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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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战争-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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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队长冷笑道覃老爷果然有派头啊,名不虚传。既然来了,咱们就在这儿把话说透吧。我们是提灯笼的碰到打火把的……那就把话往明处说。我也不讲大道理了,现在代表人民政府,要来没收你的枪支弹药,你先把这个给交出来吧。
  覃慕文结结巴巴解释,这个这个,长官您知道,过去嘛,政府鼓励民团联防,我家倒也是买过几支的,主要用于防匪防盗。去年国军过境,说是武器不够,又都抽调走了。现在确实没有了,不信你就抄家。胡队长勃然大怒说我要是抄出来了呢?话赶话说到这儿,覃慕文只好嗫嚅道,抄出来你就用它把我杀了吧。
  胡队长更不信邪,拍案而起说好哇,这可是你说的。把覃慕文给我扣起来,其他人,去抄查,否则他还真不知道锅是铁做的。
  几个工作队队员在整个大院查抄,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老范带着几个战士进来警惕地维持秩序。覃慕文被扣押在一个储藏室里哭丧着脸。半晌后,不同的人进来向胡队长报告……没有发现枪支弹药和金银财宝。胡队长命令把覃慕文先押解到文沙场再审问,他还不信撬不开他的口。老范带战士将覃慕文押出来欲带走,门口挤满了覃家族人,集体沉默不让路,军人也打不开一条路,形势十分紧张。老范过来对胡队长耳语道,看来今天是带不走人的,免得路上出事,就地关押算了。胡队长也怕引起大规模冲突,只好点头,队员去将覃慕文带进院子里,门口由士兵把守,人群渐渐散到院子外交头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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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战争 第四章(1)
1
  覃老爷突然被抓,覃太太六神无主,只能对着几个女眷哭泣。三先生紧急修书,交给以前送覃天恕上学的那个仆人,要他尽快设法赶到汉口,迅速交给少爷,不许有一点闪失。
  工作队所住的别院里,岗哨密布,胡队长夜审覃慕文,还想掏出点东西……看来你在本地的势力还挺大的嘛,你要想清楚,跟政府对抗的后果是什么,别说你几百族人,你把全县号召来,恐怕也挡不住我们吧。最好不要祸及他人。只要交出枪支弹药,就可以先回家住。
  覃慕文依旧沉默,苦笑,不发一言。山路上,覃家仆人在夜色中骑马飞奔。覃家家丁在黑暗中串门联络,山寨不时传来犬吠和狼嚎。空气中充满了一种神秘的恐怖。胡队长在夜色中久久站立抽烟。忽然院门被重重敲响,哨兵警惕地问谁?
  深夜突然响起的一阵敲门声,令所有人都有些紧张,士兵拉动枪栓,胡队长掐烟拔枪问谁呀?三先生答曰是我,管家,三先生。老太太怕你们饿了,让厨房煮的面,给你们送来,顺便也给老爷送一碗。胡队长沉思,然后对士兵说开门吧。三先生带着仆人端着托盘进来客气地说谢谢长官。你们趁热吃吧。
  革大校长办公室内,校长紧急招来大成和关勇波及其他几个同学。他说现在鄂西刚刚解放,急需干部,组织上决定委派他们马上赶去支援那里的工作。那里清朝以来,一直都有苗乱、神兵和家族械斗等社会问题存在。要他们马上出发去充实那里的干部力量,争取早日建立好新的社会秩序。那里的工作生活很艰苦,很多南下干部都水土不服;你们是本省人,尤其像小关,还就是当地人,熟悉情况,更要发挥作用。
  大成表示要首长放心,校长说组织上可能会让他在行署负一定的责任。要他管好这些学弟,不要给母校革大丢脸。校长对关勇波一向很重视,忍不住回头叮嘱说你是当地人,在当地难免有三亲六戚,有各种亲朋故旧的关系。革命者首先要有自己的阶级立场,要识大体,明大义,站稳脚跟。千万不要在敌我矛盾问题上犯错误,栽跟斗。
  关勇波第一次感到重任在肩,有些莫名的激动。他们赶快办完手续就上路了。
  覃家仆人找到覃天恕所在的纱厂,门卫见他脏兮兮的,要他在门前等候。恰好田樱来找覃天恕,看他一眼,顺便问你在等谁呀?仆人畏缩地说我找我们少爷覃,覃天恕。田樱觉得奇怪,问是鄂西来的吗?找他有急事吗?仆人说有急信要交给他。田樱说把信交给我转给他吧。仆人不干,说必须火速面交给他本人。田樱只好心事重重地离去。
  覃天恕匆匆自外归来,看见旧仆,大吃一惊……你怎么在这儿?什么时候来的?家里出什么事情了吗?仆人喊声少爷,喊完就大哭起来。覃天恕脸色顿变,急忙追问。仆人呜呜边哭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覃天恕说,老爷他,他,他被抓了。覃天恕急忙颤抖着展开读信,强压着愤怒和悲伤,然后掏出一把钱给仆人说,你先去吃点东西,歇下等我,我准备一下,明天就一起回去,别慌。
