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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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战争-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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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队长打量着她,她尽量低着头;胡队长用下巴指着他桌子对面的几个凳子说坐下说吧。三先生转身出门,将门带上。
  她只是低头抽泣抹泪,一言不发。胡队长自己卷起一根旱烟,吧唧吧唧点火抽起来,他觉得来人似曾相识,但又一时想不起来,他耐心地斜视着打量,皱眉回忆。她哭诉道,没想到啊,没想到啊,我的爹呀,他死得惨啊啊啊……
  胡队长生气地拿烟锅叩击桌子呵斥道,他怎么死得惨了,你说你说。他长期称霸一方,为非作歹,我还没跟他一点一点清算呢。你这就来喊冤来了?
  她略止哭声说我们都是父母生父母养的,我不哭谁哭啊?要是换成你爹,你不哭啊?
  胡队长有点语塞地说这个这个,这是个阶级立场问题。不是不许你们哭,现在你是来谈事还是哭给我听啊?地主的命是生命,穷人的命就是狗命了?你父亲不仅对抗土改,而且还残杀农民,放在任何时代,他也要偿命才对。人,我们是法办了,可是事情还没完。你得转告你的家人,必须把你爹埋藏的武器财宝主动交出来。
  她说她是回来奔丧的,不管怎么说,人都不能这样摆着。她想来请求队长,按他们这儿的民风民俗,无论如何还是要给老人办个丧礼,先入土为安;这不为过吧?
  胡队长说共产党也是尊重各地民族习惯的,但反对搞封建迷信,更不允许有人趁机借葬礼发泄对人民政府的不满。这点,你必须清楚。人,你们赶紧埋了,其他事情,我们接着再说。你们自己掌握规矩啊,我这就算有话在先了,出了什么事情,你们是要承担后果的哟。
  她起身颔首致谢说多谢队长开恩。他似乎忽然感觉哪里有些熟悉,低声说你……
  她回身站住冷静问,还有什么吩咐吗?
  他试探说我们好像见过吧?她略惊反问是吗?你们队伍进州城的时候您在吗?是不是那时见过?
  胡队长记忆不详说也许吧。她出门,他陷入沉思。
  冉幺姑和三先生带着一群族人,就在工作队占据的别院外搭建丧棚。本来胡队长不同意,但她坚持说这是他们祖传的礼房,举凡红白喜事祭祖敬神都必须在这里,胡队长也就不好制止了。院子里走动着许多披麻带孝的陌生面孔,各种白幡祭幛挂满了院子,使得许多原来的过道都被遮蔽不见了。
  胡队长带着老赵在院墙上巡视,他有些隐忧地观察着院子里那些搭建丧棚的人,他似乎预感到有什么阴谋,但又不知问题会出在哪里。他吩咐老赵给大家讲一下,今天都不要睡了,按计划把守住各个出口,严密监视他们的动向,严防他们趁混水摸鱼。老赵担心他们突然发起*,胡队长说要暴动他们早就可以动手,我们这十来个人,他们真敢干的话,何必等到办丧事。再说他们家的女眷都在,谅他们不敢乱来,投鼠忌器嘛。不过,你还是让小丁负责暗中看住他们家老太。

父亲的战争 第六章(2)
覃家大院的黄昏,似乎突然显得拥挤而阴森了。三先生指挥着大家将硕大棺材抬进灵棚,安放牌位。冉幺姑及其他孝子贤孙披麻带孝跪在棺材周围哭丧。按照乡俗,这时要最后开棺一次,让亲友见一面,然后就钉上封棺了。三先生带人抬起棺盖,胡队长也站在周边观察。三先生高喊开棺了,各位孝子贤孙前来告别了。大群男女列队绕棺瞻仰遗容,老太太被人扶着走过,想要多看几眼,但被拉走。女眷们哭声震天,冉幺姑在其中假装抹泪。三先生待人群走过,指挥封棺;胡队长亲眼看见棺材被长钉钉死,才放心退出。
  三先生又高喊封材了,各位孝家亲友前来致祭啊。一对白毛狮子在堂前舞动起来,顿时鞭炮轰鸣,礼花升天,锣鼓震响。不断有队伍前来致祭跪灵,覃家女儿跪在棺材两侧答礼。打丧鼓的开始在堂前击鼓歌舞起来,热闹非凡。打绕棺的道士接着在灵堂起舞。整个丧礼按照土家族的民俗举行。胡队长和队员暗藏武器在人群中巡视,紧张观察各张面孔。门口的士兵站哨,严密监视着进出的吊客。冉幺姑用孝帕围裹着面孔,观察着胡队长及其部属的行踪;三先生不时过来和冉幺姑密语。
  到了半夜,一群戴着傩戏面具的人开始在灵堂歌舞。三先生和两人担着水桶向院子边上的水井甬道走去。他们在黑暗中掀开一个井盖,从中取出油布包裹着的一捆捆东西。午夜又开始放鞭炮礼花,忽然一个礼花射进了后院的马厩,顿时燃烧起来。有人大喊……马厩起火了,快救火啊。人群纷纷扑向后院,胡队长警惕地跟进,一会儿火就被扑灭了。灵堂前的傩戏还在继续进行,胡队长没有看出任何破绽。傩戏的班子穿着长袍戏装,退出灵堂,换上唱孝歌的班子开始坐夜轮唱;孝子贤孙开始扶柩哭丧。
  小村的夜已然静寂如坟。关勇波和小吴化装成农民,检查武器并在身上藏好。婆婆将几张饼子塞进他们的衣服里,然后出门观察。关勇波拿出自己的钱放在婆婆的被子里。婆婆进来点头,暗示他们出门。他们跟婆婆握手告别,闪身出去在黑暗中弯腰潜行,隐约看见有哨兵,立即匍匐前进。
