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卷阿(出书版)by 爆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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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卷阿(出书版)by 爆琦-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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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前半生已然对不住两个人。所以在以后的日子,至少我可以减少对其中一人的伤害而不再负他。」姬发伏于姬旦耳边,快速将心中所想一古脑说出来:「所以,留下来助我,旦!」

  姬旦闭了闭眼睛,感受到姬发脸上最柔软的部位触到了他的额角。

  他不禁摇头苦笑:他终是敌不过这个男人,只不过一句意味不明的言语,便又让他快死掉的心再次发热。

  既然已似什幺都不在乎了,那幺就再顺着他一回吧。

  姬旦这般忖着,举手轻轻地推开望着他满眼柔情的姬发,转身慢慢走出了王宫,让臂间保存的温暖渐渐地在凉风里消散……

  周武王临政后,姬旦频频上书,建议就地安置殷人。姬发听从姬旦的建议,释放了被关押的商贵族,并修整商容故居,还让朝中大将散发了鹿台的钱财,打开钜桥的粮仓赈济饥饿的殷民。

  这一切措施都很快地争取到民心,以及殷商百姓当中一部分有影响的仁德之人。

  接着,姬发采纳姬旦之意,将伐纣的有功之臣和周室烟亲贵戚中有才干者,分派到全国各地,让他们兴邦建国,治理自己的封地;着令这些人只需定期贡赋,以提供军队所需,夹辅王室。

  就在周室渐渐地走向强大与正轨之时,王宫里突然传来武王病重的消息。

  姬旦这时却因姜尚杀掉两名不肯归顺的殷商才贤之士,正在齐国苦心劝戒姜尚要好生善待投降者。当他得知武王病危的消息时,全然不可置信,吓得手脚冰凉、如堕冰雪之地,连忙辞别姜尚,日夜赶向国都镐京。

  在此之前,姬旦根本没想过向来身子健壮的姬发竟会病重,如今才知:原以为久因政事而变得麻木不仁的心灵,竟然在听闻这一恶耗时就轻易地被击得粉碎。

  姬旦曾寻思与姬发之间道不明的情思,也曾暗自神伤,甚至偶有抱恨之意,但终不敌将要永远失去姬发的这一种感觉,让他心神大乱而痛彻心扉。

  原来他这些年来辛苦建立起来的淡泊之性,在姬发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姬旦催着车夫加快行程,全然忘怀他自身久已未进粮米,只让随行侍者担忧不止。

  但姬旦却陷于自我思绪里,若不是使宫以天子虎符急召他回宫,他真的以为这只是一个戏言玩语罢了。

  因为当日亲自扶送姬旦上马车赶付齐国的,正是对着他豪迈而笑的姬发。那张笑脸与炯然有神的眼睛刻在姬旦心间已经有那幺久,他怎会容许这些东西在一朝之间俱皆消失?

  急奔入王室寝宫,姬旦一眼见着卧于龙榻上显得有气无力的姬发,以及满脸哀切的邑姜,不由得晃了晃身子,脸色跟着泛白,喉间更是吃紧。

  「周公。」

  邑姜此刻为一国之母,只得如此称呼姬旦,岁月并未在她美丽的脸上刻下多少痕迹,若然不是此刻这一身的憔悴,当真看不出她已是两位孩子的母亲。

  「武……王……如何?」姬旦迫使自己定下神来。走上前时,他陡然间惨白焦急的神色让邑姜猛是吃了一惊。

  「你……」 

  邑姜本想劝慰姬旦几句,但她又想到即将死去的姬发,这心里又是发痛又是混乱,如何将话说得出口。

  「旦……你来了?」昏睡中的姬发似有感觉地睁开双眼,费力地辨认站立于他眼前之人。

  「武王,你……」

  「旦,你确有……许久……未叫我兄长了。」姬发低声说道,闭了一下眼,立又打开。

  他这般虚弱的模样让姬旦好生心酸,终于忍不住伏于杨前,柔声开口唤道:“二哥。」

  「我只等着你回来……」姬发斜眼望向双唇好似青白的姬旦,不由得皱眉。

  他张嘴待要说话突又哑了声响,好一会儿之后,才扭头望向跪于床头的姬诵,摇首叹道:「此子年幼不堪重任,我亦知此番劫数难逃,欲将王位传于有德才之人。」

  他对于姬旦并不自称寡人,此刻更是只凝视姬旦,双目中隐盼期待之色让后者好一阵心惊。

  「此事不须占卜,旦乃是最佳人选,我可当面决定。」姬发定定说道,望向姬旦之时眼神更是柔软。

  姬旦垂眸,难道这就是姬发曾给予他的承诺?

