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处境。这一刻,我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希特勒。他已是一个绝望的人了,从巅峰摔下来,遍体鳞伤,又孤独。'…'忽然,我满怀着负罪感。我觉得最可怖的东西正在几米开外向我袭来,这东西已经存在好些年了,自从我应聘于希特勒座下,这东西就开始存在了。我应该即刻离开吗?回到批评我的人群中,告诉他们:“我回来了。在我的生命将被钉在火刑柱上那一刻,我知道我错了。”满怀怜悯,满怀内疚,良心驱使我留在这儿,也许克里斯蒂安太太也有相似的感触。我们几乎同时开口说:“我们也留下来!”希特勒盯着我们看了半晌:“我命令你们撤退。”可我们摇头反对,于是,他握起我们的手。“我倒希望我的将军们能有你们的勇气。”他说。曼齐亚利女士,这位梦想当老师的文静女子,她并不属于这儿的编制,可现在连她也不愿离开柏林了。
希特勒女秘书回忆录 4(4)
拖着脚步,希特勒走出去找其他官员。“绅士们,一切已经结束了。我会一直留在柏林,当最后一刻降临,我会吞枪自尽。谁要是想撤离,现在都可以走。”
他们一个接一个离开了掩体,默默向元首致礼。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从此永别了柏林,只有少数人还回到他们的职位上。
在他的房间里,希特勒翻查抽屉和柜子,把档案和文件找出来销毁。这项秘密任务委托给绍布。他的样子实在太可怜了,一拐一拐地穿行在掩体里,爬上楼梯到花园去,在那儿,他烧掉元首的珍藏,心里还淌着血。此外,他也得去慕尼黑和贝希特斯加登完成同样的任务。他噙着泪水向我们道别,当天就离开。现在,连联络官员们都撤走了,只有赫韦尔、全国领袖博尔曼、克雷布斯将军、布格多夫将军、赫尔曼·费格莱因、福斯上将、冯·贝洛副官、京斯策副官和海因茨·洛伦茨副官还留在这儿。在侍从当中,只有海因茨·林格和另外三名卫兵留守。另外,大部分仆役也留下了,他们继续打理厨房,打扫房间,接电话线,开车,等等。他们将就着在元首掩体上的楼房中吃住,睡临时搭起的行军床。厨房现在搬到地下了。我们几名女秘书跟帝国总理府的其他女工作人员一起共用掩体内的卧室,她们大多是元首副官办公室的秘书和电话接线生。通过长长的地下通道,我们可以直接进入元首的掩体内。
时间过得很慢。我觉得自己都虚脱了,整个人虚伪又麻木。我真想连续睡几个小时觉,可是元首掩体内的工作停不了手。也许不消几个小时就会有决定性的消息传来?现在大概已经近黄昏了。希特勒吃过午饭了没?那儿甚至根本没有时间概念的存在。他正坐在房间里跟戈培尔谈话。这位伟大的宣传部长该如何向整个柏林传达希特勒的指示呢?他该向德国人民说些什么呢?门打开了,戈培尔去打电话。他回来的时候,显得迟疑不决。这儿除我和几名卫兵之外,再也没有别人了。部长向我走来。“我的太太就要把孩子们带来了。元首希望他们现在能呆在掩体内。麻烦您能不能替我照顾一下太太和孩子们?”天哪,我得好好想想,这么一大帮人,该安置在哪里好呢?这儿尚且如此混乱,还得添上六个孩子!我只好跑上楼梯找来京斯策。他得把一间杂物房打扫干净,清空里面的箱子、家具和其他储备物资,把床摆好。
现在,希特勒传唤凯特尔和约德尔。这两位将军听希特勒作最后决定。然后,我听到他们找博尔曼和赫韦尔谈。他们又徒劳地劝了希特勒一轮:柏林已经守不住了,请元首撤离吧,OKW的官员已经出发到南部去了,他再也不可能守在柏林指挥一众将军。'…'希特勒强调他已铁了心守在柏林,死在柏林。他会吞枪自尽,他说,无论是死是活,他都不想落入敌手。他不能再顽抗下去,他的身体已经垮掉了。说完这些,他遣散这几位将军,现在,他们得彻底离开掩体。
希特勒女秘书回忆录 4(5)
这时候,戈培尔的太太和儿女也从宣传部的地下掩体赶来元首的掩体。戈培尔太太直接来找希特勒。五个小女孩和一个男孩兴高采烈。能过来看“希特勒叔叔”,他们高兴得不得了,就在掩体里四处追逐做游戏。小朋友们真可爱,家教又好,不失天真。他们根本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样的命运,而大人们也守口如瓶。我带他们去存放希特勒生日礼物的杂物间休息。这儿有好多儿童玩具和衣物,任他们挑。
