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垒还没反应过来，周道麻利地脱掉衣服，慢慢下到水里，在老柳树旁边的小河里摸索着，河水齐腰深，周道只能用脚踩，吸口气沉到水底，然后忙活了一阵才浮出水面。
孙垒赶紧把衣服拿给上岸的周道，问道：“你啥时候弄到的这些稀罕玩艺儿？”
“别问那么多了，都是从咱们大清国的军官和太太的尸首上找到的，以前是你们家老孙哥照顾我，现在我总该还你一个人情吧？”
“河水那么急，冲跑了就白忙活了。”
周道呵呵笑了：“咱名字就叫周道，早考虑好了，水下是一块有两三个八仙桌那么大小的大石头块子，就是再大的水流也冲不动，石头靠底下有个脸盆大小的洞口，刚好放点儿东西，我把小布包放在洞里，又在上面压了一块石头，神仙也找不到。早先里面我已经放了一些好东西了。你要记住地方，将来不管谁被打死，剩下的人来了，都要把东西带回老家，分给冯家坡孙、周两家人。”
孙垒还是不解：“我没看见你单独出来，啥时候藏起来这么多值钱的玩艺儿。”
“天机不可泄露。”周道说到，“将来进来紫禁城，肯定还有更大更好的宝贝。皇帝老儿总想占尽天底下的宝贝，还不是都给洋毛子准备下了，咱老百姓捞不着。”
孙垒还想说：“咱大清国的紫禁城可不是随便进的。”
周道谈了口气：“咱中国人命苦啊，紫禁城早就是日薄西山了。你不拿，别人也拿光了。”
2
天津卫。
第一中国军团驻地周围，周道和孙垒带着自己的小队，在冒着青烟的断墙内外搜索着什么。
天津战事进入相持和拉锯阶段，华勇营和香港军团的主要任务是清剿渗透到租界附近的清军和义和团狙击手。
第四连，一个黑脸的士兵靠在一棵法国梧桐树上点起烟，刚刚吐出一口烟圈，随着一声沉闷的枪响，黑脸士兵的嘴巴被子弹打爆，尸体重重地摔倒在地。
附近的士兵赶紧趴下，有的在断墙的墙脚下蹲下身去，四处搜寻打枪的人。
周道抬眼看着死去的士兵，脸上已经血肉模糊，分辨不清样子。肯定是山东老乡，周道两眼紧紧闭上，不敢再看。
一个英军尉官督促大家起来继续搜索，寻找狙击手报仇。这些老兵很听话，纷纷起身继续往前搜索。
孙垒的前面是香港军团一个连队，已经进入联军和清军对峙的中间地带。地上到处是双方死伤的士兵和天津城的老百姓的尸体。
香港军团看枪声稀疏，先头侦察兵回来报告，没有发现清军和义和团，这一片地区似乎已经被放弃。
第一中国军团前面的香港军团得到命令，各个连队纷纷出击，向一大片真空地带前进。
第一中国军团——威海卫华勇营奉命就地寻找营地驻扎，各连生火做饭，准备夜间休息。
查理少校召集自己手下几个连长和尉官商议进军路线，人还没到齐，传令兵报告：
香港军团在前面，受到大清国守军炮火的猛烈攻击，部队被压制在前面的小河桥头，没有路可以继续前行，退路暴露在对方眼皮底下，请求中国军团紧急救援。
第一连，第四连奉命援救，清军和一些义和团的枪手，在小河对岸的灌木丛里，断墙内，借着夕阳的余晖，不断打着冷枪，孙垒的小队毫无遮掩地暴露在枪口下。孙垒就觉得左臂肩膀一麻，伸手一摸，右手上面全是血。
挂彩了。
孙垒扭头看看，身边还有两三个人被打中。有救护队过来把人拽到后边，找个遮拦处给几个人包扎伤口。
香港军团几个连趁着夜色赶紧往回撤，华勇营也派出射手进行还击，对面岸边远远地传来有人被打中的大叫声。
撤到靠近中国军团驻地的安全区域，香港军团开始整理队伍，绕到华勇营的另外一边，离开几英里路程开始扎营。
查理的翻译杨添宝带着查理的命令赶来，队伍就地扎营休息，明天天一亮就开始全面攻击。
“孙，你挂彩了？你的手下伤亡怎么样？听说香港军团那边死人了。”
尽管在孙垒看来，杨添宝是一个假洋鬼子，但杨添宝对于自己最早招募来的孙垒和周道，还是比较照顾。孙垒嘴上不说，碰面还是很客气。
“听说死了两、三个，伤了三、四个，我们这边也伤了几个，好在没有死人。”
“那就好，你的伤没有大碍吧？”
孙垒转动了几下左胳膊，又用右手拍了拍：“流了点儿血，不过没伤到骨头。过上个三五天就好了。”
杨添宝舒了口气：“上帝保佑。你从来不相信上帝，这次应该像上帝祈祷了，他是无所不在的，有它的庇佑，我们才能生存下去。”
孙垒笑了：“就是我相信上帝一直在看着我们。那你说，这么多洋鬼子到咱们中国来，上帝怎么不惩罚他们？你捉摸捉摸，上帝是男的还是女的？”
杨添宝叹了口气：“孙，人在世间，多灾多难，没有上帝的庇佑，你还有什么心底的精神支持？”