  他呆呆地望着看上去似乎疲惫不堪的姬发,想着这个男人半生驰骋天下的英姿,眼里终于流下泪来。

  “二哥休得再提此言,如此之举只会不利于我大周,致使宗法混乱而已。」

  姬旦哽咽说道,心中突然悲伤异常,只觉股股阵痛至胸口处抽搐,直让他停不住由眼内逼出的温热,「只须稍待,你的病症自会消却,到时二哥亲自调教太子,以保我大周江山。」

  姬诵盯着姬旦,原本听得姬发之言而有所不满的他,此刻却意外之极。

  他从不曾见过姬旦落泪,印象里,他总认为这位叔父为人隐忍坚毅,貌似温和却心如铁石,为达所愿亦不择手段,短短两载便收服大半殷人,委实不容小瞧。

  姬诵真的没有料到,姬旦却只因他父王一言而轻易神伤。如今他见着姬旦神情凄凉,好似真为父王的病所恸,便对姬旦的防备之心略为收敛。

  姬发还待再言,姬旦却伸手掩住他的口。

  如此举动更是让在场之人吓了一跳,但姬发却毫不怪罪,依稀间觉得很久以前那位对着他板脸、训斥的姬旦又回到了他的身边,眼里也渐渐地露出欣慰的光芒。

  姬发所提帝位相让之事,终因姬旦涕泣诚心推拒而废,此后再无人提及。

  然而姬旦日夜兼程赶回王都,身心俱疲,加之神情激荡,待他见过姬发,知其暂时无碍,不敢多扰兄长静养,退出寝宫之后便不支晕厌,吓得相送的邑姜玉容惨澹,生恐姬旦就此倒下,忙令人将他送入偏殿,并让御医小心看护。

  所幸姬旦只是疲乏之下伤心过度,晚间时分已清醒。

  他翻身而起,不顾太医相劝直奔姬发寝宫,偌大的屋子里只立着姬诵与两名侍者。

  进门时亦得知姬发早令宫人拦阻探病群臣,只许姬旦、姬诵与太医院的随人进入。

  见着再次出现在面前,脸色稍好的姬旦,病杨上的姬发才咧开了嘴角,这般熟悉又欣慰的笑脸如今直让姬旦心酸之至。

  「诵儿,给你叔父跪下。」

  姬发握住姬旦在他目光示意下递来的手掌,轻轻地捏着姬旦指尖的时候,沉声吩咐正欲悄悄离开的姬诵,殿内其它诸人亦乖觉退下。

  尽管姬诵不解父亲的意思,不过他仍是听话地曲软双膝,规规炬矩地拜于姬旦脚下。

  「二哥,你这是……」

  姬旦打算上前搀扶姬诵,但手被姬发牵着,虽然对方并未使多大劲力,可是他却不敢挣脱亦不愿挣脱。

  「磕!」姬发说着,眼望惊讶的姬旦时,浮了上些许歉意。

  刹那间,姬旦明白了,他亦禁不住颤了颤,但随即握着他的手象征性地紧了紧。见着往昔里那只宽厚有力的大手如今变成这副光景,姬旦满腔的哀苦登时化为怜悯,他咬牙垂眸再次昂首的时候,双目一片澄明,清远透澈,不容逼视。

  「大王放心,臣弟定当竭尽所能,好好相助太子以保我大周疆土。」姬旦木然启唇。

  听着姬旦再次对他的称呼转为对君主的尊称,姬发只觉他的心被什幺给狠狠地刺了一下。

  他似乎总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将这些事推到旦的身上,而最应该给旦的东西却吝啬地捏在手里,就连将心中真正所想的一句清晰表达之语,亦舍不得对旦说出。   

  读着姬发眼中的惭愧与懊悔,又瞧着跪在地面上双膝似乎开始发软的姬诵,姬旦闭了闭眼,他终是不能见着姬发用这般又是为难又是期望的眼色看着他,在这种目光的温柔逼迫下,有哪一次他没有应着姬发的要求呢?

  所以,这一回亦不例外。

  姬旦轻轻将手小心地从姬发掌中挣脱出来,快步上前,扶起了一脸迷惑的姬诵。

  再一次,他感觉眼睛热热的,但却没有再淌下泪来。就当在卷阿山中心系姬发的那一刻开始,这便是他选择的道路,他根本没有理由埋怨任何人,亦觉没有那个资格。

  仍然云淡风轻地微笑着,姬旦回头弯身,温柔地替带着满脸怜意与疼惜还有愧疚之色的姬发理了理散发,然而挺腰转过了身。

  「旦,再等等,我一定会……」

  姬发微弱蚊蝇的模糊语声,风过般飘进姬旦耳内,显出几分苍凉。

  姬旦没有回首,他很想再次对着病人绽开笑容,但他此时已然心神交瘁,没有半分力气迫使自己那幺做。

  「这个东西藏于我身已久,如今该让它还与你了。」

  听着姬发费力之言,姬旦总算转身,入眼,便看到病人握在手中的玉块。

  豁然间明白了一切,这块在他神智不清时被人拾走的东西足已说明一切。姬旦浑身颤抖,心中伤痛难以自制。

  姬发竟然一直隐而不发?他竟然眼睁睁见自己为此事伤神多年、看着自己在这无力又无望的境地里苦苦挣扎?

  「对不起……」坦然罪过的王者黯然由衷道歉:「我原想以这个借口,便可许你十年之期……而彻底将……我最重视的……拥有……如今看来……」

  姬旦垂泪,陡升的怒火却因姬发短短一语烟消云散。

  姬发,始终是他命中克星。总算他此刻知道姬发并非真正对他无情,尽管明白这一点是在长年的欺骗之后。

  见着姬旦的神情,姬发无憾地闭上双眼。

  他知道,无论如何,姬旦总会原谅于他。这一点,仅从姬旦没有将玉从他手中取回,便足以知晓。

  他紧紧地握着手中之物坠人梦乡,只留下全然不明所以的姬诵,怔怔地看着他二人发愣。

  倦,极度的疲倦。姬旦拢了拢衣襟,裹着止不住阵阵泛凉的身子,头也不回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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