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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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门开-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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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阴冷潮湿,冷风阵阵吹着旷野中的几棵小树,如泣如诉。一片枯叶
打着旋,悄然飘落。 “噗哧!”刺刀朝着被缚者的心窝处猛扎进去,一股滚烫的血喷出来,
染红了刀柄,染红了土地。
  刽子手狞笑着,用力将刀把一绞,五花大绑的人像推倒的谷个子,重重 地跌倒在地上。
  相继,几个刽子手一拥而上,每人对付一个。有的被剜目,有的被割头, 有的胸部挨了 30 多刀,其状惨不忍睹。
行云低垂,空气中充满了恐怖与血腥。 他们在黎明前倒下了。
  没有悲壮的枪声,没有激昂的口号,甚至来不及再看一眼动人的日出, 来不及与亲人道一声珍重。他们就是中和恒药店被捕的五名地下党员:贾文 锦、王焕然、王国士、吴子珍、王振海。为石门的解放,他们流尽了最后一 滴血。直至石家庄解放后,人们才找到了他们的遗骨,重新进行了安葬。 泄漏天机
  空寂的大街,行人稀疏。不少商号、店铺大白天都下了门板,个别几家 门前悬着“牺牲血本”“大甩卖”的幌子,招魂幡似地飘荡着。一队队荷枪
  
实弹的士兵,匆匆地走来走去,一辆辆蒙着军用帆布的卡车,“轰轰隆隆” 地从身边开过。
  凭着特殊的职业敏感,杨亚丽嗅出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敌人莫非要 走?
往哪走? 走多少? 什么时候走?
一连串问号在她脑子里旋转,不知不觉地她走进了北横街。这里因靠近
第 3 军军部,一向比较僻静。可此刻,却热闹非凡。沿街坐着一溜花枝招展 的军官太太,有的守着箱笼桌柜,有的摊着锅碗瓢盆,有的用衣架挂着四季 衣裳。看样子是卖的,但又羞于吆喝,只好守株待兔。
  见杨亚丽走过来,一位穿旗袍的太太急忙把她扯住,“小姐,买几件衣 裳吧,这衣裳便宜。”
  杨亚丽停住脚,认真地翻看着架子上的衣裳,十分内行地用手捻捻衣料, 又分别问过价钱,故做惊讶地叫道:“哎呀!这么好的衣裳,怎么忍心卖这 个价。”
太太一脸委屈,“说得是呢,要不是走,谁肯卖。” “去哪啊,这兵荒马乱的。” 太太警觉地望了杨亚丽一眼,“去投奔亲戚,又是孩子,又是包袱,带
不动。”
  杨亚丽选了一件坎肩,刚要走开,又被另一位太太缠住了。那人手里拿 着一口炒菜锅,半哀求半恳切地:“买上吧,只合一根冰棍钱。”
杨亚丽把锅接到手里掂了掂:“你也是要走亲戚?”
“不是。孩子他爹非要变卖点现钱做买卖。” “做买卖连锅也不要了?”
女人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家里还有一口锅,够用了。”杨亚丽把锅又
塞回那女人手里,“我也说不准哪夭要走,买了也是累赘。” “你行行好,买回去先用着,走的时候再卖嘛!” 杨亚丽抱歉地摇摇头。 那女人叹了口气,只好再去招揽别的主顾。
敌人肯定要走!回到家里,杨亚丽把街上的所见所闻和自己的判断,告
诉了丈夫底玉清。他们都是冀中 11 分区情报站的情报员,在日本投降前打入 石门的。
“你分析得不错,方才老三刚刚来过。” “他来干什么?”
  “喏。”底玉清指了指床上的一个包袱,“他说暂时要出去一段,这些 东西让我们替他收藏。”
“去哪说了吗?” “没说,但话头话尾露出来,可能去北边。”
  他们所说的老三,在蒋军第 3 军军部供职,因为和底玉清是老乡,便常 来走动走动。底玉清夫妇俩每次都待如贵宾,日子久了,便无话不说。正太 战役后,罗历戎准备偷袭正定的情报,就是老三在喝酒的时候露出来的,使 驻正定的党政机关及时撤离,避免了损失。
“这个情况要不要向上级党组织报告?”杨亚丽焦急地搓搓手。“当然

要。不过,我想晚上再找老三来摸摸底。”


  三杯酒下肚,老三的脸已经有了点颜色。杨亚丽一边殷勤地斟酒,一边 不住地说着劝酒话。
“哥嫂,又不是外人,何必这么客气。” “兄弟这一去,也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见面,吃顿团圆饭,一来表示
点意思,二来也预祝兄弟一路平安。” “不会有危险的,军长都打了保票。”
  “那可说不准。俗话说,行车坐船三分险,又赶上这么个战乱年月,也 不知兄弟走哪条路?”
  “没事儿,我们走的那条路保准没共军,共军都到保北去了。”酒至半 酣,你一言,我一语,他们终于摸清了 3 军的行动路线和出发日期。


