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月皎皎-薄媚·恋香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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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月皎皎-薄媚·恋香衾(出版)-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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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两人便都怔住。
  好一会儿,唐天祺勉强笑道:“她……她不会想在家修行吧?真打算出家了?”
  靳七头皮发麻,低低道:“听侍女转述口吻,好像是打算一个人在怡清宫过上一辈子,再不出去,再不见一个外人。”
  他不敢说明,但唐天霄听得清楚。
  可浅媚不想见的人里,包含着他。
  他撑着额的手慢慢挪开,凤眸冷冷挑起,凌厉如刀。
  “一辈子?素衣?出家?”
  他笑意寒冽,“就为朕诛杀了她的情郎,她便打算在朕的后宫里为她的情郎守孝一辈子?抄一辈子经?”
  唐天祺暗自叫苦,忙笑道:“她孩子心性,多半说着玩玩而已,皇上别去理她,隔几天自然好了。”
  “说着玩玩!”
  唐天霄满心里又酸又苦,声音微微变了调,“她说着玩玩的话,做着玩玩的事,是不是都太多了?或者,她说的话,做的事,都是骗朕玩玩的?”
  甚至在半昏半醒之际,也在他跟前耍着手段,哄他软了心肠,再来个不理不睬?
  她到底想把他的尊严踩到哪里?
  猛地立起身,他“唰”地一声,把那满案的纸笺连同各种公文一齐扫到地上,抬腿将书案踹倒,一向漫不经心的俊秀面庞已气得扭曲。
  连宫外侍从都听到他们的年轻帝王在怒气勃发里失态地咆哮:“可浅媚,你欺人太甚!”
  唐天祺背脊生汗,上前劝道:“皇上,别为这丫头气坏了身体,先叫人再去打听打听,好好问问清楚!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不会有什么误会吧?她虽然任性了些,可我也能看得出,她待皇上还算真心实意,绝对在不敢轻侮皇上之意。”
  “她?待……待朕真心实意?”
  唐天霄胸口起伏,眼眶却有些红了。
  他冷笑道:“真心实意到跟朕的敌人私逃?唐天祺,如果她是你亲妹子,朕连你一起治罪!”
  终于,唐天祺也垂下头,不敢相劝了。
  
  唐天霄并没有再让人打听可浅媚到底怀着怎样的居心,而是自己亲自奔向了怡清宫。
  唐天祺明知不妙,到底内外有别,却不便亲自跟了去,只得向靳七使了个眼色,托他照应些,自己怏怏地出宫而去。
  唐天霄怒冲冲地走到怡清宫时,卓锐已闻报急急上前见礼。
  “她呢?”
  唐天霄立于宫门前,却已不由抬眼望向内殿。
  窗扇大开着,有袅袅的淡白烟气盈出,却瞧不见半个人影。
  那日,她私逃出宫前,还曾如一枝艳丽妩媚的木棉花倚于窗棂,笑容璀璨明妍,让他一上午都心舒神畅,迫不及待地便想回到她的身畔,继续和她相依相守,谈笑无忌,直到白发皑皑。
  他很有把握,他可以在未来给予她更多的惊喜和快乐,更高的身份和地位。
  以为已经没有人能拦他的路,却从不曾想过,她并不希罕他给予的一切,一声不吭地便将他舍弃。
  心头越发割裂般地疼痛,但看向卓锐的眼神却更加寒冽。
  卓锐看得出唐天霄来意不善,却再猜不出可浅媚哪里招惹了她,低声答道:“淑妃在里面。这几日很安静,很少出屋子,偶尔出来,待人也和气,从不惹事。”
  他只怕又有人在唐天霄跟前进了甚么离间的谗言,却是婉转地告诉唐天霄,如今的可浅媚很本分,很听话,言行挑不出毛病来。
  唐天霄却听得越发气愤。
  从前的可浅媚,会有这等本分,这等听话?
  他问:“里面在烧着什么?”
  卓锐忙叫来小太监悄悄过去打探时,小太监回报道:“烧的是淑妃娘娘自己抄的经文。方才香姑娘把她抄的大半经文都送到大佛堂,说日后分发下去让人颂读,便可积德行善;淑妃娘娘却说,她的经文只图自己抄着安心,不许传出去惹事儿,因此叫人移了火盆过去,把剩下的经文都给烧了。”
  唐天霄明知香儿只是找借口把那些经文送到自己跟前,冷笑道:“如果没有心怀鬼胎,抄经文这种善事,怎会怕旁人知晓?”
  小太监道:“特地移火盆过去,似乎并不是全为烧经文。听说淑妃娘娘嫌屋里东西太多,顺便也把没用的字纸也给烧了。”
  “没用的字纸?”
  可浅媚虽然聪明,可并不爱写字。唐天霄却勤奋得很,几乎每日都会练上几张字。
  他总和她在一处,因此所练的字纸大半都收在她这里了。
  他眯起凤眸,便往内踏去。
  小太监忙要通报时,唐天霄低声喝道:“闭嘴!”
  他悄无声息地踏了进去。
  
