“这帮小兔崽子,赶着投胎呢。”
……
胖子心急着抠珠子,这气氛令他越来越烦躁,正想鼓足勇气劝说闷油瓶让开点地儿,就见闷油瓶右掌挥出,将背在肩上的黑金刀“嗖”的猛拔出来,黑色的金属光泽晃过脸颊,在手腕处绕过一百八十度转弯,刀尖点地的瞬间扬起阵阵尘土,尖利的金属震动声绕耳不绝,像要将人的鼓膜生生撕裂,足可见这把刀的分量的确不轻。胖子咂咂嘴,庆幸没出声,别介明器捞不着,倒把自己落下了。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鲁越是个聪明人,这架势不震惊才叫奇怪。缓缓放开吴邪的肩膀,确定他可以自己支撑起身体,这才转过脸对上闷油瓶冰冷犀利的眸子,鲁越的眼中没有恐惧,仿佛双方都在探究着对方的心思,等待着下一步动作。
卓林禹见两人“深情对视”良久,心中稍有不快,转眼瞥了眼万大头,表示大大的不满。万大头苦笑着将鲁越拉至身后,装腔作势陪笑脸:
“张爷,对不起,我这兄弟不懂事,您千万别计较。”说完还纳闷的瞪了鲁越一眼,心说这小子胆子大了不少,竟然敢公然挑衅哑巴张?活腻歪了?
闷油瓶对万大头为何熟识自己的名号不做深究,想必这种事以前也司空见惯了。稍稍收敛气焰,波澜不惊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随即也不再理会旁人,径自找了个靠墙的角落坐下来望着天花板发呆。
胖子刚缓过一口气,但见黑眼镜与白十三赶来,顿时咧嘴一笑:
“嘿嘿……哥们儿,错过好镜头了。”
潘子白了胖子一眼,用下巴点了下一旁的闷油瓶,胖子自知失言,讪讪挠着头傻笑。
黑眼镜与白十三的到来很快打破了沉寂到压抑的气氛,闷油瓶坐在墙角一言不发,长长的刘海挡住了一抹伪装的淡然,黑金古刀斜抱在身侧,消瘦的身体倚着冰冷的墙壁,此刻的他安静的仿似入定,感觉不到一丝生气。
众人相逢自是惊喜,一时间,拥抱,惆怅,打闹,互诉……一幕幕戏剧化的上演。只是当吴邪热情的将万大头三人介绍给吴三省他们时,却很可惜的没有捕捉到白叔与自家三叔那抹阴晴不定的怪异神情……
人在江湖漂,靠的就是一张张虚伪面具的掩饰。有时候天真无邪或许活的更自在些,只是很少人能够真正的做到罢了。
吴邪奋力掩饰着心中的哀愁强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