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明史》里提到的,从十三山站脱困的绝大部分辽民(六千),都是王在晋用舟船救回来的,从而证实了,孙老师的那个馊主意,完全不起作用,而《明史》也撒了弥天大谎。
这可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茅同学巧言令色的想给他们家孙老师捞一票,可到最后不仅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反倒留下了罪证,让孙老师吃了闷个亏,还证伪了《明史》,而王经略却得以沉冤昭雪。
可以说茅同学这次弄巧成拙的说漏了嘴,不仅救了王经略,而且还把孙老师给卖了,真可谓鬼使神差,颇具传奇色彩。当然,也不排除是《督师纪略》和《明史》合伙黑王经略黑过了头,让老天看不下去了,因此就安排了茅元仪这神来之笔,让他揣着坏心却办了好事。
其实,王经略当冤大头也就是在《明史》炮制出来以后。之前,尤其是在明朝,十三山这件事情一直都是定案,王同学对此也表达过很直白的义愤,就在孙老师先前那份牛X的检查后面,王同学就附上了几句*的批语,曰:
“晋接济渡海收集觉华及前屯者甚众,今阁臣坐视不救……向使经臣不易,十三山站之民,虽至今存可也。”'2'。
综上所述,这十三山的水很深,而《明史》这一段也确实写得太不地道了,看来阎会长和当年明月都没有动笔写还真是情有可原,相比之下金大侠就显得太憨厚了,他老人家不知深浅的完全比照《明史》直接给翻了白话:
金大侠曰:“这时宁远之北的十三山有败卒难民十余万人,给清兵困住了不能出来。朝廷叫大学士孙承宗设法解救。袁崇焕申请由自己带兵五千进驻宁远作声援。另派骁将到十三山去救回溃散了的部队和难民。王在晋觉得这个军事行动太冒险,不加采纳。结果十余万败卒难民都被清兵俘虏,只有六千人逃回。”'3'
总体来讲,金大侠这段叙述,是基本比照了史文的,但“朝廷叫大学士孙承宗设法解救”这句是翻错了,原文是“大学士孙承宗行边”,这“行边”的意思并不是专程来设法营救,其本意类似“视察”或“巡阅”。
其实,金大侠不过是一写小说的,史料阅读量极为有限,因此他根本没有条件去实现使用多方史料来对证、求证,也就更谈不上在考据之下去发现问题了,所以对于金大侠大家要多一些宽容和体量才好,毕竟他是外行,并且水平有限,而真正值得思考的是,有人知道了但却不说,这其中所隐藏的就肯定不是水平问题了。
--------------------------------
'1'【《三朝辽事实录》卷十大学士孙承宗奏:“大学士孙承宗奏:“臣以六月二十六日入关城……臣初与督臣象乾计欲以五千兵据宁远,令义民望之以为归,而督臣更欲发西虏之劲者三千,以为护……此崇焕议而臣与督臣更议之……而经臣谓当从觉华入大凌河,以舟船接之,归是议也。独觉华之千五百兵议在臣未至之先”】
'2'【《三朝辽事实录》卷十一】
'3'【金庸著《袁崇焕评传》】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四章 孙老师眼中的愤青
前文曾提到过袁崇焕初到辽东后就越级告黑状这件事,此事可谓是惊动了党中央(东林党),而这一状也确实对辽东形成了重要的影响,它引发了一系列的后续事件,比如王经略下课,孙老师接手,停了八里铺重城,丢光了十三山义民,扩军备战、军费激增,大修城池、台堡,最终导致朝廷腰包被掏空等等。
再后来,又发生了许多事情,大都比袁同学告黑状更为抢眼,例如东林党垮台,阉党掌权,孙枢辅老请病假,马世龙总遭弹劾,孙老师不顾一切谋大举,结果稀里糊涂遭惨败等等,看得人是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而在此过程中人们大多会很容易忽略掉一个细节,那就是当初袁县令那一状到底告准了没有。
这个问题似乎是一提出来就有答案的,因为关于这件事《明史》里有明文叙述,史文写得很明白,一句“承宗竟主崇焕议”说得是再清楚不过了,试问这状还能没告准吗?
明史载:“承宗谋于总督王象乾。象乾以关上军方丧气,议发插部护关者三千人往,承宗以为然,告在晋。在晋竟不能救,众遂没,脱归者仅六千人而已。及承宗驳重城议,集将吏谋所守。阎鸣泰主觉华,崇焕主宁远,在晋及张应吾、邢慎言持不可,承宗竟主崇焕议。”
不过,虽然《明史》上是这么写的,但毕竟只是清修《明史》的一家之言,史实则未必如此。
另外,即便是《明史》的记载中,也有很突出的问题,那就是史文存在着前后矛盾。《明史》先前的史文中提到,孙阁老和王象乾并没有批准袁县令带五千人去宁远的请求,而是要派了三千蒙古人去,但后面又来了一句“承宗竟主崇焕议”,这就很奇怪了,你孙老师既然给袁县令撑了腰,让他去修宁远,可怎么又不让他去宁远呢?这不自相矛盾吗?
