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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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海祭-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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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为她擦洗身子,帮她*服时遇到了一些麻烦,菊香死互地揪住胸襟,怎么也不肯松手,身子直往苇壁上缩。

  “听话,听哥哥的话。”张具成柔声相劝,“菊香,你的衣服破了,脏了,具成哥为你换上一身。听话,好菊香,听话……”

  话语柔和得如同棉花,也就有了让人昏昏欲眠的魔力。终于,菊香松开了双手,任张具成为她脱去衣服,软软地躺倒在草铺上。

  张具成拧一块替代毛巾的水纱土布,开始为菊香擦洗身上的垢甲。先是颈窝,再是肩膀,继是双臂。他的双手小心翼翼。湿布过处,便如洗藕一般裸露出白净。象是在哄劝少不更事的女儿,他一边擦洗,一边呢喃:“别怕,看,多脏!——这儿,这儿……白了!好看了吧?菊香,菊香最听具成哥的话了。来,侧过来……”

  起始,菊香还绷着身子,双手护着自己的*。渐渐,她完全放松了,唯眼里吐出的视线含着几分恐惧和探询。张具成抬眼接住那双视线,指望她能认出自己。那双长长短短的视线却总是很快就散乱了。

  擦洗完腋窝,接下来该为她擦洗胸部了。那一对没有奶过孩子的乳房并不丰满,上面还印着几道被人捏掐的青痕,乳鸽般静静地孵卧在胸口两旁。

  张具成感觉一阵震颤,但心神却很快沉静下来。带几分圣洁的虔诚,也带几分恭敬的庄严,他让手中的水纱土布潮水漫滩一般从菊香那瘦弱、柔软的胸前滚过。一遍,两遍,三遍,直至蒙着垢灰的前胸透出亮色,*也如云消雾散后的*变得洁净清新,并且有了几分尖挺。搓揉之下,菊香的心智陷入了另一种迷失。她闭着双眼,脑袋左摇右晃,喉咙深处发出遥远的呼喊:“具成哥,具成哥……”

  是……叫我?张具成心头一阵惊喜,连忙扳住菊香的头,贴近了那有些错位的五官:“哎,哎,我在这儿!在这儿!菊香,菊香妹子,是我……”

  菊香凝住眼珠,死死地看他一阵,突然伸手将他推开:“不,不,我不……”

  张具成摇了摇头,心头泛起一阵酸楚。他强忍着泪水,继续解劝:“菊香,别怕!菊香乖,还躺下,躺下。我们再洗。洗干净,换衣服……”

  ——他为菊香准备了一套干干净净的衣服,褂子是蓝阴丹士林布,裤子是老蓝土布。这套衣裤,是在沙岛西端的芦苇丛里拾到的。张具成猜想,要么是哪个落水女人挣扎时脱下的,要么是上游谁家船上女人晾晒时不小心落入长江的。但愿是后者。

  菊香重又安静地躺倒在草铺上,任随张具成擦过腰腹、小腹、大腿……张具成没有丝毫的情欲和半点的邪念。那渐渐光洁的身子,在他的眼睛里完全成了一尊需要小心呵护的宝物,他愿意守着它,护着它,甚至捧着它,抱着它,在这荒岛上过一辈子……

  辽阔广袤的水天,无拘无束的世界!

  菊香的精神一天天健旺起来,不再啼哭,不再哀嚎,也很少流露那种惶然不安的惊恐。从她脸上更替的表情里,不难揣测她常常穿行于两个不相干且距离遥远的天地里。一个天地,是一座巨大的迷宫,路径曲折缠绕,方向混杂难辨。菊香跌跌冲冲地四处探求寻找,却总是找不到出口。一阵风雨,一声鸟啼,时常唤醒她记忆深处的某处座标,却又往往让她拐入新的困惑,再也弄不清身在何处今夕何年。另一个天地,阳光和煦,天气爽朗。飞至身边的一只粉蝶,开在脚前的一朵野花,都能激起她的一脸惊奇和欣喜。东望江面的旭日,她笑;西望满天的晚霞,她笑;看着摇曳起伏的大片芦荡,她也笑。笑得是那样轻松,那样纯净,那样无牵无挂,倒让张具成疑心是不是自己的神智不大正常。也许,每个人本就应该生活在那个让菊香陶醉的世界的!不幸,他无福消受那份陶醉。他要砍斫更多的芦苇,换来更多的粮食,他要让菊香吃饱三餐,恢复健康,不再有任何的忧愁烦恼;他要尽可能延长这种幸福光阴,给菊香、也给自己以最充分的补偿。

  自从把菊香带上这江心沙岛,他的心也日渐安然了。是的,他不再悲哀伤痛,也不再为自己经历的一切后悔。既然过去的一切已经发生并且成了过去,他没有必要继续为之后悔懊伤。人活一辈子,谁又能保证肯定就是顺风顺水遂心如愿呢?谁又能踏住地面不走错一步呢?即使是一棵小草,一根芦苇,不也同样可能长错地方会被锄了被割了?阎王爷的簿本没有勾去你姓名,你就该大大方方地活着,堂堂正正地站着,快快乐乐地向前走。看着菊香时而表露的那种无忧无虑无思无索的神情,张具成甚至觉得,那才是人活在世上最好的表情和境地。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到哪条河边喝哪河水;人,原本没必要老是回头张望并且折磨自己的。

