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如刃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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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在如刃的边缘-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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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潮并不踊跃,首先是很多人根本没有东西排出来,几天甚至一周一次大便是很正常的,其次如厕也是要讲规矩和资格的,排得离门越近的资格越老,而他们如果不是憋得很急,通常会摆点架子,当有后来者冒失地起身奔跑到门口时,老鸟们才不失时机地大骂一声“扑街!赶住去死呀?”然后施施然地起身。不过如厕时节却是当天的第一个娱乐高潮,因为厕所是开放的,而底部与囚仓的下水道是通的,门又是开的,加上囚仓与风场隔墙的顶部是以铁条隔开的,所以偶然会有一些怪味传入,这样就形成了一个规矩,所有如厕者必须打好一盆水,边如厕便冲水。每当一位爷走出仓门,也许还没走进厕所蹲下,囚仓里所有人大呼“冲水!”大家一律用广东话嚎喊,然后哈哈大笑。刚见到这种情况我实在不觉得有什么好笑,但当大声喊出第一次时,才发觉高声呼喊是如此的畅快,至少比每天早操时呼叫的口号快意得多。。 最好的txt下载网

11、别样江湖(12)
顺便说说,上厕所还是仓头整治一些“刺儿头”新丁的有效方式,因为整天打骂并非长久之道,既影响囚仓管理,打急了还会出事,所以打斗并非每天都有。那么对付问题新丁就需要其它比较阴损的方式,发厕纸就是一个狠招。我和几个有钱的囚徒有幸买到厕纸,所以不需要考虑这方面的事,但除此之外,很多人尤其是新丁根本没钱,连牙膏都没有,又如何用厕纸。虽然每次买东西我们都会抽出一些钱买上批厕纸公用,但完全由胡仓头保管,他规定每人每次出恭只可以发两格,这对听话者基本不适用,但对不懂规矩或不服管教的“刺儿头”却是有力的打击,他们虽然偶尔也有不屌胡仓头的时候,但这时都规规矩矩、低三下四地赔笑脸,希望多撕上一格厕纸,因为薄薄的两格无论如何都是不够用的。这时是胡头最得意的时候,一般情况下他都会网开一面,但有几次,他甚至拒绝发厕纸给某些之前的不敬者,因为他们没出一分钱。这个理由堂皇而合理,更要命的是那几个可怜的家伙如果不上厕所的话,就要再憋到下次放风,在他们拖拉时,胡仓头会立即高喊“下一个”。这里最劣质的一卷厕纸也就一元钱,两格大概连几厘钱都不到。能用如此轻微的成本控制作奸犯科的凶徒,其手段高明得让我五体投地。别以为这些人能找到任何替代品,每天仓里只派一份薄薄的《南方日报》,早就像宝贝一样被仓头和老鸟们瓜分了。至于那几个可怜的家伙是如何解决的,也是可想而知了。
  10:30,终于大多数人盼来了可以自由活动的十来分钟,可以暂时离开打坐的位置,因为“看病”的时间到了。从少年开始,我一直很抵制打针吃药,但也去医院看过几次,大概也知道看病是怎么回事。所以第一天当胡仓头开恩般对我说:“你准备一下,等会儿去看病。”我还很认真地推辞说自己身体没什么事,而且也不愿意去医院。他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不再理睬我,当时我就觉得这个“看病”应该有点蹊跷。果然片刻后一直打坐缝针的囚犯们几乎同时放下了手中的活计,鱼贯走到仓头这里领纸条,大概两指宽的一条,然后几个人合用半截铅笔,蹲在地上用床铺作桌子开始奋笔疾书。我好奇地凑过去最近的一堆,看到我旁边的四川胖子正在一笔一划地努力着,字体幼稚之极,但却非常清楚。看到我来,胖子仿佛得到了救星,把笔往我手上一塞,“大律师,你学问高,帮哥们写几张看病申请书吧。”原来看病还需要申请,而且必须用标准的模式,我随手帮他们写了几张,内容如下:
  就    医    申    请
  尊敬的医师,我是9413仓犯罪嫌疑人XXX,涉嫌抢劫罪。我是XX省XX县人,现年18岁。因肠胃不适,无法排泄请求治疗。非常感谢!
