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湛沉默地摇了摇头,坐到椅子上,看着白初宜在那里出神。
帘门挑起又落下,宁和匆匆进帐,目光直接放到宁湛身上,关切不已地询问:“少主,您怎么样?”
“我?”宁湛稍愣,随即笑道,“我无碍的,有事的那位不在这里!”
宁和一愣,随即就明白过来:“是风大人?方才他走得匆忙,我只觉得他脸色不好。”
“在陈国惊怒过甚,吐了两次血,其它也没什么。”宁湛随口答道,抬眼就见宁和不相信地瞪大眼睛盯着他,不由摸了摸鼻子,讨好地笑了一下。
“宁和,你给宁湛诊脉,若确无大碍,就去给风絮诊治。”白初宜转过身,对宁和下令。虽然她自己的医术也不错,但是,白子风过世后,除非必要,她都不愿意给别人诊治。
宁和见她一脸凝重,知道他们必是有事要谈,立刻照办。宁湛只是有些许虚弱与脱水,休息调养就可以了,宁和稍稍安心。无论他现在的身份如何,宁湛于他总是不同的,因为,若没有宁湛,这世上就不会有宁和。
确定了宁湛的身体尚可,宁和便告退了,留下宁湛独对白初宜的冷淡沉默。
退后两步,白初宜在宁湛对面坐下,将琉璃珠收起,目光依旧低垂着,轻声道:“子华,到底发生了什么?”
宁湛的目光一黯,好一会儿,才艰涩地回答:“她没有背叛你!只是因为陈太子起了疑心,才让风絮将信物带回。‘如君所愿’是她请风絮带回的原话。”
“……她还好吗?”白初宜的声音极轻,宁湛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听清。
这个问题同样让宁湛有些恼火,但是,眼见白初宜同样不好过,他也不好发作,压下火气,淡淡地道:“那是你配的药,你不清楚吗?”
尽管宁湛已着意压下怒火,这话仍然是极伤人的。白初宜的脸色立刻苍白,十指用力握住扶手,无法说出半个字。
*****
以宁家的势力,想见陈王可能不好说,见后宫宠妃却是没有问题的,毕竟宁家的镜缘斋素来出品最好的胭脂水粉,是各国后妃的心中所爱。宁湛就是以镜缘斋掌柜的身份见到钟妍,因为他无意间得知华妃要求胭脂水粉中除去麝香、红花等一应行血破徵之物,惊疑不定之下,冒险入宫以求证。
白初宜的朋友中,宁湛是最练达人情的一个,对白初宜行事手段最为清楚,确认所想无误后,他当时便忠告钟妍:“你与阿宜有诺在先,若是寻常事情,毁诺便毁诺,阿宜最多冲你发一顿火,可是,此事关系重大,阿宜会以为你要背叛,那个时候……不说别的,你可是真想与她为敌了?”
钟妍的脸上血色褪尽,却始终咬着唇,一言不发,双手轻柔却坚定地护住自己的小腹。
“阿宜的心思,我们都清楚,也从无异议……我等你三天,你不给我回话,我就只能通知阿宜了。”
宁湛没有等到钟妍的回话,便给宁和发了讯息,十天后,见到风絮,他大吃一惊,脱口而出便是:“她怎么会让你来?”
“谁会比我更合适呢?”风絮苦笑着反问。
宁湛无语。
“……她怎么如此残忍?毕竟是朋友啊……”宁湛不忍地摇头,明白白初宜是要继绝钟妍的所有退路。
风絮笑得无奈:“若是她不让我来,你才该如此感叹……”
宁湛一愣,随即便振奋了精神,与风絮精心筹谋起来。
“总而言之,就是要让她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个决定!”宁湛最后作了总结。
风絮缓缓点头:“白王为东岚定的国策便是远交近攻,陈国……其实,她只是不想在最后阶段出任何变故!”
身在安阳城中,他们都小心谨慎,话留三分不出口,但是,两人都明白,这一次,陈国在劫难逃了。
两人沉默良久,最后,宁湛长叹一声:“唐玄斯临终时还警告卫阳王——白子风与东岚所谋者甚大,万不可等闲视之!——可惜卫阳上下,无人将首贤名士的话放在心上。”
他毕竟是卫阳人,无法不怒,也无法不哀!在白初宜面前,他无法反驳她的话,但是,即使心悦诚服于她的判断,也无法完全抹去不甘,尽管是卫阳自己放弃了机会。
*****
想到当时情况,宁湛忍不住叹了口气——时也!命也!一切都仿佛是注定了一般。
对风絮与钟妍之间的纠葛,宁湛所知不详,但是,他知道这两人的关系非同寻常。
至于非同寻常到何种程度?
——化妆成小厮的风絮躲过了镜缘斋中所有人的眼睛,但是,只是奉呈样品的一瞬间,钟妍便认出了风絮,失手摔了刚取到手的瓷盅。
“娘娘是否不满意这个香味?敝户还有其它样品,请娘娘赏鉴。”宁湛在宫人生疑前,打了一个圆场。钟妍也不笨,立刻顺水推舟:“你是新来的吧!本宫的忌讳竟也不知道,镜缘斋不想在陈国立足了吗?”
