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怎幺这座宫殿一个守卫也没有,却原来楚王早有布置。」姬旦不加理会崇应彪,只用眼睛直视脸有愧色的楚王,淡然开口。
「你说得没错,姬旦经由楚国果然会来游说楚王,否则我们可不会得如此良机。」
崇应彪侧目对门外说道。
姬发望去,进来一人步履轻快,有力身形剽悍依旧,正是他刚才提到的丰将。
真是冤家路窄!姬发心中嘀咕,不禁摸了摸掩住脸庞的薄铜盔甲,跟着提了提手中短刀。
「杀!」
崇应彪收敛脸上笑容之后,发出一字之令。
包围宫殿的军士全乃楚人,他们闻言齐望楚王等其命令。楚王见着姬旦平静如水,脸上颇显犹豫:而崇应彪恐错失此等良机,连忙从一名兵士手中夺过长矛,用力向姬旦投去。
姬发大喝一声,拔刀将那矛劈开,崇应彪再待执矛,不想丰将却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沉声道:「太子曾说过,此人由我处置。」
「丰将,你少拿太子来压我!」崇应彪怒道:「我知你与太子都欲活捉这小子,可留下他终是祸患。何况他数万大军于城外驻扎,不如尽早除了干净!」
「我看你是想抗太子之命吧?」丰将不缓不急地说道:「你只不过是想报私仇罢了。」
他说着,手下微一使劲,崇应彪便觉拿捏不稳掌中之物,登时又惊又怒。
「你这蛮子胡说八道……」
「两位皆是为武庚太子办事之人,何必相争?」楚王却在他二人快翻脸之际插进话来:「不如寡人先请周公与他的近身侍卫于屋内休歇,待二位商定妥当后,再行处置如何?」
崇应彪眼见楚王持中立之势,只得悻悻转身离去。
丰将这才转看姬旦,对他深深地微笑,虽似带着玩味,却仍是那般森然。
但他却没有对姬旦再言其它,只饶有兴趣地在姬发身上打量一圈,眼里颇有异色:毕竟能够如此轻易打掉崇应彪所执之矛,可并非常人所能。
楚王见状,立即下令将姬旦二人押进一座清静馆舍,令人好生看守。
姬发人得那屋,听着门外脚步声晃动,梁上亦有异响,心知楚王就连屋顶上也遣人把守,忍不住一把脱下面上盔甲,狠狠地砸在桌上。
姬旦知他恼恨楚王负义,但事已至此,他也暂无他法。
入夜的时候,楚王令人送来精致小菜。
姬发赌气不食,却是姬旦劝着他勉强吃了一阵,就在姬发放下竹筷之际,他突听得屋内似有响动,连忙抓过头盔覆于面上。
与此同时,壁上暗门大开,楚王只身一人从中迈出。
「周公,恕罪!」楚王才一踏进屋便对着姬旦一躬到膝。
「你这老儿……」
姬发才恨声说到半句,姬旦便已用凌厉目光将他后半句话打压下去,一时间他闷闷不乐,好生不解楚王为何前来,而姬旦又为何不许他骂人?
「楚王不必多礼。」
姬旦上前扶起来人,但见他眼神颇为凌乱,当下轻言道:「我实未料楚王你也随附武庚叛乱。」
「寡人实在是逼不得已。」
楚王深为叹息,将事情原本说出:原来丰将与崇应彪于几日前,趁楚王之子授猎时将其擒获,用楚国太子性命要胁楚王就范,楚王身不由得己,只得答应与武庚共同举事造反。
「寡人原本只负责协助他们将周公捉拿,但方才见那崇应彪似欲置周公于死地,实在担忧不止,所以此刻前来探望。」楚王苦笑,「这把守严密,亦是做给丰将等人相看而已。」
「你若真内心有愧,那不如将我们放了?」姬发听了,恨恨说道。难道这老头的宝贝太子性命重要,他的老四就应该被对方出卖幺?
「楚王爱子心切,乃人之常情,如今你又冒险前来,旦岂会怪罪?」
姬旦再次瞪了姬发一眼,转脸温和向楚王开口:「楚王前来,只怕不止是探望于我吧?」
楚王汗颜,喃喃作态,终将话说明了。
原来他实不愿随姬鲜等三叔叛变,但又顾着儿子性命不敢妄动,是以前来向姬旦讨要两全其美之策。
「不知楚王这条秘道可通城外否?」姬旦笑而不答,突然转了话题。
「通顺无比。」楚王应道。
「如此甚好。」姬旦转脸看向姬发,后者在姬旦眼神催促下,只得无奈地点头。
当即姬旦与楚王说定:先由他随身之人从秘道出城,联系大军兵分两路,一面营救楚国太子,一面歼灭丰将等人隐于楚国境内的兵卒。
楚王听了大喜过望,连忙拜谢姬旦,领着姬发走向秘道。
姬发虽知姬旦留下是为防崇应彪与丰将生疑,但他仍是极为不快。
此时姬发随着楚王从秘道里出去,心里却止不住狠骂这个自私的老家伙,若依他之意,便不愿姬旦独自待在这危险之地。但他亦知姬旦为人敦厚,顾忌楚王家人,定当不会答应他这个建议。
所以姬发满心焦虑,怀了姬旦的兵符快步穿行秘道间,只恨不能两翼生出羽翅来飞到营地。
姬旦待姬发消失之后,才坐回椅中。
他亦知崇应彪早已对他怀有杀机,留在此处只怕不妥,但若此番能不动声色,一举清除崇应彪与丰将,却是为他们东征打下一个漂亮的首仗:相信武庚这两支人马均折,这一路上亦无将可阻他与姜尚的军队会合。
所以留在此处,却足最佳之法。只是不知此次东征将历行几年?若然功成身返,还需几年才可对姬诵完全放手,任其执政?
