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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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门开-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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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朝自己看上一眼,就什么都完了。就在这时,不知谁用力摇动了一下 桌子,顷刻间蜡烛翻跌在地上。
屋里陷入一片黑暗。 “快把蜡烛点上,不点就毙了你们!”一声怒喝。
  “就点,就点。”新闻室主任周新摸索着,从地上把蜡烛捡起来。昏黄 的火苗忽闪着,烛头不时冒出一缕缕黑烟。灼热的烛泪滚出来,在几乎燃尽 的烛身上留下一道道凝固的泪痕。
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走出屋去。 躲在床底下的刘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是趁刚才蜡烛熄灭的瞬间,
滚进来的,床隙很低,里面积满了灰尘,头发上沾了一层蜘蛛网。此刻,他 已顾不得那么多了,身体紧紧地伏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屏声静气。
听到脚步声被门关在了外头,他轻轻挪动了一下身子,准备爬出来。
  “哐啷——”门又重新被推开了。从声音中可以判断,进来的不止一个 人。烛光把晃动的人影投在墙上,他们好像在找什么。刘英那刚刚落地的心, 又重新被拽到嗓子眼儿。
“喂,出来吧!”有人撩起了遮着床沿的军毯,朝里面喊着。刘英装做
什么也没有听见,他弄不清对方是真的发现了自己,还是盲目地咋唬。 糟糕!擎着蜡烛的人朝这边走来,他真恨不得把那烛光掐灭。藏是藏不
住了。
  在一阵高呼低唤中,刘英狼狈不堪地从床底下爬出来。这位堂堂黄埔生, 石门的最高军事长官,落到这步田地,确实有伤风雅。刘英直起腰,拍了拍 膝盖上的土,想到古代大军事家韩信也曾受人胯下之辱,心里不禁坦然了许 多。能伸能屈,乃大丈夫也。他从兜里掏出一枚图章,递给面前的战士,“小 兄弟,你把这个拿上,上司会大大奖赏你的。”
那战士接过图章,不屑一顾地揣进兜里,“请走吧。”“上哪?”刘英
惶惑地问。 “去你应该去的地方。”
  刘英迟疑了一下,他不知道这个“应该去的地方”指的是什么?是黄泉? 还是俘虏营?
  “能不能把我送到你们解放区去?”刘英的声音有些颤抖。“会去的。 不过暂时还要委屈你一下。”
  眼睛被蒙住了,嘴巴被堵住了,只有耳朵还能听到远远近近、时紧时缓 的枪声。刘英磕嗑绊绊、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越走心里越糊涂。脚下明 明是自己的领地,怎么竟在家里做了俘虏?他百思不解,心里浮起了雾一般 的谜团。
谜底在 4 纵 30 团 1 营 2 连连长刘土杰手中。 天刚擦黑,隐蔽在核心工事附近的 4 纵 30 团 1 营 2 连,抓到了两个俘虏。
经审问,一个是 95 团的副官,另一个是马夫。他们送团长到大石桥指挥部开

会,回来的路上开了小差。 “开什么会知道吗?” “大概是作战方面的会。” “都什么人参加?”
“都是些头头脑脑的,上午已经开过一次了。” “上午的会什么内容?” “主要是组织突围,让我们团开路。” “突出去了吗?”
“突什么,人都突散了,这会儿,正往回收拢部队呢。”天赐良机。 连长刘士杰心里一动。他让指导员接着审讯,自已去给团部挂电话。 团政委王海廷听了刘士杰的汇报,觉得这确实是一个大胆的举动。如果 能顺利地插进去,直捣敌人指挥所,将对整个战役起到积极的促进作用。可 是,如果插不进去,或者插进去出不来,涉及到的将是整整一连人的生死存 亡。同意,还是不同意,他有点举棋不定。团长、参谋长都不在,旅部又联
系不上。话筒几乎被他捏出了汗。 “你们对这次行动究竟有多少把握?”
  “把握谈不上,但有利条件有三点。第一,敌人在突围时把建制打乱了, 目前正在收缩部队,我们可以乘机而入;第二,我连 1 班的两名解放战士, 原是 3 军军部的,地形熟悉;第三,我们有智勇双全的战士。”
听了刘士杰的分析,王海廷心里踏实多了。谁也不是算命先生,不可能
在行动前便精确地预测出行动中的每个细节,只要取得胜利的条件是确实 的,决心就可以下。
“好,我同意你们行动。切记,要大胆、谨慎。我马上通知 1 营在外面
接应你们。”
?? 几颗寂寥的星星在空漠的天幕上沉思。
透过迷离的夜色,前面出现了一道黑黝黝的曲线。
  “里面就是核心工事,这道围墙是分界线。”解放战士郑从发趴在刘士 杰耳朵上,低声说。
“走,过去看看。”
刘士杰让部队停下,自己带着郑从发和张勇发,悄悄地潜过去。 岗哨很密。每隔三五步便是一个端着刺刀的哨兵,像密匝匝的篱笆。不
时还有一些巡逻的哨兵来回走动,“嚓嚓”的脚步声在静夜中显得格外清晰。
“连长,能过去吗?” “别急。想想办法。”
  刘士杰嘴上这样说,心里也不免犯开了嘀咕。如此森严的戒备,倘若一 两个人混进去也许还有希望,可自己带的是整整一个连。
刘士杰正想着,张勇发扯了扯他的衣袖,“连长,你听,那是什么声音?” 果真,不远处传来一阵乱哄哄的噪音。一团朦朦胧胧的影子正向这边移
动。
  一定是敌人收缩回来的部队。刘士杰告诉郑从发,“立刻通知部队,跟 在这伙人后头。”
  敌人的队伍越来越近,歪歪斜斜地走着,横不成列,竖不成行,像一群 散乱的羊群。
  
