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头埋了下去,过了会说:“我可以见见他吗?”
林霆没有一句废话,直接驱车七拐八拐的开进一个小胡同,从后面拿了很多玩具零食,在前面带路进了一栋居民楼。
楼道里乱糟糟的,因为隔音不好经过几家还可以听到里面摇滚乐的声音。
林回不会独自找个这种地方住,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儿是楚扬的家。
我跟着林霆进门,客厅里意外的整洁。
“哥,我让你买的书你带了吗?”林回光着脚从里面跑出来,脸上一如既往的笑容。
他见到我身体稍稍僵了下,笑容变得特别不自然。沉默的接过林霆手上的袋子,对待客人一样招呼我们坐下,去厨房倒了两杯水,开门见山的说:“韩昭,天歌的事我哥都告诉我了,如果你今天是为了景焱来找我,那么抱歉,我想我没办法欢迎你。”
“我不是……”
我话还没说完,从里面小屋里跑出来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举着个纸飞机钻到林回腿上,比划着咿咿呀呀的发出一些声音。
林回专注地看着他的动作,略带宠溺的揉揉他的脑袋,把孩子抱起来绕过我们进了屋。剩下我尴尬的和林霆坐在一起,盯着水杯发愣。
林霆眼睛没眨一下的斜眼看我,挺硬的坐着,我都替他觉得累。
“看来他并不想见你。”他说。
我闷闷地嗯一声。
“可他喜欢你。”林霆停顿了下,来了这么一句。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自个儿站起来整整衣角,一脸严肃的说:“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弟弟,我不希望他因为感情的事萎靡。韩昭,如果你需要求人帮你,自己也该付出点什么。只要你能劝他回家,我可以帮你保住孙延秋盯上的那个人,话我放在这里,路怎么走靠你自己选择。”
林霆说得笃定,很清晰的一番话,我却听得迷迷糊糊。
客厅只剩下我一个人,从外面传来嘈杂的汽车喇叭声,吵得人心烦意乱。
我终于坐不住,准备跟林回道别,走到卧室门前,手刚刚抬起来,听到林回在里面稍稍压低了声线,轻声的念:“这个窗户可以看到最灿烂的夕阳,厨房可以听到最欢乐的笑声,如果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你会不会感到害怕?”
我有一刻怔愣,放下手笑笑,反身靠在墙上,静静听着他翻页,语气清浅的往下叙述,全然沉浸在那个懵懂的青春,和那片璀璨的星空里。
林回在我眼中并没有多大变化,他还是一样,给人一种踏实温暖的感觉。
只是,偶尔也会让你明明白白的感受到,这份温暖下的心酸无力。
因为前面大厦的遮挡,房子里光线不足,窗台上的几盆植物蔫蔫的,叶尖焦黄,耷拉着叶片被风吹得晃晃悠悠。
我听着他的口中,从巨大的鲸鱼游出大海,到最后没有变大的小狗。结尾时,他停顿了许久,把书合上,才慢慢吐出最后一句话:“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但我会永远记得,那年夏天,最灿烂、最寂寞的星空……”
我被他的语气弄得有些伤感,没站稳往门上碰了一下。
细小的声音还是打破了沉静,门吱嘎一声从里面打开,我第一眼看到的先是略带惊讶的林回,而后才是站在他前面抱着绘本仰头看着我的小孩。
我跟他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一会,这才发现他是个聋哑人,耳朵上还带着助听器。
林回拉过他的手,把他领到客厅一角,给了他一个机械模型,叮嘱几句后,让他自己去玩,边叠起沙发上搭着的衣服边问我:“最近,还好吗?”
我以为他会赶我走,对这个问句迟疑了下,点点头,等他叠好了收起来,反问他:“这个孩子是?”
“楚扬的弟弟。我住人家的地方,总不能什么都不做。”他说。
“为什么要住在这?楚扬……”
“我现在身无分文,老爷子发了话,连找工作都没人肯要我,我能去哪?”林回打断我的话,似乎不愿意再提公馆里那把火的事。
他抱着胳膊,笑着看我,说:“你来是不是想让我帮景焱?”
既然他先挑起这个话题,我便顺着接了句:“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够……不要让你父亲参与这件事……恢复孙队长的职权……”
我越说越没底气,越觉得这个说法太直接。
林回瞟了我一下,没说话。
我把林霆的话对他转述了一遍,说:“你父亲他只是图个团圆而已,并没有什么恶意,我觉得……就算你们志向不同,父子之间摊开谈一谈,总会比现在跟敌人似的对立好。”
林回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得了,我怎么记得类似的话我以前也跟你说过。这些道理我都明白,你也不用为了景焱在这劝我,退一万步来说,如果我现在回家了,接手外公的股份,这意味着我就变成了天歌的控制人,我会为了一个外人,跟你联手搞垮自家的产业吗?”