  傍晚时,可浅媚又抄完一部经书,忽留意到自己这几日自己所写的经文都不见了,便问道:“香儿,把我的经文放哪里去了?”
  香儿忙答道:“大佛堂里正在收集各种经文分派给下面的信徒,说是行善之事,可以增福增寿。我听着这是好事,便收作一处,送过去了。”
  可浅媚道:“唉呀,你别给我惹事。何况大佛堂里供的是佛家菩萨,我抄的是道家经文,根本不是一回事儿,这都闹的什么呢!”
  香儿便道:“既如此,我呆会儿去要回来吧!”
  “算了,以后别拿过去就行。我抄着只图自己安心罢了。”
  可浅媚说着,翻了翻抄好的经文,却有一张纸片飘下。
  她捡起,却是那日她抄的那篇《木瓜》,后面有唐天霄写的“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也有她写的“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不论生死离合,我都和你说定,我们将执手相对,共度一生。可惜事与愿违,造化弄人。我们终于分离了,有生之年再见不到你,有生之年再无法实现我们的誓约。
  纸片已褶皱得厉害。
  当日可浅媚从角落里把揉成的一团捡起,好容易才抚得有些平整,看清那骗人骗己的一字一句,也隐约明白了唐天霄怎么会这么快便发现她离宫而去。
  他在意她,因此也懂得她。
  于是,骗人骗己后,是害人害己。
  她凄然地笑了笑,吩咐道:“笼盆火来,我把这些没用的东西都烧了罢!”
  香儿不解,只得照办。
  她便在各个角落都翻了翻,又打开箱柜,找出她曾宝贝一样收着的诗文和画轴。
  有唐天霄随手写的字,画的画,也有她千里迢迢从北赫带来的李明瑗的手迹。
  她都不想留着。
  把能断的都断了,能烧的都烧了,安安静静地龟缩于这小小的殿宇中,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管,也许便是她一生的幸运了。
  她将永远是可烛部唯一的公主,大周皇宫内曾经盛宠却终于失宠的淑妃娘娘。
  她可以暗暗地喜欢着某个人,安安静静地喜欢着某个人,然后在岁月的迁逝里慢慢模糊他的身影,她的爱情。
  她将永远不会在突如其来的灭门仇恨里目龇欲裂,痛不欲生。
  李明瑗在骗她,卡那提在骗她。
  他们各有各的打算,所以都在骗她。
  而她将永远只相信自己。
  
  经文扔入火盆,火焰腾腾地冒起,光色明亮。
  那篇《木瓜》扔入火盆,火舌便迅速吞噬掉她和他的誓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几个字像不肯罢休般在火舌里挣扎翻滚了下,终于化作深黑的灰烬。
  她仿佛轻松了些,继续将那两个男子在自己生命里留下的印迹慢慢付之烈焰。
  一年老一年,一日没一日,一秋又一秋,一辈催一辈。一聚一离别,一喜一伤悲,一榻一身卧,一生一梦里……
  她黯淡地笑了笑,将唐天霄随手画的自己傻笑着的画像投入火中,然后是李明瑗亲手写来让她阅读和临摹的诗文、兵书……
  抓过一卷画轴,她瞧了一眼,微微地失神。
  是李明瑗在她前来大周和亲前赠她的画,画的是她记忆里他们初次相见的情景。
  月色如水,雪漠如歌,大脚印里踩着小女孩小心翼翼的小脚印。
  彩衣的小女孩仰望着弹琴的男子,仿佛仰望着她心中的神邸,渴慕却不敢亵渎。
  他其实很懂得自己一手带大的女孩的心思。
  他清楚她对他的倾慕,并且不动声色地利用着这种倾慕。
  他画得极好,意境空阔优雅,人物眉目宛然,但可浅媚似乎从没喜欢过这幅据说是特地为她作的画。
  她总觉得这画里缺着什么;那种缺失似乎是李明瑗极力掩盖,却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这幅画情意深沉幽邃,满是分离的伤感和失落,却根本不完整,就像中原的折子戏,少掉了最重要的正旦角色。
  她不是足以和他演完人生那场戏的正旦,充其量是个小花旦而已。
  她和画上的明月、古琴、黑鹰一般,是画里的点缀。
  “你在做什么?”
  门口忽然传来熟悉的男子声线,异于平常的冷沉阴郁。
  可浅媚手一抖,下意识便想把画往身后藏,却又顿住,只是随手扔在即将送入火堆的其他字纸中,然后伏跪在地,低声道:“臣妾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唐天霄捏紧了拳,控制着自己一拳打到她脸上的冲动。
  她有多久没有如此生疏地和自己见礼了?
  一板一眼的君臣大礼,尊崇却疏远,瞬间将他们曾经的恩爱无间和生死不渝抛到了九霄云外。
  仿佛他只是她初次相识的陌生人!
  唐天霄没有让她平身,由她跪在地上,缓步走入屋中,打量着周围渐觉陌生的陈设。
  艳丽多彩的帷帐撤了,妆台上簪饵珠饰收了,晶莹夺目的水晶帘没了,连地上的红丝毯也不见了,露出光秃秃的漆黑金砖。
  颇有异族风情的花瓶还在,却连片绿叶子也没插。
  跪在地上的女子未着脂粉,漆黑的长发连辫子都没结一个,散散落落地随意铺在她一身缟素单衣上,连面庞都盖住了一半。
  他只看得到她发白面颊上纹丝不动低垂着的黑黑眼睫。
  自他来到这屋里,她没有正眼看过他一眼。
  他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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