  送走了老三,杨亚丽翻箱倒柜,找出一身孝服穿上,又从被里上扯下一 条白带子扎在头上。
“你这是干什么?”底玉清不解。 “听说哨卡卡的很严,只许进不许出。我就说老人没了,回老家奔丧。” “能行?”“实在不行,我就把这个捋给他。”杨亚丽晃了晃手腕上亮
闪闪的镯子。
“现在就动身?” “刻不容缓。”
福兮,祸兮
  罗历戎烦躁地看了看表,已经凌晨两点了,还没睡着。尽管身下的席梦 思床非常舒适,蓬松的鸭绒被也十分柔软,可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这毛病 是正大战役后染上的。对石门这座孤岛,他总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如同 坐在火山口上,不知哪一天喷薄的岩浆会迸射而出,把自己化为灰烬。
眼下,马上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怎么还睡不着?是兴奋,是紧张,还
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他说不清。 他怔怔地望着天花板,该办的事情似乎都办了。早两天,他便吩咐秘书,
将这些年来苦心经营积攒的黄白之物、古董字画,统统打点整齐。并把所有
的金元券都换成了金条和袁大头。这件事办得滴水不漏,无论亲信还是政敌 都毫无所知。
罗历戎走下床,从一只玻璃瓶里倒出两粒安眠药,一仰脖吞下去,重新
回到床上躺好。 一想到明天就要出发,那颗心又像悬在空中的气球。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药力发挥了作用,他终于睡着了。又不知过了多 久,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把他从梦中惊醒。天已经大亮了。他跳下床,愤愤 地摘下话筒,正欲发作,里面传出一个柔软得像女人一样的声音。
  “军座,我是杨光钰,有件事,我思虑再三,还是想找您谈谈。”杨光 钰是第 3 军的副军长,虽然和罗历戎也尿不到一个壶里,但因资历老,一般 情况下罗历戎不驳他的面子。
过了一会儿,门外响起一阵轻微而富有节奏的叩门声。 罗历戎打开门,把杨光钰让在沙发上。“什么事儿?” “我想??”

“说嘛。”
  “我考虑了很久,北援部队是不是由副参谋长吴铁挣和第 7 师师长李用 章带队,咱们??”
“咱们怎么样?”罗历戎扔掉手里的烟蒂。 “咱们还是从天上走保险。”
  听到这,罗历戎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真不知你老兄怎么会想到这 步棋,兽不可一日无王,兵不可一日无帅。孤军北上,正是我等报效党国、 一展宏图的千载难逢之机。平日,我们教导士兵要义无反顾,当将领的怎么 能临阵退却呢?无事则罢,倘若真有个三长两短,让蒋委员长知道,怪罪下 来你我也吃罪不起。”
  看到杨光钰脸上变了颜色,罗历戎刹住话脚,换了一种口吻,“我知道 你是担心共军拦阻,我何尝没有这种担心。不过,北平电报上说得清楚,共 军主力已被吸引在徐水城下,料他也不会有分身法。充其量不过弄些土八路、 游击队袭扰一下,我堂堂美械化国军,如果连这点沟沟坎坎都过不去,岂不 被国人耻笑。”
  “军座所言极是,我方才所说也是希望尽快赶到保定,折回头来接应部 队,即使遇共军拦阻,也可两面夹击。既然军座决心率部开拔,杨某定当遵 从。”
杨光钰被罗历戎一阵奚落,极力想挽回点面子。
  罗历戎没有再说什么,把杨光钰送出门外。关上门,用嘲弄的口气轻轻 说了声:“胆小鬼。” 
10 月 15 日午后 1 时,罗历戎下达了出发命令。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从 石门开出来。
其中包括由参谋处、副官处、军务处、军法处、军医处、新闻处、人事
室等十几个处室和一个野战医院组成的庞大的军部,以及直属特务营、通信 营、工兵营、炮兵营、辎重营、骑兵团,和第 7 师、第 16 军第 66 团全部, 此外,还有铁路警察大队、学生青年军及一大批家属,总计 13,000 余人。
罗历戎甚至独出心裁地把一个魔术团也带在身边。
  汽车、马车、炮车,一辆咬着一辆,像一条蠕动的巨蟒。窗外,大地在 旋转,河流在旋转,村庄在旋转。
罗历戎默默凝视着从眼前移过的景物,心里突然变得忐忑不安,就像一
艘离开了坚实大陆的小舢舨。海天茫茫,等待他的究竟是什么? 是凶?是吉?
是福?是祸?

第 6 章 回马一枪


  战争从来都是兵家竞技的舞台。指挥员的创造力实际上是一种应变 力。
             叉路口 夕阳缓缓下沉,沉入一片红紫相间的帷慢。 蜿蜒的小路上,一队人马款款而行。谁也不说话,只有“得得”的马蹄,
踏着雨后湿润而富有弹性的土地;踏着垄沟田坎上那金钮扣一样的雏菊;踏 着铺满大地的灿灿余辉。
  天光以极快的速度向西遁去,四周涂上了一层凝重而缓慢的铅灰。所有 的东西部疲倦了,连同影子。
  “老杨,你觉得我们这一仗打得怎么样?”杨得志把头转向并辔而行的 杨成武。
“充其量,只能说打了个平手。” 经过五天鏖战,野司终于决定主力部队撤出战斗,经固容公路转移到铁
路以西姚村地区,集结待命。 暮色渐浓。撤下来的部队无声地行进在空旷的原野。 深秋的夜风像灰色的精灵,在一棵棵树梢上漫卷。忽然,急转直下,长
袖般地甩出一个漩涡,掀起战士们布满硝烟的征衣。没有月光,看不清他们
的脸,但从那踉跄的脚步和重心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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