他说完,本来在一边玩玩具的小孩忽然摔了一跤,打碎了架子上瓷瓶,从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哭声。
林回被吓了一跳,紧张的过去把他抱过来,一遍遍检查身上有没有受伤的地方,那种眼神里的关怀,跟看自己的亲弟弟一样。
我想起他在藏区资助的那两个孩子,大的再过几天就该高考了,他还说过要读书。
我看着他忍不住笑了笑,见他回过头来,便说:“你会,你最清楚那是个什么地方,我说过,你跟景焱不一样。”
林回安抚小男孩的动作停滞了下,小孩似乎很懂事的看着他,小手挥动着比了个手语,咧开嘴冲他笑,自己抱着那部几米绘本跑回了卧室里,临关门前,还趴在门框上偷偷露头,小模样可爱极了。
因为他这个举动,把气氛调整了许多,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林回有些疲乏的跟以前一样坐在地上,身体靠着沙发,揉揉脑袋说:“你就真的那么想我回去接班?总不能是对我哥的条件真的动心了吧?”
我苦笑,说:“只是觉得一家人在一起会很开心吧,接不接你家的产业,谁也左右不了你的想法。林霆的条件很诱人,可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也并没有一定要让景焱全身而退的心思。”
林回浅笑,“几天不见长大了啊,想得这么开。”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成长,只记得这都是他教我的,我视他为一个生命中的导师,他对我而言,始终有一个很遥远的距离,我不愿去逾越这条线,所以我们永远不可能成为恋人。
剩下的时间里,林回跟我面对面坐着,不发一言,一直在想着什么。
后来楚扬喝得大醉的回来,进门就开始吐,林回把他丢进洗手间里,送我到门口,在我临走前问了一句话,说:“如果景焱被判刑,你有什么打算?”
他说的不是坐牢,而是判刑。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想了又想,只好说:“走一步算一步吧,他有错,可也有功。”
我做了最坏的打算,只希望景焱能活着就好,其他的不敢奢求。
这场谈话过去的第三天,孙延秋虽然没有复职,却暗里接到了上面的命令,组了个小组来查天歌的案子。
我打电话根林回道谢,他关机没接,反而是林霆给我发了一条信息,说景焱的事会尽量帮忙。
看到尽量两个字我就知道没戏,兵不厌诈,只是他们最喜欢玩的一种手段。
吴恪的逮捕令下来那天,警察翻遍了整个天歌和他在外面的别墅,连他的影子都没见到。
孙延秋接到了景焱的一个消息,是一家老食品加工厂的地址,他对景焱心有怀疑,为了防止他临时翻脸,把我一块儿塞进车里,一群人荷枪实弹的往那里赶。
工厂在闹市边缘,先进去几个警员确定安全之后才全部慢慢捱进去,里面只有破旧的机械货架,和一大摞装食品的纸箱。
孙延秋掀开黑布盖着的一个大桌,露出下面遮挡的糖果包装、果汁盒和袋装奶茶,很奇怪的一点是,桌子下面还放着一堆散落的口服液瓶子。
“队长。”
另一边搜查的警员手里拿了个钙片一样的东西,交给他说:“是摇头丸。”
孙延秋捏在手里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皱起眉,“接着搜,肯定还有其他的,留下两个人,其他的跟我到里面。”
小组的人很快分开,我站在原地发懵,被孙延秋一把拉过去,往前一推,说:“老实点跟着我,一会有什么情况别乱跑。”
我忙不迭的点头,脚下刚站定,耳边忽然听到从远处地下传来一声枪响,紧接着发出巨大的机械坍塌声。
孙延秋一听到声响,循着声儿第一个先往里跑,我混在后面的人里门头苍蝇似得揪着心乱闯,睁大眼睛看着前面,矛盾的很想看到景焱,又不希望他出现。
声音是从工厂茶水间传出来的,赶过去时铁门被推开,里面零星有几个人跑出来。其中一个女人一见到警察猛地跪在地上,崩溃的大哭,说这她是第一次制毒,她愿意配合,把自己的知道的全说出来,然后抓着警察的裤脚,不停地问能不能从轻处理。
孙延秋冷着脸,让人把她铐起来,什么话都没说。
女人哇的眼泪鼻涕哭了一脸,我看着她被带过去问话,升起一股很奇怪的滋味。
孙延秋挽着袖子瞧我,半嘲讽的说:“在你同情心泛滥之前,最好先想想,那一小克东西能害多少人,我可以告诉你,天歌流出去的毒品占整个市的百分之九十以上,而这九十里,有将近五分之一都是未成年人,懂了?”
我咬着嘴角点头,审问的警员过来跟他耳语几句,确定吴恪现在就在里面,准备工厂进行烧毁。
孙延秋冷笑着把外面的警服脱下来扔在地上,手指骨捏的咔咔响,握紧了手里的枪,期待的样子完全不像个警察,身上由内的一股痞气。
茶水间有个地下室,这里又留了一个人把犯人带出去,孙延秋很兴奋,根本不讲什么配合战略,独自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