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搞得汪凯杰立时傻眼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原来世上有很多事并没有人们想像的那样复杂,往往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微笑或是一道小吃一块蛋糕,就能让你发现那些被层层保护起来的微小的真实。汪凯杰常常在想自己现在算是什么,他从来都是自卑的即使是在陈纪风面前,他也始终觉得自己卑微低贱,不配与任何高雅的事物并排在一起,甚至连“平凡”这样的字眼在他看来都已经是种抬举了。
所以当他被吴瑾以强硬的命令驱逐出厨房,只好眼睁睁看着这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套着怎么看都很滑稽的围裙,挽着袖子水花四溅地洗碗时,那种强烈的不真实感总是让他呆呆地站在门口呆呆地想着这梦境什么时候会醒。没有拥有也就不存在失去,既然这样还是不要得到的好,这样也就不需要承受失去时那种刻骨的疼痛了。
“后天我要去青岛,你跟我一起去。”
“为什么?”
“不为什么,那边是度假圣地所以想带你去。”汪凯杰看吴瑾的神情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陌生充满戒备,虽然那份距离感始终存在但至少可以在他的眼睛里看到情绪的变化,会有开心、有不满、有疑惑。
汪凯杰捧着洗好的水果摆到吴瑾面前,“出差公干,我没什么必要去。”
“谁说是去公干?”吴瑾挑了一只圆滚滚颜色很诱人的苹果,“咯吱”咬掉一大块,“我不是工作狂也没有乏味到完全不懂娱乐,你就当是一个浪漫假期好了。”嘴巴一鼓一鼓地嚼着苹果,看他的眼神带着笑,没有任何胜饰的单纯的笑。
又是这种会让人分不清现实与梦幻的样子,汪凯杰根本不知道要怎样拒绝只好听话地点了点头。
行李很好收拾,汪凯杰的东西本来就不多,之前安胜帮他回家收拾时还一直在惊讶,他的房子居然连一个称得上是衣柜的家具都没有,所有的生活用品加上衣服才两个小旅行箱!吴瑾要带他去shopping,他却说衣服只要舒服够用就好没必要浪费钱,最后还是吴瑾半强迫地才选择了两件休闲装一双运动鞋,让吴瑾为自己有生以来花钱最少的一次购物而感慨了半天。
头等舱宽大舒适的座椅让汪凯杰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不过很快就被困意给替代了,歪在椅子里睡了过去。吴瑾坐在他旁边翻看当天的报纸打发时间,不经意间扭头看到汪凯杰半侧着身,头倒向一边两只手交插握着自己的手肘,很像是冬天里因为寒冷而蜷缩着身体的姿势。吴瑾不自觉地皱了眉伸手拿出置物格里的毛毯为他盖上。汪凯杰动了一下头歪向了另一边呼吸仍很平稳,吴瑾轻笑对于两人现在这种平淡却比以前真诚多了的相处方式,还是满意的,虽然他想要的远比这要多得多。
其实现在并不是旅游旺季,尤其是海滨这个月份已经有些冷了,所以酒店入住率不高倒也难得的清静。因为气温的关系他们没有下海只是在沙滩上漫步。汪凯杰的裤腿卷到膝盖,光着脚在沙滩上一步一个脚印地慢慢走着,饶有兴趣地观察那些细腻的沙子从脚趾的缝隙里被一点一点地挤出来,吴瑾和他一样的打扮拎着鞋子站在他身边。
傍晚的时间天空已经有些暗了,沙滩上只有他们,四周很安静,远处的地平线上太阳的下巴已经没入了海里,红彤彤地脸上偶尔划过一条云影。吴瑾转头看着汪凯杰,夕阳的橙色光晕柔柔地映衬着他的脸,看起来像是一件精美的陶瓷透着暖暖的色泽温润如玉。眼前的景象似乎吸引了汪凯杰的全部注意力,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粉嫩的双唇微张,两只眼睛里投射出的惊奇和兴奋是那么的神采奕奕。
吴瑾喜欢这种感觉,平静温暖像一道墙把他们与外面那些虚伪和尔虞我诈隔开,这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不需要伪装不需要隐忍,没有身份地位的装饰也没有过去经历的那些废话,他是吴瑾,他是汪凯杰,两个普普通通却真实自在的人。
突然眼前一闪,吴瑾发觉汪凯杰眼中的兴奋一刹那暗淡下来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夕阳。”还没开口却听到了对方的呢喃。“我最后一次看到妈妈的笑脸,就是在这里在落日的余晖里。”
吴瑾明白“母亲”对汪凯杰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他却不能切身地理解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很想妈妈吗?”
“不敢想。”
“不敢想?为什么?”