为了搞清楚事情的原委,我等草根查阅了孙老师的奏章原文,结果在其中果然发现了大问题。
孙老师具体谈及此事的奏章,就是的那份他老人家巡阅山海关以后,回奏天启的传世之作,上面讲述的事情经过大致是这样的,当时孙老师招集群臣会商八里铺重城之议,他提出八里铺位置太近,不如修宁远而收200里疆土,随后还抛出了非常书生气的战术安排,就是所谓觉华岛水师不仅可策应宁远,还能绕道敌后横击之,而为了获得众人的支持,于是孙老师便拿十三山义民应予以援救来当挡箭牌,意思是要救十三山义民总得找个靠前的据点吧,此时袁崇焕自然是支持以宁远为据点,阎鸣泰则主张以觉华为据点,而王在晋提出的是以水师去接应,张应吾、刑慎言等人表示不同意袁县令的意见'1'。
在看到风向不太对劲的情况下,孙老师便改口了,说这据守宁远之议,其实是袁县令提出来的,他和蓟辽总督王象乾的意思是“更议之”(更改其提议),于是得到了众人的支持(众亦谓然),奏章原文如下:
“臣初与督臣象乾计欲以五千兵据宁远,令义民望之以为归,而督臣更欲发西虏之劲者三千,以为护,使诸人西来而我稍东迎。得西虏不为要劫,而更得其护,然后而归。归而安插之宁远、觉华,择其强者为兵,余即屯牧。不然乱贼既不得遽诛,而忠义又不能援,数万之众尽化为东西虏,而益之勍敌矣。此崇焕议而臣与督臣更议之,众亦谓然。”'2'
而《明史》却将这段讨论歪曲为众人在商讨据守关外的计划,并称孙阁老最终支持了袁县令用五千人马据守宁远的意见,史文如下:
明史载:“及承宗驳重城议,集将吏谋所守。阎鸣泰主觉华,崇焕主宁远,在晋及张应吾、邢慎言持不可,承宗竟主崇焕议。”
史文中用了“承宗竟主崇焕议”的字样,意思是孙老师同意了袁县令的方案,可是孙大人奏章上原文却白纸黑字的显示,他针对袁崇焕以五千兵马据守宁远的提议,是“更议之”而不是所谓“主崇焕议”:
奏章:“此崇焕议而臣与督臣更议之,众亦谓然。”
明史:“承宗竟主崇焕议”
以上两段叙述显然是矛盾的。此外,孙阁老在这份奏章的最后,还非常明确的指出,他再三的驳了袁崇焕守宁远的提议:
“而袁崇焕守宁远之议,气勃勃欲起……臣非谓袁崇焕辈之慷慨,而不疑其喜事也。盖再三驳其议以尽其任事之心。”'3'
以上内容是孙老师在表述,他在对于袁同学的极力鼓噪,依然表现得非常淡定,因为他深知此人一贯好事、逞能(喜事),估计是有点愤青,所以他再三的驳斥了袁县令的提议,试图借此来敲打这个愣头青,使其安然任职而不至于太过心浮气躁。
综上所述,依照孙大人的说辞,其意思是很明白的,那就是孙阁老根本没有同意袁崇焕的主张,也并不欣赏他的才华,更不可能跟他成为知己。但是,这样的情形却跟三位大能的描述有很大差别。
--------------------------------
'1'【《三朝辽事实录》卷十大学士孙承宗奏:“臣以六月二十六日入关城……臣意欲会诸臣之意,而以筑八里者,筑宁远之要害,更以守八里之四万,当宁远之冲,与觉华相犄角。而寇窥城则岛上之兵傍出三岔,烧其浮桥而绕其后以横击之,即无事亦且驱西虏于二百里外,以渐远关城,更收二百里疆土于宇下。诸臣谓孤军在二百里外不能自存,而工料不能远及。张应吾曰:大寇来未有能应者。邢慎言谓议是先后缓急当办,盖臣有先后缓急之说也。臣又谓孤军不足应敌诚然,倘我不守而我以一兵据宁远,宁以一兵据觉华,是将急之乎,缓之乎。是即可缓,十三站之义民,且三、四万可缓乎。臣初与督臣象乾计欲以五千兵据宁远,令义民望之以为归,而督臣更欲发西虏之劲者三千,以为护,使诸人西来而我稍东迎。得西虏不为要劫,而更得其护,然后而归。归而安插之宁远、觉华,择其强者为兵,余即屯牧。不然乱贼既不得遽诛,而忠义又不能援,数万之众尽化为东西虏,而益之勍敌矣。此崇焕议而臣与督臣更议之,众亦谓然。而邢慎言谓杏山不可上,亦不可下,不能猝来。而经臣谓当从觉华入大凌河,以舟船接之,归是议也。独觉华之千五百兵议在臣未至之先,已从阎鸣泰之议,以邢慎言复议。”】
'2'【《三朝辽事实录》卷十】
'3'【《三朝辽事实录》卷十】
第五章 大能们又搞错了
在当年明月的叙述中,说孙阁老跟袁县令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