“杨译员，这精神是那里的神仙？”
“说了你也不懂，你慢慢就会相信的。”
孙垒不解地问：“杨译员，你是留过洋的人，肚子里喝的墨水多，你说说，当初说好是威海卫的警察，现在到天津卫，自己人打自己人。这还叫治安部队吗？”
杨添宝转身就走，“别瞎说了。你看老哥我，在外人眼里很有面子，可我从来没有就没有脸皮回聊城老家。要不是为了生计，谁闲得没事，哪个孙子才愿意跑出来给洋人卖命啊？”
“你也是山东人？”孙垒不相信，“你小子细皮嫩肉，像一个大闺女，怎么也不像山东人。”
“不但是老山东，还是武松打虎的地方，阳谷县。不多说了，抽空再聊，我再到第四连看看周道他们。”
杨添宝走了，孙垒胡乱吃了点饭，靠在简易床上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忽然，有人推自己，睁眼一看，是周道：“赶紧跑吧，大清国的兵打过来了。”
孙垒慌里慌张穿上军服，又脱下来，只穿着一件内衬衣裳，枪也不要了，跟着周道就跑，后面查理和连长在追，看着越来越远了，连长和查理变化成蚂蚁一样的小人，远远地抛在后头。
孙垒觉得安全了，可回头一看，查理竟然一个人就推出来一门火炮，一支左手推着炮走，一支右手还去点火芯子，就见炮口火光一闪，紧接着一声惊雷在耳边炸响。
孙垒从床上跌到地上，原来是做梦，天已经亮了，只见华勇营新驻地一片狼藉，到处都受到清军猛烈的炮击，军营内炸开了锅，一片恐慌。
3
查理少校率领自己的队伍疏散开来，在外面重新聚集，华勇营的布鲁斯少校带领自己的队伍，携带几门火炮出击到前沿阵地，向大清军还击。一队英国水兵奉命跟随布鲁斯，必要时在河上架设浮桥，协同步兵作战。
查理的三个连，第一连，第四连，第七连，在一个钟头后重新聚齐，可布鲁斯的人马直到中午还没有过来汇合。
到了吃午饭的光景，查理和杨添宝商量了一下，派周道待人前去侦查，还没有出动，布鲁斯的人回来了。
一个大鼻子，大胡子连长几里哇啦过来向查理解释，布鲁斯的几门火炮开始压制住了清军，但不知道清军从哪里调来的炮火，炮弹像雨点一样，布鲁斯的人马损失惨重，在撤退时又受到义和团和清军的步枪狙击手的伏击，布鲁斯少校头部和肝脏中弹，手下华勇营几个连也有两个士兵死亡，还有五、六个被炸伤、打伤，跟着布鲁斯前去协同作战的英国水兵也有五个人身受重伤，眼看不行了。
传令兵忙开了。
英国最高指挥官给查理传来命令，与其他军官率领第一中国军团和香港军团的的所有炮兵，炮击清军西局军火库。
原来联军发起了一次大规模的攻击，由1000名日军、950名英军、400名俄军和200名美国海军陆战队员参加。
华勇营的任务是护卫和协同香港炮兵，向西局军火库海光寺发起炮击。
在炮兵的掩护下，日军率先攻击成功，并迅速攻占了清军阵地，膏药旗插在了高高的城楼上。
炮击过后，上司命令转移阵地，第一中国军团和香港军团各抽出两个连队，协助美军转移大炮。
英国水手早已架设好了简易浮桥，孙垒和周道所在的连队再一次成为苦力，在连长监督下，各自带领自己的手下，十几个人拖曳着一门笨重的大口径火炮，穿过被清军火力覆盖的小浮桥，开始向河的对岸转移。
浮桥很窄，而且高低不平，一不小心大炮就会滑落桥下，士兵们前面几个人用绳子拉，左右几个人边扶边推，后面还有几个人推，在桥上像蜗牛一样缓慢移动，士兵们成了活靶子，受到了清军火器的猛烈射击，士兵有十几个人中弹落入水中，其余的人有的躲在大炮后面，有的趴在桥上。
后面驻守在濠墙上的美国海军陆战队开始还击，几分钟后压制了清军火力。
孙垒和周道等人被几个英国军官招呼起来，继续向前推炮。
过河以后，毒辣辣的日头烤得人中暑一样，体力透支摧垮了香港炮兵中的印度士兵，两个连队的人都在休息，十几门大炮停在路边。只有华勇营的两个连还在继续拖曳大炮，向预定阵地集结。
查理率领的第一中国军团几个连队，提前将火炮运达美军阵地，香港军团还没有影子。
两个时辰后，孙垒和周道等人已经吃过晚饭，香港军团的大炮才到达。查理率队赶去与英军主力会合。
一位被查理称为“杰克”的美军军官，同查理道别时说，只要是女王陛下的军队，不管什么肤色，美军都把他们看作亲密战友。当然，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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