汪凯杰看着他嘴角浮着苦笑,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小小的皮夹递到吴瑾面前,“你看,她很漂亮对吧。”
皮夹里一张老照片但保护得很好没有多少老旧的感觉,照片上一对母子坐在沙发上,大概是搞怪版的两个人都是一副想笑却硬憋住不笑的样子。其实这位母亲在吴瑾看来用和蔼来形容更贴切一些,她年轻时也许是美丽的但如今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男孩的长相看来八成是遗传自母亲,一样的眼睛流溢着慈爱和温暖。
“那天也和现在一样,沙滩上只有我们两个,我一直从背后搂着她,因为我不敢看她,我不敢看她眼神里那种欣慰的光亮,她不知道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已经那么的肮脏不堪。”
汪凯杰面对着他,眼睛却望着太阳落下的方向。天空已经完全黑了,两个人的距离其实很近但吴瑾觉得汪凯杰的脸模糊不清,平静没有一丝波澜的表情却会让看到的人皱紧眉头。常说哀莫大于心死,可今天吴瑾看着汪凯杰突然明白了,心死不过是为了逃避痛苦而人为制造出的一种自欺欺人的方式,当你发觉时,悲哀早已深入骨髓,它不会形而外在的表现出来,却会在你每一次行动每一次思考每一次回忆甚至是每一次感受到快乐时,扯一扯你的神经扎一扎你的心脏,告诉你它仍然埋藏在你心里,那个用厚厚的墙壁做成的盒子里。
张开手臂将这个瘦削的身体整个拥进怀里,背上收紧的力量竟让人那样的安心,手掌的温度穿过布料透进皮肤沿着血脉温暖着全身。汪凯杰抖了一下,他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把所有的难过悲伤痛苦藏在心里,独自忍受那些悔恨和折磨,然后等待时间慢慢把那些伤口风干、结痂,偶尔轻轻地舔一舔,那些疤痕上满满的咸涩味道。人好像都是这样的,一但习惯了就不太愿意去改变哪怕这改变会你轻松快乐,一个人太久了就会变得像刺猬不接受外在的一切,包括眼前这份只要伸出手就可以轻易抓住的温暖。
汪凯杰的身体有些僵直抬手轻轻推开了吴瑾,顺势坐在沙子上双臂环着膝盖。冰封了太久的东西不是一个拥抱一句安慰就能溶化的,这点吴瑾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可以他也就不会到现在还那么恨了。挨着他也坐了下来抬头望着不远处,夜晚的大海是可怕的,哗哗的波浪和着渐渐变得有些呼啸的海风,听起来是带着雷鸣的撕扯,墨一般的海水却是另一种恐怖的诱惑,你会怕却也会默默地按照他的指示主动地投入他的怀抱,那里也许冰冷也许寂寞,却可以冲洗掉所有的污垢回到干净的最初。
“……嗯,嗯嗯……”淡淡的音符从身旁缓缓流出。
天黑了
孤独又慢慢割着
有人的心又开始疼了
爱很远了很久没再见了
就这样竟然也能活着
谁说的
人非要快乐不可
好像快乐得由人选择
找不到的那个人来不来
我会是谁的谁是我的
你听寂寞在唱歌
轻轻的狠狠的
歌声是这么残忍
让人忍不住泪流成河
你听寂寞在唱歌
温柔的疯狂的
悲伤越来越深刻
谁能帮个忙让它停呢
天黑得
像不会再天亮了
明不明天也无所谓了
就静静的看青春难依难舍
泪还是热的泪痕冷了
汪凯杰的侧脸有着清晰立体却线条柔和的轮廓,不可思议地结合成一张精致令人无法不注视的面容,他的脸上扬着一抹弧度却丝毫没有察觉到一道水痕蜿蜒划过下巴消失在自己的怀中。
吴瑾扭过头目光随着水痕一点一点地移动,那是泪他却在笑,是哀伤到了只能用微笑来示人还是心死到了只能用微笑来强迫自己坚强。悲伤了就流泪快乐了就欢笑,再平凡不过的事情却是他们最艰难的表达,多么可悲的生命啊,那么简单的东西却是他们到死都无法触及到的梦幻,他们究竟是完美无缺的上帝宠儿还是只是一群被所有人都厌弃的垃圾。
心痛吧,吴瑾摸着胸口,是的很痛,但与记忆中的不同,这种痛是带着棱角的破碎,一片一片映着自己满是泪水的眼睛随着心跳反复地剜割。抚上他的脸颊拇指轻柔地将风干的痕迹抹进掌心,好冷的温度,原来有些东西是要靠对比才能发现的,自己的心其实很暖,暖到想要把面前这个孤独的身影完全放进去,好好地保护。吴瑾很明白,已经冻僵的身体猛然放进暖流里,是会经受不起那个温度是会被烫伤的,想要让汪凯杰平平安安地重新享有他该有一切,所要付出的是耐心和足够的时间。
耐心,吴瑾从来都不缺少;时间嘛,自己已经一个人寂寞地渡过了10年,又怎会在乎这一点点等待。
※ ※ ※
柔柔的光亮投在脸上,汪凯杰本能地拉高了被子直到适应了屋里的光线,天亮了……汪凯杰下床走到窗边一下拉开窗帘,瞬间增强了几百倍的阳光刺得他抬手挡在眼前。好暖的感觉,有多久了,自从他义无反顾地戴上了star的面具,五年了他第一次一觉睡到天亮,没有恶梦没有叫喊没有惊醒没有分不清是汗还是泪的冰冷。
“喂是我,起来了吗?”
“嗯。”
“那快点洗脸刷牙一会我们去城里玩。”听着电话里带着兴奋的低沉声音汪凯杰露出笑。
T恤仔裤波鞋一顶印着醒目嘴唇MUA标的红色棒球帽,汪凯杰看着吴瑾这一身打扮张了的嘴巴忘了闭上,不是难看,而是耀眼闪光到没有办法移开视线。印象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