  他在草棚后面开挖出一小块菜地,将深埋的芦根一一清除干净,然后栽上了几蔸南瓜和一蓬扁豆。沙土肥沃,南瓜和扁豆都长得轻松自在。隔个两三个月,就可以吃上闷南瓜炒扁豆了!张具成考虑,秋后不妨再种上两畦青菜。

  他在沙岛西端迎水的位置挖了一条水沟,又在水沟外的浅水区用芦苇插出了喇叭口,鱼一旦游进水沟就很难再游出去。每天傍晚,他在喇叭口里撒上一把草籽;第二天一早,总能在水沟里捕捞出一两条白丝或是江鲇,中午也就有了一碗鲜美的鱼汤。

  他在草棚最里面用芦杆隔出了三四尺宽的空间,同样也是用芦杆捆扎出一张低矮的草床。为驱逐蚊虫的叮咬,床蓆下,他铺垫上了一层厚厚的晒干的艾菊草,这是菊香的床。每天夜晚,他能听到菊香长长短短、深深浅浅的鼻息,也能嗅到菊香呼吸里略带些酸甜的气味。隔着稀疏的芦杆,借着从芦笆缝隙里透进的目光,凝望菊香酣睡中的面容,张具成感受到了一份独一无二的安宁,一种可以触摸的幸福。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就这样平平静静地相互厮守着过日子该多好!

  一个多月的同吃同住,让菊香对身边的这个男人完全卸去了戒备,她似乎已经把这个男人看成了自己的一部分,天经地义地守候在她的身边,照顾着她的吃、喝、住、行。有那么几次,张具成发现她的视线久久地逗留在他的脸上,两眉之间耸起痛苦的思索竖纹。他渴望菊香能够想起什么进而恢复记忆,于是回报以一个舒心的笑容或是一声温柔的询问。不幸,努力总是失败,摆脱痛苦的本能让菊香很快就转移了注意力,步入另一个浑沌恍惚的境地。

  这样也好!张具成想,既然自己不能走进她的记忆,那么,他愿意让这个饱受苦难的女人,永远生活在没有记忆、没在烦恼、也没有痛苦的天地里。

  天气渐渐热了,江水也一天天变得浑黄。

  令张具成感到不安的是,这些日子,来岛上收购芦苇的船越来越少,他和菊香并没有攒下几斤存粮。再这样下去,他们怕是只能忍受饥饿的折磨了!

  好在夏天来临,钻入水沟的鱼也多了,芦苇丛中不时还能拾到野鸭蛋和野鸟蛋。鱼虾野味,成了张具成的主食,他尽可能多省下一把粮食留给菊香。——这一个多月茶饭汤水的调理喂养,滋润出菊香一脸的丰润,甚至有了一层淡淡的瓷亮,那瘦弱的身子也丰满了许多。

  七月初的一个下午,张具成正在岸滩上整理新收割的青苇杆,江北星祥镇芦蓆店刘老板划船驶上了沙岛,且带来了几斤大米。

  张具成道声“谢谢”,问刘老板:“这回,可隔了不少日子才来。芦蓆生意不好?”

  “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刘老板摇摇头,摇出一连串的感叹,“现如今,土地分到各家各户,没了粮户,存粮也卖了公家,芦蓆怕是难有销路了!这回,装上四五担苇杆就足够了。”

  四五担?四五担青苇杆江北岸哪儿没有,用得着隔江踏浪地来岛上收购吗?

  刘老板解释:“我呀,前些日子也被评了个剥削阶级——小业主……唉,没地方讲理呀!大些的生意是不敢做了,只能挣些小钱糊糊口。——这回来,也算是跟你招呼一声。”

  他朝不远处的菊香投去一眼,欲言又止。

  菊香正坐在沙滩上,聚精会神地玩着一柄芦叶风车。江风习习,芦叶风车迎风呼呼地旋转个不停。菊香满怀兴味地舞动着,身心沉浸于童年的天籁里。

  “哦,我妹子。”张具成小心地笑笑,介绍,“她……男人死了,受了些罪,脑子不大清爽。”

  刘老板深深地看他一眼:“兄弟,别瞒我,说实话,你是……张宝成的二哥吧?”

  张具成大吃一惊,眼珠儿错住,怔怔地看着刘老板。

  “这些日子,四乡里都在抓人。抓特务,抓反革命,也抓逃亡分子。前天,有两个人找我打听你,一个背盒子枪,象是干部,一个癞痢头,都一脸的恶狠狠。我也不敢跟政府撒谎,如实说了。这几天,他们怕是会来岛上抓你。有地方躲的话,你……还是带她躲躲吧!我今天来,也就是想着为你递个话。兄弟,话不多说了,自个儿保重!”

  说完,刘老板吊起船帆,朝北岸驶去。

  张具成跌坐在沙滩上,久久没力气站起。一群白翎的水鸟在灰色的风中收集残阳。西来的浑黄的江水,也铺染了一层触目惊心的血红。

  来了,终于还是来了!真应了那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俗语。原以为,一切都会顺着江水东流而下,一切都已经成了掀过去的一页黄历,他将厮守着菊香在这荒岛上慢慢老去;谁知,世道并没有放过他们。我们已经与别人不再相干,与世道也已天各一方,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把我们撇开,让我们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呀……

  苍天无语,江水无语;唯海鸥“嘎嘎”的鸣叫钻心地刺耳,令人感觉搅和了许多的阴险。

  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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