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月皎皎-薄媚·恋香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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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月皎皎-薄媚·恋香衾(出版)- 第1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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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明瑗又说了一遍,已在痛楚里浑身战栗得如同筛糠。
  还是含糊,但可浅媚已经听得清晰。
  他在说:“浅儿,对不起……”
  她不晓得他哪里对不起自己,她只看得到他在受着连地狱都未必设有的恐怖刑罚。
  她转过头,盯着唐天霄,幽黑的眸子有烈火森森窜动。
  唐天霄给看得心里发毛,但眼见她为他愤怒心疼,又是恼恨。
  他冷笑道:“大周本就有凌迟、梳洗这样的刑罚。立国二十八年,这是第一次用凌迟来处死囚犯。这是他应得的。”
  他抬头问行刑手:“这刑罚什么时候能执行完?”
  行刑手屈膝答道:“回皇上,按行刑规定,凌迟当割足三千三百五十七刀,分三日割完。目前已经行刑十三个时辰,割完一千零四十一下,犯人身体不错,应可割满三天。”
  可浅媚攥紧拳,依然冷冷地盯着唐天霄。
  唐天霄给盯得恼羞成怒,说道:“这是他应得的!聚兵谋逆,本当凌迟处死,何况他居然敢公然占有朕的女人!既然需割足三千三百五十七刀,那么,一刀不许少!”
  李明瑗又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含糊而苦楚。
  可浅媚转身望着眼前血肉模糊的男子,心头也似模糊一片,依然只记得大梦初醒那一刻,十二岁的小女孩踩着大大的脚窝一步步走在沙漠上,一步步走向那个向她温柔而笑的白衣男子。
  人如鹄,琴如玉,月如霜。一曲清商人物两相忘。
  如此美好,如此洁净,如此翩然物外……
  她忽然失控地大叫一声,将身边的刽子手狠狠一推,就势从他腰间拔过长剑。
  “你做什么!”
  唐天霄惊怒,看她持剑在手,龙吟剑飞快出鞘,在她腕间飞快一划。
  一溜鲜血滴落,长剑铛然落地。
  可浅媚转头望一眼唐天霄,黑眼睛里泪水莹然。
  唐天霄怔了怔,才觉出她对自己并无杀机。
  正想着要不要缓和了气氛先将她带走,可浅媚已弯下腰,用未受伤的左手捡了长剑,低头看了一眼,忽然闪电般刺出,正对李明瑗心脏部位。
  不知是因为剑钝,还是她的力道不够,那剑一时竟未能将李明瑗刺死,甚至不曾刺到他的心脏。
  他张了张嘴,却含糊说了个“谢”字。
  可浅媚看着尚在喘气的李明瑗,满眼都是泪水,和身扑到那剑柄,狠狠压下。
  轻微的“噗”的一声,长剑终于把李明瑗刺穿。
  那一刻,李明瑗的眼睛忽然一片清明,甚至有种解脱的笑意。
  对着前方,他低低地唤道:“静雪,你来了!”
  他明明已经被剜去了舌头,但这一刻,连唐天霄都听得清晰,他唤的是个女子的名字。
  但唐天霄转头向门口看去时,只有一道冷风自帘角处透入,将灯光吹得一暗,却并没有看到甚么人走进。
  而李明瑗已经垂下了头,再也没有了声息,也没有了痛苦。
  可浅媚仿佛在那和身一扑时已经用尽了力气,慢慢自他身上滑下,无力地跌落于地,满身俱沾着他的鲜血,扑在冰冷的地面上痛哭失声。
  唐天霄犹豫片刻,从自己怀中取了帕子,将她还在流着血的右腕牢牢裹缚了,说道:“既然这么死了,也算便宜他了。你……从此也该安生了吧?起来,回去换件衣服,我带你去看峰儿。”
  可浅媚不答,甚至连伏在地上的姿势都不曾变过,颤动的双睫下有泪如泉涌,却有着怨毒的恨意流溢。
  她在恨他。
  她恨他如此冷酷,如此残忍,在害死她全家后,又不得不亲手杀了她的夫婿。
  她委屈,她心疼,可难道他不委屈,他不屈辱?
  她凭什么认为,他不会在她一次次的背叛和出卖中筋疲力尽?
  他正想着要不要先拉她起来带他离开时,帐外又有亲卫在禀道:“皇上,罪人庄碧岚求见。”
  唐天霄怒道:“他又要做什么?”
  庄碧岚乃戴罪之身,重铐囚禁,本无权直接通传求见;但唐天祺嘱咐过以礼相待,加之人人俱知唐天霄心痛南雅意之死,因此庄碧岚执意请求之下,从人竟两次过来回禀。
  他本待再次驳回,转头看到李明瑗血肉模糊的尸体,又改变了主意。
  退回到一边草席上坐了,他说道:“传。”
  可浅媚还在伏地而哭,却似连放声大哭都已无力,只有断断续续的凝噎之声传来。
  
  片刻后,但闻镣铐声响,庄碧岚缓缓走入。
  他依然一身素衣,穿戴甚是整洁,眉目清雅宁静。
  走到唐天霄身畔时,他只一揖为礼,说道:“见过皇上。”
  唐天霄也不在乎那些虚礼,单刀直入问道:“你有什么事?”