  姓名:XXX
  时间:2004年10月16日
  我实在无法理解看病和囚犯的籍贯有什么关系,而且还要报明涉嫌的罪名。但接下去的“看病”更是让我长了见识。只见仓里几乎所有的囚徒都聚在风场里,把手里的纸条塞在风场大铁门瞭望孔的缝隙里,然后相互推搡调笑,但人人手中都握着一杯水。似乎隔壁的囚仓也很嘈杂,与几个小时之前的安静截然相反。突然,风场铁门上的瞭望孔“嘭”的一声打开了,一个声音高叫“睇病”——用的是本地广东话。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大家都竖起耳朵等待。外面开始一个个地叫名字,被叫到的囚徒迅速上前,把手伸到那个十几公分见方的瞭望口外,缩回来时,手上多了几粒药片,本想看清楚是什么,但立即遭到管教医生的呵斥:“你个垃圾,马上放进嘴里,吞了它!”没有任何停顿,药片被塞到嘴里,再喝一口水,然后张开嘴让外面的医生检查是否真的吞下,得到首肯后迅速转身离去,整个过程不超过10秒钟。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11、别样江湖(13)
我被这样的“看病”方式搞懵了,因为仅我帮他们写的五六张条子,就是五六种不同的症状,而医生居然高明到隔着小窗仅瞟了那些求医者一眼,不问任何病症就能诊断,并且发给十多号囚徒手上的一律是四种颜色的药片:红色、黄色、蓝色和白色。莫非这是神医,一眼定症,莫非这是神药,包治百病?我还没有想出个头绪,瞭望孔上的铁合页已经被重重地关上了,将近二十个人的病在10分钟之内“看”完了。日后我才知道,黄的是黄连素,蓝的是穿心莲,白色的估计是维生素,而那红的至今都搞不懂到底是什么。靠这些药片治病是绝对没有可能的,但一般来说也吃不坏人。据说对于重病号会带出外治疗,但我在里面也许关得时间不长,所以病情比较严重的囚徒见过,但被带出去治病的例子却完全没有。还有一种人道主义的关注,使可以申请打点滴和营养药品,但都需要不菲的银子。
  看守所的管理就是高,囚徒被改造的也很高效。一个三十人的监仓可以在短短的三十分钟完成排泄和看病两项活动,不由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10:30左右,“看病”的刚走,外面里又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原来是要开饭了。大家从风场又纷纷回到里仓。负责打饭洗碗的“老嘢”与一个也是新来没多久的小厮早已做好了准备,三十来个饭盆被摞成几叠放在靠墙的床头,然后蹲在与床铺基本同高的饭窗前等待。而胡仓头则坐在铺上,透过上方另一个更小方孔向外张望,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外面监视仓里的瞭望孔,结构是漏斗型的,外大里小,洞口还被一块钢板完全遮住。“砰”的一声下面的饭口先被打开了,“老嘢”急忙撅着屁股把塑胶饭盆塞出饭口,然后大声报告说半夜又进来“一件”。门外并无答复,突然又是“乓”的一声上方的瞭望孔也被打开了,胡仓头连忙叫我上前,一双贼眉鼠眼在半尺外仔细地打量了我几眼,然后大声吼道“衰乜嘢”,我知道这是在问我犯什么事,连忙回答说“打架”,对方又瞟了我一眼,好像验明正身一样,然后瞭望孔又被粗略地合上。噼里啪啦地,饭盆被推了进来,“老嘢”和小厮依旧撅着屁股把饭盆在床沿上一字排开,但所有人并不敢动手,只是强作镇静地站在旁边。过了两三分钟的样子,门外的人走了,饭口也被锁上。这时,“老嘢”先挑出胡仓头,肥仔和另外二个老鸟的饭盆恭恭敬敬地放在床头,又加多两份,再拿起自己的那份走开。这时其他人一拥而上,先是轰然大骂:“丢他妈!又是煮木瓜!” 根据独特的标志寻找自己的那份后,三五成群,或站或蹲地放口大嚼。
  第一天刚进来时,心情沮丧到极点,哪有食欲。我一个人蹲坐在风场,把饭盆丢在地上发呆。几个瘦得皮包骨的囚徒立即走了过来,先开导我一定要吃一点,在这里吃饭最重要。我摇摇头,顺手把饭盆递给他们说你们分了吧。当然数日后我也不得不开始吃饭,说实话,我不是一个很讲究饭菜的人,甚至算半个素食者,但仓里的饭菜简直不是人吃的,两个正餐不是白煮木瓜,就是白煮萝卜或冬瓜,总之凡是能煮的一律水煮,里面没有一丝油星,也感觉不到盐,更不用说其它调料了。之前说过,早餐方便面的调料被囚徒精心地保存好,现在则派上用途,可以拌在饭菜里,以享受一点点咸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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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0,所有人都被从风场赶回囚仓,午饭时间也旋即结束,劳动改造的节目继续上演。所有的钉珠活计必须在晚饭前完成,所以下午的劳动最为繁重,其间一刻不得轻闲。胡仓头是唯一不需要劳动的和有权在中午睡觉的特权人士,因为他的主要任务是保证仓内安定团结的秩序并监督其他囚徒。所以午觉醒来,他经常手持一卷报纸从囚仓的一头踱向另一头,煞有介事地对新丁指手画脚。不过,他还是个不满19岁的孩子,相处久了就可以看出内心的虚弱和迟钝,而且说句实话,仅仅是因为吸毒和盗窃进来的,离大奸大恶还有相当的距离,所以对囚徒并不算太过恶毒。最搞笑的,他居然是个少有的文学青年,穷极无聊时喜欢在仓牢里大声吟诵残缺不全的古诗,无非就是“床前明月光”之类,以表示自己的博学。中途卡壳是必然的,我就把整首诗写后悄悄地递给他,他一高兴,也会把我叫到床头交流李白和白居易是不是亲戚的问题,这时候我不再需要打坐,可以略略休息酸痛的脊背和发麻的手指。估计他很受用我这种不动声色的恭维,在短短一周后,犯*抢劫的江西黑老大转仓了,他不顾忠心耿耿的胖子不满,把我的铺位提升到他旁边,我居然成了囚仓里的第二号人物。
  16:00,熬过5个小时的劳动,当天最后一次的放风开始了,这时囚徒们不再想上午放风时那么老实了,基本上是倾巢而出,因为除了“上厕所”外,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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