待我们回来,空袭警报又响起来了。空袭现在来得越来越频密,持续时间也越来越长,目标就集中在帝国总理府一带。我们几乎都已习惯了炮火连天。要是听不见枪炮声,我们才会觉得异样。我们又来到希特勒身边坐着。这段时间,他的举止愈发古怪,愈发不可理喻。就在昨天,他还不说大势已去之类的话,今天他就说这形势已无法扭转,我们一点突围的希望都没有了。我们指着墙上费里德里希大帝的画像,不时引述希特勒很喜欢的那句名言。“我的元首,最后的军队在哪儿?您难道再也不相信历史的教训了么?”他摇摇头,疲态毕现:“军队已经叛变了,将军们什么都干不成。没人执行我的命令。末日来了。纳粹主义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复燃!”听到这样的话,我们该有多难过!事情转变得太突然了。我们声称也要留在柏林的时候,好像都还没想清楚,可心里是真愿意留在柏林的么?也许我们无论如何还是想活着离开的。现在,希特勒已经没有替我们留下半丝希望了。
埃娃更加忠心不贰。“你知道,”她对元首说,“我根本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离开你。希姆莱、施佩尔、里宾特洛甫和戈林他们都到哪儿去了?为什么他们不尽忠呆在你身边呢?为什么勃兰特也不在?”从前用心栽培的高官,现在一个个轻轻松松抛弃了他,希特勒恐怕也须百思其解,他这样替他们说话:“你不明白,我的孩子。他们离开这儿,才能更好地执行我的命令。希姆莱他有自己的主意,施佩尔他有重要的工作去做,他们都有公务在身,公务可比我的生命重要得多。”“明白了,”埃娃说,“那么,我能理解。可是拿施佩尔作例子吧。我的意思是,他可是你的朋友啊。我了解这个人,相信他一定还会来这儿的。”
他们正谈着,希姆莱打电话过来。希特勒走出房间去接电话。回来的时候,他一脸苍白,表情僵硬。党卫军帝国领袖希姆莱又在电话里力劝他离开柏林了。而元首又一次坚决拒绝。他以谈公务的口吻告诉希姆莱,他打算自杀,这话说得好像在请求批准似的。他的死期近在眼前,我们的死期也近在眼前了。我们其实早就有自杀的主意,可那天晚上,我还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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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特勒女秘书回忆录 4(6)
第二天,炮火又响得更近了。苏军已经攻到柏林市郊。强大的坦克阵容前,任何抵御无异于螳臂挡车。掩体内的气氛并未改善。我们坐着,等待着。昨天因叛变者发过一轮火后,希特勒情绪低落,神色呆滞阴暗。他似乎已决定不再处理公务。现在也再没有军事报告送来了,时间过得毫无章法。白色混凝土墙壁上永远反射着强光,我们无法知悉到底白天抑或黑夜。我们几位女秘书陪伴在希特勒身边,忐忑不安眼看他自己一步步走向死亡。这会儿,他只剩下半条命了。戈培尔召来他的政务秘书瑙曼博士和副官施韦格曼。他们与希特勒一起商讨最后的宣传活动。民众应该知道,元首也困于围城内,并继续抗御。他们说,那样就能给民众带来勇气,让不可能的成为可能。可是,当那些绝望的、无家可归的难民从废墟仓皇出逃,四处寻找地铁内的庇护所时,当每个男人、每个男孩都冒着生命危险,操起临时武装杀入敌阵的时候,希特勒已经亲手埋葬了所有希望。
六个孩子正在走廊里嬉闹,他们快乐又惬意。在靠近掩体底层的楼梯间内,他们围着圆桌子读童话故事。越来越响的爆炸声,他们丁点儿也听不见,跟“希特勒叔叔”在一起,他们感觉特别安全。下午,他们跟“叔叔”一同喝热巧克力,给他讲学校里的事情。赫尔穆特,其中惟一的男孩子,朗诵他为希特勒生日写的作文。“你是抄爸爸的文章。”他姐姐嚷道。男孩子反驳:“其实是爸爸抄我的。”大家都笑了。他们的母亲,手中的提包里藏着毒药,毒药就要夺走这六条小生命了。
我忽然想起,莫雷尔教授正在哪儿呢。他的房间现在已经住着戈培尔夫妇了,这位外科医生已经离开。林格依然兢兢业业,冷静和蔼一如往日,他告诉我,莫雷尔教授与元首发生戏剧性的冲突,今天一早就乘飞机离开了。昨晚,元首睡觉前,莫雷尔又照例跑去要给元首打针。希特勒忽而满怀恐惧,满脑子猜疑,认定那针剂里有阴谋,觉得莫雷尔也是叛徒。“莫雷尔,马上滚出我的房间!你想麻醉我,这样他们就可以强行把我运出柏林了。他们都想这么干,可我是不会答应的。”他这么吼了一通。莫雷尔吓得发抖,差点心脏病发。他又命令莫雷尔搭下一班机离开柏林。希特勒从未离开过这位外科医生超过24小时,出出入入每一段旅途,莫雷尔都陪伴在他身边。现在他要驱逐莫雷尔了。他不再需要医生,不再需要药剂,不再需要特种饮食。没关系了。
元首指挥部里又来了些新脸孔。其中有帝国的新晋领袖阿瑟·阿克斯曼,他是最最忠心的人之一,简直是个盲目的理想主义者!他只有一条手臂,双眼燃着好战的热火,神色却又镇静沉着。他也是随上司一起过来的。另外,还有一个鬓角斑白的小个子,他穿着党卫军的灰绿制服。无论在哪儿,聚头谈论形势的军官堆中,都少不了他。他就是高级队长米勒,卡尔滕布伦纳的副职。
希特勒女秘书回忆录 4(7)
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