  忽然小吴惊起了一只野兔,野兔奔跑声被哨兵听见,大喝一声……谁,出来。关勇波暗示小吴别动,哨兵诈唬……我都看见了,再不出来我就开枪了。哨兵边说边往小吴这边来查看,关勇波从后面冲出用枪柄将哨兵击昏。但哨兵的枪还是被击响了,弹道滑过夜空,顿时狗吠人叫起来。关勇波拉起小吴低声说……快跑。两人迅即消失在夜色中。后面传来枪声。
  他们在黑暗中辨认道路。关勇波仰观星斗说好像走反了,旧司堡在南边。
  小吴说要不我们先回城报告再说。
  关勇波坚持还是先去旧司堡吧,马县长要我们赶去的,人命关天啊,但愿还来得及。还是往这边走吧,明天下午应该能赶到的。
  黎明时分,一个道士在灵前最后致祭念经,亲友肃立堂前,道士把供桌上的香灰盆举起摔碎于地。三先生将灵牌抽出交给冉幺姑抱着,高喊……起灵啰。亲友开始拆散灵棚,杠夫开始捆绑棺材,孝子跪倒一片,每人手举一个花圈。唢呐锣鼓紧跟着白狮子开道,十六个大汉抬起棺材上路。
  胡队长也在人群中尾随而去。送葬的队伍白茫茫朝一个山头走去,那里有人已经挖好墓塘。一对孝狮在墓塘舞蹈打滚,一个祭司在最后诵经。棺材入土,众人覆盖,花圈堆满坟头。胡队长放心而去,冉幺姑看着他的背影冷笑。。 最好的txt下载网

父亲的战争 第六章(3)
办完丧事,冉幺姑回到覃天恕隐居的庄园。看着疲惫的幺姑,他内心充满爱怜,他拿起一杯水递到她的手里,两人的手拉在了一起。她把手抽出说我的任务完成了,你还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吗?我是不是该从此退场了?
  他说想明天去拜访一下跛豪,不干就不干,要干就邀约大家一起大干。她劝告说你在山外本来是会有大出息的,你还是走吧,如果仅仅是复仇,我可以帮你办。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再说卧薪尝胆、卷土重来的机会也许还会有,何必现在铤而走险呢?古人连胯下之辱都能忍,你为何不能忍呢?牺牲个人的命运前途,来引刀成一快,值不值得,你想清楚没有?
  他认为乱世英雄起四方,真正等*天下底定后,更没有他们的好果子。他研究过他们的理论,早晚要被斩草除根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与其看着他们把大伙一个个消灭,还不如先下手为强,成败荣辱,还未可知呢。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忍辱怀恨,还不如揭竿而起。天下兴亡,不都是草民掀起的吗?
  她其实是担心他的善变,一个男人要作什么选择,他必须想得很透,她太怕他又三心二意朝秦暮楚了。既然他决心已定,九死不悔,那她还是决定再信他一回,要跟他大干一场的。毕竟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她也一样深怀仇恨。
  2
  关勇波和小吴风尘仆仆走进覃家大院,发现满地的鞭炮纸屑,心中起疑,急忙闯进胡队长的屋。胡队长抬头差点没认出,小吴赶紧说这是县委派来协助你处理旧司堡的工作的。
  胡队长不太热情地说,小关,见过,欢迎你来啊,这儿还确实需要本地干部。
  关勇波抓紧说县委不同意你们枪毙覃慕文,要我赶来制止,这是马县长给你的亲笔信。
  胡队长一边接信,一边埋怨,你们怎么现在才来?还有个屁用,覃慕文早就被枪毙了,今天都送上山了。
  关勇波大惊变色道,毙了?你们不是派小吴去请示县委的吗?还没回复怎么就动手了?这是违纪的呀。
  胡队长一听很不高兴说这是战争年代,你懂吗?治乱世必用重典,非常时期非常地方,就必须采取非常手段。杀一个恶霸地主,况且还是有现行罪恶的,有什么不对。难道放纵他继续为恶,继续抵抗土改,残害百姓不成?你刚参加工作,哪里知道斗争形势的险恶。
  关勇波说不是他该杀不该杀的问题,组织总有个程序和纪律。再说县委主要是担心你们这里人马不足,准备不充分,一旦引起*,会带来危险。
  胡队长声称说这就是杀鸡给猴看,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老区搞了多年的土改,什么威胁没经过,怕危险就不来参加革命了。*一个,可以稳定一方,否则才会引起*。你又不了解情况,凭什么指手画脚啊。
  关勇波火气上来,说你少给我装什么老革命,老区有老区的方法,新区有新区的政策。过去老区搞极端了,中央是纠偏了的。我明确告诉你,我是代表县委来制止你毙人的,你未等批复就提前公审,这是违纪行为。即使没惹出*,也要追究你的错误。现在情况紧急,我先不跟你说这些,你自己准备向组织说明吧。我问你,他的儿女族人都来过了没有?
  胡队长有些气馁说都来了吧,我同意按他们这里的乡俗搞了个丧礼,他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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