  傍晚,覃天恕急匆匆来到革大的门卫室,想找关勇波,一会儿出来一个传达员对他说,我帮你问了,有这个人,今天上午毕业,已经分配工作走了。覃天恕忧心如焚地问他分到哪儿去了。传达员说这个是保密的,他也不知道。覃天恕掏出一把钱想塞给他,传达员推拒说对不起,革命队伍不兴这个。再说,我就知道也不能告诉你,这是纪律。

父亲的战争 第四章(2)
覃天恕极为失望地怏怏离去,回到卧室忙乱地收拾行装,准备不辞而别。忽然门敲响,他打开见是田樱,有些慌乱说呃?你怎么来了?田樱更加奇怪说,我怎么不能来啊?想你我就来,还要预约吗?覃天恕神色不自然说,你先回家等我,我一会去看你,正好还有事找令尊。田樱不愿他憋着,劝他别装了,直接问他家里发生什么事了?覃天恕还是支吾不想说。田樱激动地说,我看见你家来送信的人了。不管什么事情,你都不能瞒我。我现在已经是你家的一分子,无论祸福,我都要和你分担。覃天恕颓然坐下,几近崩溃,无语垂泪。
  田樱抱着他的头,为他拭泪说有什么,说出来就好了,我们一起来想办法,好吗?覃天恕掏出信给田樱说,我是预感要出什么事情,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我必须马上回去一趟,也许能想点办法吧。田樱说请勇波帮帮忙吧,毕竟是他们一路的。覃天恕说他已经分配走了,不知去向。田樱说那你回去又能如何呢?那些人你也不熟啊。覃天恕恼火地说重要的是我必须回去,我只有一个父亲,即使回去是陪葬,那也是我责无旁贷的。你明白吗?
  田樱理解地点头说那好,我陪你一起去。你原本就计划我们春节一起回的,无论如何,你必须带我一起走。覃天恕还想劝阻她,但田樱斩钉截铁地说你知道我的性格,我不会是你的拖累。就这样定了,否则我们都不能走。我们赶快准备,去跟我爸辞个行吧,免得他担心。
  听完田樱的陈述,田母手足无措坐着,田父背对着他们吸烟斗,忧心忡忡说孩子们,你们没对我们说实话。我很失望,你们低估了你们父亲。如果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大事,你们不会如此提前且行色匆匆。我深知,眼前正是乱世,无妄之灾随时悬在我们头顶,我已经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来面对所有的厄运。在真正的灾难面前,除了家人,还有谁能与我们分担呢?
  田樱打岔说爸,我们知道。田父打断说你别插话,我是在和天恕讲话。今天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可谓中国三千年来未有之变局,也许宏观来看,是历史的一次飞跃性进步。但对身处其中的人来说,却可能要分担这种裂变的剧痛。放眼而看,个人的悲欢在人类的进程中,实在是微不足道,但对具体的人来说,它又会是难以抵御的疼痛。
  覃天恕低语道我懂,伯父。田父摇头说你并不一定真正理解我的话。我从前清活到现在,经历的正是这个国家无数的变乱,我们不断地创造又失去,建设又粉碎,我最后懂得,一切都是身外之物,一切都是变幻无常的,只有生命家人和朋友是自己的,因此也是最值得珍惜的。我可以想象你和你家一定遇到了什么困境,在这个时代,它,就是正常的事情,需要我们冷静地去对待和处理。你不想说的我也不会勉强,我只想告诉你,田樱是我唯一的孩子,我视你一如己出。无论有什么困难,我都会给你帮助。本来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候,我应该阻止田樱跟你回去,但看到她的坚决,也想到或许因为她的存在,凡事你可能会更加冷静,因此我同意了你们明天就走,记住,我的产业还等待你们回来主持,哎,我也老了,你们该学会如何应对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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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鄂西道上,大成和关勇波一行十来人背着行装疾行在山路上。就在他们身后几十里地,覃天恕田樱和仆人也在匆匆赶路。就这么错过的一段路,竟然最终错过的便是他们的一生。我在五十年后再来遥看他们这一段行程之时,不能不为命运这个神秘的话题再三喟叹。

父亲的战争 第四章(3)
覃天恕一行三人来到三岔路口,田樱在马上已经走得疲惫不堪,覃天恕要她下来歇歇。田樱感叹真没想到,他和勇波出山的路竟然是这么艰难。覃天恕说他们世世代代就是这么走的。田樱问这座山的那边是啥啊?覃天恕苦笑山那边,还是山。
  也是在这个岔路口,大成率大部分人员去行署,关勇波和另外两人将继续前行到梨川县,他们也要在此分手。握手话别之后,关勇波及伙伴匆匆赶到了关坡,撞见了街头上的哥来客栈。他们看天色已晚,商量进门投宿。客栈老板谭幺婆满面春风地迎了上来。
  关勇波问还有客房吗?谭幺婆是那种风情万种的少妇,见多识广,看见几个体面的客官,急忙感叹这年头过路客商也少了,贵客来了,她的房让出来也是可以的嘛。看见谭幺婆打情卖俏目光灼灼的样子,关勇波有点不自然地说我们今天就住这儿吧。
  夜里,关勇波三人在油灯下用餐,谭幺婆不时上来送菜。他初次还乡,不免激动,热情问候老板怎么称呼啊?谭幺婆巧笑答道妇道人家,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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