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就在这无风静谧的天山之中,他躺在战友还未长出绿的坟头,睡了又醒了,醒了又睡了,临走时他从绿色的褂包中拿出最后一个馒头,说:“祁春,这是留在我返回连队路上的干粮,给你吧,你再品尝品尝玉希莫勒盖的馒头。来时给你的,你吃了吗?味道不错吧。告诉你,好味道的馒头是左团长在北京开会时,去找了朝鲜战场上一同并肩如今做了大官儿的战友组织协调,由北京机关调拨来的高压锅蒸的。你再用手摸摸,皮是光的吧;你再用手压压,馒头是软软的吧,压下去总也塌塌的坑会弹回原状吧。你跟我们在一块儿时,吃在肚子中的是火候怎么也达不到的食物。你曾经说,等回上海探亲,就给我带一盒饼干,你还记得吗?”
我的另一位叫黎兵的战友可讲究啦,他是司号员,就是作战中吹冲锋号的角色。每天早上他总是第一个起床,把双手打上肥皂,沾了水,在小脸上搓揉,满脸泡沫,又把脸贴在脸盆中的水,狂洗,末了,还用一块儿据说是老兵探亲时给他带回来能放进上衣口袋中的小方镜照着皱着眉,用手指拨着越来越茂盛的嘴上的毛。
桂花(不知道这样称呼你合不合适),玉希莫勒盖可高可大哩。遇到晴天,望到顶的玉希莫勒盖顶白白的,顶下是云,云和形成顶的峰在动与静之中转换,演绎成自然的雄奇。
有一个星期天团小组组织活动,担任团小组组长的谭兵提议到驻地不远的一个山坡上去抓旱獭。那个山坡同山谷中细细的在平坦的谷地中流动的溪流相连。溪流把谷地分割成大大小小的或连通或独立的由石头、沙、草皮组成的岛。我们在高高的山坡上看到两只旱獭从堆出一堆土的高于山坡草皮的洞口出来,先是把肥硕的身躯立起来,在洞口观察,后又在洞口戏闹。我们盯着,巴不得旱獭下到谷地。这时,不知道天空中何时窜出一只鹰。笨拙的旱獭叫着眨眼工夫就消失在视线中。原来,这个胖胖的动物是如此的敏感和机智。
太阳升起来了,我们心里已经没了来时欲擒旱獭的狂喜,更多的是对旱獭出不出洞的无奈,谭兵说:“旱獭会出来,我们要有耐心。抓旱獭讲究整体配合,一定按照分工,各尽其职。如此,才能疏而不漏。”大家都很听他的,他是小组长嘛!谭兵又说:“这一片有四个旱獭洞,沿洞有旱獭。今天,只要有两只旱獭跑到谷中,我们就行动。负责看洞的四个同志,无论如何,也要把洞守住,关键时刻,要用身体堵洞口。抓捕旱獭的同志,要灵活善变,以快制敌,否则,只有一声叹息。”还是那个鹰掠洞口中旱獭,先是一只跑了出来,这家伙出了洞口,就往坡下跑。另一只从洞口探出头了也跃在了洞口门前的土堆上;另一个洞口,跑出了一只个头高大的,它把两个前肢立起来,放在头下方,又把前肢放下来,往坡下的草丛中窜。。。。。。流着溪水的谷地之中,两只旱獭在追逐,几乎快跑到便道上去了。谭兵站起来,大家一块儿冲下坡。受惊的旱獭在连忙返身,朝洞口方向狂奔,我们呼叫着,把旱獭往谷地赶,就在我们追捕正激越时,那只大的旱獭几乎是飞一样朝洞口狂奔,置阻拦喊叫于不顾。谭兵大叫:“一定把洞口堵住啊!”洞口的兵见旱獭跳跃而至,心慌脚乱。一路穷追的谭兵连旱獭的毛皮也没摸到还惹了一身泥土,他在旱獭快到达洞口时,扑上去,旱獭一窜,从他的裤裆中穿过,钻进洞里了。谭兵没了脾气,赶紧飞往谷中,加入追捕另一只已被堵截得晕头转向的旱獭的队伍中。旱獭涉水跃石,浑身是劲儿,那个城门失守的兵这时弃甲归田,狂呼:“抓住它!”就扑了上去,差点儿压住旱獭。受此一击,溜逃之中的旱獭已是魂飞魄散,跑动中,钻进了溪流边儿上的石头缝儿里,把后半身短短的尾巴,露在了外面。喘着粗气的我们好不激动,谭兵把裤子脱了,扎紧成口袋,又去抓那只狼狈的旱獭尾巴,没想到使了很大劲儿,居然拉不动,看来这家伙腿上的功夫了得。“你算跑不了了!”我也在旁边吼叫,我们几个奋力掀起石头,脱了裤子的谭兵用裤子袋把旱獭装起来,大叫:“终于抓住你了。”
今天的信讲了战友;讲了我们的生活,你觉得有意义吗?