  庄碧岚扫了一眼帐中情形,眸光微悸,立时明白唐天霄肯见自己,只怕是杀鸡儆猴之意。
  但他早已打定主意,依然是原先的温文沉着,慢慢说道:“我想去看看雅意。”
  唐天霄道:“雅意已经死了。临终时朕问过她,她说并不想见你。”
  庄碧岚惨淡一笑,“傍晚时我憩息时忽梦到她来告辞,便知不好。后来皇上传来的口谕,她果然是去了。她与我相处多年,焉会不想见我?只是她素来爱惜容貌,凡事务求完美,不欲我见她憔悴模样罢了。听说她已入殓,我便不去看她的模样,我只过去陪陪她,让她看看我的模样。”
  他目注唐天霄,叹道:“皇上若真心待她好,必会希望她走得安心些吧?”
  唐天霄沉默片刻,才道:“你去吧。朕应过她饶你不死,朕希望你别辜负了她这片心意,再做出甚么找死之事。”
  庄碧岚勉强笑了笑,说道:“谢皇上成全!”
  拖着那沉重的脚镣,他慢慢向外走去。
  待走到门帘处,他又回头,打量了一眼渐渐连凝噎声都安静下来的可浅媚,忽道:“关于可淑妃,有一件事,只怕皇上并不知道。”
  唐天霄不耐烦道:“什么事?”
  庄碧岚道:“关于信王娶可烛公主为妃之事,只是为了拉拢北赫将士演的一场戏。”
  此事正是钉在唐天霄心头的一把刀子,日日夜夜的嫉恨让他寝不安枕,闻言不觉屏了呼吸,却道:“你说什么?你是看着李明瑗完了,想为你的结义妹子撇清,日后再能抓着个什么机会,也算是提前在朕身边埋下了枚好用的棋子吧?庄碧岚,《薄媚》之计,一次便已足够!朕不会再上当!”
  庄碧岚黯然道:“你若不信,也由得你。但我还是要告诉你,可浅媚重病已经半年,其间一直卧病于床,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传说中的信王妃。就连当初引你入临山镇陷阱的,也只是李明瑗,可浅媚隐居在那里,自以为与世隔绝,根本不知道那座酒楼已经被信王控制。”
  唐天霄不觉站起身来,问向可浅媚道:“可浅媚,你说,是不是这样?”
  可浅媚仿佛没有听见,依然静静地伏于冰冷地面,没有一点声息。
  若不是尚在起伏的腹部,他甚至感觉不出她是一个活物。
  唐天霄忽然间惊慌起来,上前一把将她捞到自己的臂腕,说道:“浅媚,你说话!”
  可浅媚面色雪白,眸光抓不住眼前事物般飘忽着,唇边也已全无血色,正在无声地颤抖。
  庄碧岚朝可浅媚脸上看了一眼,眸光已是黯淡。
  他低低道:“皇上,快传原先为她治病的那位塞外神医过来为她诊治吧!她的病正月里便初露端倪,信王命那位神医提前了好几个月搜寻药物,才在她生产大出血后病发时不致手忙脚乱。”
  他似不忍再看可浅媚的模样,惋叹般轻声道:“她调理了六个月,刚有些恢复……但若经历了房事或受到强烈刺激,勉强聚起的一点精气神立时便会涣散,病情即刻加剧。一旦病发,来势凶猛,最多不过三五日的光景……”
  唐天霄骇然,将可浅媚紧紧抱住,喝道:“你胡说!”
  可浅媚却似听到了庄碧岚的话语,飘忽的眼神惊恐地转动,终于凝到了庄碧岚身上。
  庄碧岚看一眼李明瑗的尸体,说道:“这事……连浅媚自己都不知道。她一直以为她只是产后大出血,身体弱了,需要调养。其实……我们早就知道那是绝症,连神医的药也只能控制病情,无法除根……”
  他慢慢地向门口走去,撩开了帘子,夜晚大团的冷风随着他的话语涌了进来。
  “她的病根在血液里,症状之一,便是受伤后会血流不止。如果没有对症的药,便会一直流下去,流尽身体里最后一滴血,直到……死去。”
  唐天霄被那突然刮入的冷风吹得连心都冷得发颤。他飞快地抓过她受伤的右手。
  鲜红的血已经浸透了裹伤的帕子,将袖子也染红了半边,犹自在淅淅地滴落鲜血。
  他只是阻止她持剑伤人,出手当然不重,若是体质正常,就是不包扎,也该渐渐凝结了。
  但唐天霄解开那鲜血浸透的帕子,只看到那血液仍在汩汩渗出,再无一丝停歇之意。
  可浅媚身体哆嗦得厉害,泪水无声地成串滑落,嘴唇翕合着,并没有发出声音。
  但从那翕合的形状,唐天霄依稀辨别得出,她反反复复说的,只有两个字。
  “骗我……骗我……骗我……”
  她如此年轻,如此活泼好动,如此盼着能见到他,并不相信她得的是绝症,更不敢相信她已经快要死了。
  唐天霄也绝不相信。
  庄碧岚只是在骗他,一定只是在骗他。
  但他已觉出她艰难呼出的气息烫得厉害。一摸她的额,已是烫手。
  他记得方才缠绵时她身体微凉的体温。
  她一遍遍地告诉他,她身体不好,她没力气,他总认定她是在推搪,含恨将她摧折得更厉害……
  他透不过气来,慌忙将她一把抱起,一路急急喊道:“快传太医,传成安侯!传太医,传成安侯!”
  
  皇帝的营帐里,暖炉已熊熊烧起。
  唐天霄坐于毡毯上,抱紧了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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