一名宫女拾起瓷盅,一嗅到那种香味,脸色立变,立刻斥喝道:“娘娘最厌恶菊桂之味,你们居然……”
风絮一下子跪倒,结结巴巴地解释:“娘娘恕罪,草民……草民……方才……不小心摔了一跤,想是那时将样品与自己买的胭脂弄混了……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看着风絮狼狈的模样,钟妍掩唇轻笑:“本宫又不是老虎,你这么害怕作什么?”周围侍奉的宫人也附和地笑起来。
“你们都退远些,别吓得人家以后不敢来了,到时候,本宫看你们用什么?”钟妍笑着让宫人退开。
钟妍心有顾虑,因而在御花园中见他们,宫人虽然退得远,但是,仍然能看清亭子中三个人的一举一动。
这是拒绝的姿态。
宁湛与风絮仅仅靠说,怎么可能劝服一个执意保护孩子的母亲?
最后,风絮只能留下那瓶药,将白初宜警告转述给她:“君上说了,你若不愿用这个,就将信物退给他,若是两个选择,你都不愿,你就不再是朋友了!”
钟妍抿紧双唇,唇色却是苍白的。
她一直没有伸手,只是静静地坐着。
若是没有意外,最后,她还是会交出紫华君的信物,可是,一个意外成全了宁湛与风絮,令钟妍不得不放弃孩子,也就成全了东岚,葬送了陈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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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意外】………
“太子殿下驾到!”钟妍的心腹女官忽然大声通禀,令亭中的三人同时一惊,抬头只见陈睢从御花园的另一侧正往他们所在的碧波亭走来,亭内的情景一览无遗。
钟妍的脸色立变,宁湛与风絮也同时想到了此时正放在她面前的那只瓷瓶。
“奴婢恭迎太子殿下,殿下万安!”所有宫人应声跪下,参礼迎候太子。
陈睢惊怒不已,幸好最后一丝理智止住了怒火,才让他没有立刻发作。
短短几息时间,钟妍神色数变,最后却是嫣然轻笑,起身迎向陈睢:“太子殿下今日怎么也有心情至此漫步?”
陈睢当然不是随意来此的,否则他怎么会因为女官的通禀而惊怒难遏?此时再听钟妍这般似笑非笑地挑衅,他毕竟是养尊处优的一国王储,如何还能忍耐,当下便冷言:“娘娘有心情在此与商户相谈,孤自然有心情来园中走动!”
钟妍笑得更加娇美:“王上为国忧心,妾不通俗务,只求能稍慰王心,此举虽是有失身份,但是,妾亦不避人言。却不知殿下的心情因何而起?”
钟妍得王的专宠已近十年,与王后却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状况,陈睢是王后嫡出,一直以来,两人都无交集。这般的情况令周围的宫人大为吃惊,不明白他们怎么就针锋相对起来了?
钟妍心里清楚,陈睢这个时候来御花园本就是恶意,自是全力反击,以求喘息之机。
陈睢的确是来抓把柄的,钟妍的举动十分可疑,陈军反攻在即,联想到之前的情况,他开始相信一些官员的猜测了——华妃叛国。
钟妍最后的置疑令陈睢恼极,他快步走进亭中,对钟妍质问:“娘娘有孕在身,已暂避侍寝,为何还如此频繁地见镜缘斋之人?镜缘斋毕竟不是我陈国的产业。娘娘不知避嫌二字吗?”
陈睢的话一出口,低头跪在地上的宁湛与风絮同时变了脸色——以往钟妍传递情报就是通过白初宜安插在镜缘斋中的间者。他们立刻想到,是否陈睢或者其他人掌握了什么。
钟妍心中也是惊惧不定,但是,她比宁湛与风絮更了解陈睢乃至陈国诸臣,并不相信,这位太子殿下或者其他人掌握了致命的证据。一眨眼的工夫,她冷静下来,脸一沉,声音尖锐地表示自己的不满:“什么叫避嫌!太子殿下,我做什么了?镜缘斋供应后宫诸人妆容之物,便是王后娘娘也不是从未见过他们,难道我见不得吗?若是见不得,殿下请王令来,我自去王后殿领罪,若不是殿下没有王令,就请您注意身份,我毕竟是三妃之首,不是您可以随意喝斥的贱婢!”言罢,她起拂袖而去。
“素离,替我送客!”钟妍对心腹女官吩咐,语气冰冷,脚下更未停半步。
身为钟妍的心腹,程素离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低头应了一声,便走到陈睢面前款款行礼:“殿下恕罪,这二位虽是商户,但是,毕竟是娘娘请来的客人,殿下若无其它事要问二人,奴婢就请二位离开了!”
这话分明就是威胁。陈睢的脸上阴晴不定,心中不无扣下这两人的打算,可是,那无异于与华妃直接开战,到时候,得到把柄自是无妨,若是找不出问题,以钟妍经营多年的权势,他在太子宫的日子也就到头了,甚至于他的母亲与外家都会遭殃!——把握太小,危险太大,陈睢最后也只是看着宁湛与风絮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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