张作富
正月二十九日
把文书代写的信看了,张作富想了半天。给女朋友写信,原来可以这样啊!还有谭兵组织去抓旱獭的事儿,文书怎么这样写得如临其景?给桂花的信发出去了。张作富是花了两天下班时间偷偷抄写的。抄写过程中,他也曾想加进去几句话,真正要写,又没主意。再说,加了话,寅大知道了也不好。
崔胜利这次带的工作组要比上次规模大。从师里传来的消息说,工作组还要考察班子;还要考察党委建设;还要同团长、政委谈话。陪同崔胜利来的那位笔杆子王文,现在是处长;那位为寅大出过黑板报的吴秀珍,还是那么大大咧咧的,只是工作组中出现了一位生面孔,一位清秀的中年人曹振铎副部长。师里政委陈海陪同工作组也来了。
陈海政委对左三星、仲小平说:“168团这一时期工作不错,应该继续努力。对于崔部长和陈副部长等一行,你们要高度重视,抓部队施工生产、军事训练是工作,把工作组配合好,也是工作。你俩是团一级主官,要知道轻重,老崔和陈海,一个是主管政治工作的领导;一个是具体管干部的干部,他们到哪个地儿,抓的都是大事。老崔离开北京前,专门儿打电话给我,说还是希望到168团。他的原话是这样的。”陈海说着,从文件包中拿出一本黑色封面的笔记本,翻了几页,念:“陈海同志,你同金茹同志商量一下,我这次还是想到168,还是想去玉希莫勒盖。培养祁春那样英雄的部队,一定有表现出色的英雄集体,也会有更为出色的领导。上次去,由于多种原因,只是把祁春同志推出去,但是没能把连、团两级抓部队建设的经验总结全面,尤其是对左三星这位有着一定影响的团长了解不够。我们希望这次去天山深处通过我们的努力,达到预期目标。”
左三星听完陈海的话,还在喝他的茶。既然陈海政委都亲自陪同来了,积极配合就是了,当了这么多年的团长,又是几十年军龄的老兵,他明白其中的道理。仲小平到底还是年轻些,他看看陈海,又看看左三星说:“政委,这样吧,部队施工任务重,有很多事,左三星同志要过问,要研究,让他忙他的去吧,陪同工作组的事由我来吧。”左三星还在喝茶。陈海把手中的笔记本合上,望着左三星说:“老左,就按仲小平同志的意见办吧,有什么事再商量。”
崔胜利来到了玉希莫勒盖,来到了飞线区。飞线区的垱墙已施工了,勾完凸缝儿垱墙在险峻的山崖之下,像一幅雕塑。吴秀珍在用相机拍照垱墙,她手中拿着的已是一部海鸥牌的135型反光照相机,可能想把垱墙全部拍下来吧,她往垱墙东面的路槽中走了很远。举了好几次相机,一定是难选角度,这个弯弯斜斜的飞线区,多的是旮旯,找视线好的位置难喽。“祁春同志就是牺牲在这儿。”崔胜利给曹振铎介绍。他们又去了隧道南口,南口正在掘进,八连的官兵是认识崔胜利的,更认识全军第一个,也是第二个到玉希莫勒盖的女兵吴秀珍。
“这是余喜财,八连连长。”“首长们还是先离开这儿吧。”“还是再看看吧。”第一次进隧道的曹振铎不想马上走。“那个肖平呢?”崔胜利突然问仲小平。“应该在隧道里。余喜财反映,肖平近来身体不好,还天天扎在隧道里指挥掘进,怎么说也不下工地。”“哦,过几天,我们找肖平谈谈。”“还有那个叫李望清的大个这会儿也在这里吗?”仲小平没有回答,李望清是八连一排的代排长,这是他清楚的。连、营两级都建议提李望清做排长,政治处正在组织考察。但对于李望清是不是在隧道,他真不清楚。“我问问余喜财,李望清在不在岗。”“不必了,咱们走吧。”这时,肖平顶着个大安全帽从洞口往里走来,他的身后跟着一群兵。崔胜利没有看到他,仲小平也没看到。“崔部长。”“哟,真是想到你,你就到啊。”“还行吗?”“还行。”肖平说完,继续往洞口深处走去。
晚饭后,曹振铎约了左三星。“左团长,你在这个岗位已经八年了吧?”“八年零五个月。”“在这个岗位这么长时间,谈谈感想体会吧。”“八年多团长,大致有三个阶段吧。刚当团长时,部队在内蒙古做飞机洞库,是半军训,半施工。那时,部队处于反修前线,珍宝岛保卫战之后,我们一方面组织部队实施战术演练,另一方面,利用晚上时间进行土木工程作业。一晃,两年过去了,这是第一阶段,是跑着走过来的;随后调往西陵峡畔,就在长江边儿上进行保密工程施工。有一天当我们的第一台车停在一个大山人家门前时,热爱子弟兵们的乡亲把草放在车头上,说是给这会跑的东西喂草,弄得我们哭笑不得。那几年,我们团就在山沟沟里架桥、修路、打隧道,冬季仪式做三个月的军训,我和部队面对的是艰苦环境和艰巨任务的考验,这是第二阶段,是足踏实地走过来的;三年前调到新疆,我是提前入疆的,坐在直升机上迎着计划中修建的天山公路横越天山,我在心里说,左三星啊左三星,这回你的168团真是麻烦大了。毛主席说的搞活天山就是要在天山之上,从北疆到南疆,修筑一条战备公路,一千一百六十四里,别说是修路,你走路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