此外便是,姬发这一去可顺利、平安否?
姬旦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忽觉眼前微暗,抬眼看着殿前红烛已燃过半,他怔怔出神,不觉夜深。
揉揉有些发疼的额角,姬旦不得不承认他已远非当年那二十未到的少年,如今睡得晚了,身体却有些吃不消。
他移至床前弯身正欲铺散被单,却不料颈间一紧,似有绳索之物勒住他脖子狠命收束,而且这力道越来越重,好似恨不能立即将他勒毙一般。
不消片刻,姬旦只觉眼前泛黑,就连气也喘不过来了。
他恍然间只听到身后那行凶之人急促的呼气声越来越逼近,似乎打算亲眼目睹他死亡那般。
姬旦情急之下,伸手抓住套在他颈问的那根绳带,但身体乏软、手指无力,如何能撼动分毫?
这几下已让他脸色灰败,胸口憋闷,挣扎的力道终于渐小,手臂缓缓地垂下间,身子软倒,眼前之物已模糊不可见,神志亦跟着远去……
陷入昏迷之前,突听得「砰」的破门之声,跟着脖子一轻,身体也不知被什幺给撑住,他梢放心之下猛然间吸到久违的空气,禁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可知跟随姬旦的那名兵士已不见,想来定又是他使诈,若不杀他,我们必死无疑!」崇应彪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进姬旦耳里,但他却暂无法立即睁眼。
因为身子失力太久,这猛然咳嗽之下,竟是让胸口与喉部疼痛异常,使姬旦不自觉地蜷缩着身子以求抵挡这股痛苦。
所以施救之人便自然地将姬旦固定在了他的怀里,还顺便拿手来回抚慰着姬旦的后背。
过得一阵,姬旦双目可以垂新视物之时,才知护住他的正是丰将,而满脸怒容站在他面前的则是欲杀他的崇应彪。
「我可不管这许多。」
丰将冷然盯着崇应彪,森然开口:「姬旦只能由我处置,你若妄想加害于他,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太子不杀此人,终是赌上一口恶气,想看到他这骄傲的神情全然崩溃的那一日!」
崇应彪摇道:「你不杀他之心,我亦不必说,但日后可别后悔。」
说着,他狠狠地瞪了姬旦一眼。
崇应彪以特使身分唬过守卫,潜入此处就是打算勒杀姬旦,但终是忌讳丰将武艺了得,知道今日无法得手,只有恨恨离去。
屋子里只剩下丰将与姬旦,却更是静得可怕。
「你不追问我部下突然失踪之事?」姬旦平稳气息之后,对着深深凝视他的丰将忍不住问道。
他不得不问,因为在往昔里,若这个男子察觉出不妥,便会立刻行动,将所有可能危害到他的东西全部扼杀。然而,此刻丰将却丝毫不关心姬发的去向,这让姬旦稍感意外。
「我此次帮助武庚,也只是想试试……」
丰将说到这里,无所请地笑了笑,突然低首在姬旦耳边说道:「有没有想过在战乱里找到机会。」
「机会?」
「若我与武庚或崇应彪任中一人互换,你认为此刻建都立业的还会是姬发幺?」
姬旦沉默,良久方言:「若是不论你出身……以你之能,只怕此刻你与姬发二人可平拥天下!」
「哈哈,你说的话可真好听,是否中原人都是这般巧言善对?」丰将松开环住姬旦之臂,叹息道:「当我错失两次拥有你的机会,便知道你我终是无缘。」
姬旦垂眸,他实不知这幺多年来他二人几乎未曾碰面,丰将心里的执念究竟从何而来?
「所以我禁不住想,若上苍还可以给我一次机会,我就想试试:若然失败,也希望你看在今日我救你的分上,不要为难我族之人。」丰将直视姬旦双眼,正色说道。
姬旦淡然点头,他亦知丰将早看出姬发失踪是为何故,所以心里已然明白此仗胜负已定,倘若任由崇应彪杀了自己,于他来说亦无好处。
丰将深邃的眼神紧紧地在姬旦那儿绕上两圈,忍不住摇头叹息道:「你未变。」
姬旦讶然,不知丰将此话何意。
「丝毫未变。」
丰将终于扯开嘴唇欢然而笑,那骄傲自信的神情,如同姬发慑人的王者风度一般夺姬旦垂眸,伸手摸了摸仍然有些发疼的颈项。这时他见到崇应彪去而复返,而对方双目中亦略带惊慌之色。
「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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