走到岗哨前,队伍停住了,值勤哨兵“嘟嘟”地吹起哨子,“两长 一短。”
对方也响起了哨音,“两短一长。” 哨兵问也没问,自动闪开一个豁口,看来,这是事先规定好的联络暗号。 眼看敌人的队伍快走完了,带着部队上来的一排长赵傲尔问刘士杰:“我
们怎么办?” “有哨子吗?” “有。”
“记住,他们正着吹,我们就反着答,他们反着吹,我们就正着答。” 站岗的哨兵看见又过来一队人,把哨子衔在嘴上,这回吹的是“两短一
长。” 赵排长回答的是“两长一短。”
  哨兵没有再问什么,刘士杰急忙向后一摆手,部队顺利地进入了核心阵 地。
  阵地上燃着一堆堆簧火,跳跃的火苗像破碎的红布条,在空中抖动。大 股的黄色烟柱不断地盘旋上升。借着火光,可以看见那高高低低坟茔一样的 碉堡。几乎被掘烂了的阵地上,堆满了加固工事用的钢轨、沙袋,一箱箱子 弹散乱地扔着,稍不小心就会绊个跟头。刘士杰命令,1 排径直向大石桥摸 进;3 排侧后接应;2 排返回哨卡,寻机干掉哨兵,乔装警戒,使部队进得来, 出得去。走出不远,忽然,背后传来一阵杂乱的枪声和奔跑声。“别放跑了 他们,捉活的!”
刘士杰悚然一惊。但很快便辨认出,喊声不是朝他们来的,是在追堵开
小差的逃兵。 终于,看得见大石桥那弯弯的脊背了。
除了三孔桥洞露着微弱的光亮,其余的都黑洞洞的。
大桥前停着一辆瓦蓝色的小轿车。 两个荷枪实弹的哨兵,像固定在钟表上的摆锤,机械地走来走去。 排长赵傲尔带着两个战士匍匐在桥墩底下,一枪未放,便把哨兵俘虏了。 “刘英在哪?”刘士杰问。 “当官的都在里面开会。”哨兵指了指那眼亮着灯的桥洞。于是,便发
生了前面那戏剧性的一幕。


“叮铃铃——”

投降令

云盘山 4 纵指挥所的电话铃欢快地叫起来。 曾思玉抓起话筒,“什么?你说什么?这是真的?你等一等,杨得志司
令员在这里。”
  曾恩玉把话筒递给杨得志:“傅崇碧的电话,他说,30 团 2 连巧入敌穴, 抓住了刘英。”
杨得志急忙接过话筒。 “俘虏先不要押下来,你可以代表我和刘英谈谈,命令他的部队立即停
止抵抗,以减少部队伤亡和城市损失。” 跌跌撞撞地不知走了多久,刘英被带进一间屋子。有人为他除去了眼前
的黑布和堵在嘴里的手巾。他用力睁睁眼,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不是一间 普通的房子,整个建筑呈圆柱状,天花板很高很高,正中有两根漆成银灰色

的粗大的铁管子。墙壁上高低错落地修着不少轻重机枪的射击孔。 刘英认出来了,这里是水塔。核心工事的制高点。他曾派驻一个加强连
把守,怎么?? “哪个是刘英?”
傅崇碧的问话打断了刘英的思路。 “鄙人就是。”
  一张苍白、倦怠、毫无生气的脸,从棕黄的呢子大衣里露出来。傅崇碧 笑笑,真不知当初那“有我无匪,有匪无我”的神气哪去了。
“知道我们让你到这来干什么吗?” 刘英默然地望着傅崇碧,不作声。
  傅崇碧正要往下说,塔下骤然响起一阵枪声。刘英不动声色地听着,黯 淡的眸子里闪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
  傅崇碧注意到了刘英的表情,“你认为他们会把你救走吗?”刘英没有 回答,嘴角微微向上一翘,那神情好像在说,别以为没有这种可能。
傅崇碧原地转了个圈,“如此说来,咱们的谈话只好暂停片刻喽。” 不一会儿,枪声越来越稀,2 营教导员穆大法报告:围攻水塔的敌人已
被全部击溃,毙敌 100 余名。 傅崇碧意味深长地望了刘英一眼,“我们的谈话是不是可以重新开始?” 刘英又恢复了先前的呆滞,灰青色的额头积着一层失意的阴
云。
  “我代表晋察冀人民解放军前线司令员杨得志向你传达命令,必须立刻 下令,让坚守工事的残部全部停止抵抗,缴械投降,将功补过。”
刘英把头埋在胸前。
  傅崇碧略微提高了声调,“你吹捧能坐守三年的石门,现在已成为一只 摇摇欲坠的破船,连你自己都做了俘虏,全部解决只不过是一两天的事情。”
傅崇碧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刘英的反应。
  “我们人民解放军说话是算话的,只要你叫部队投降,可以将功赎罪。” “身为一个军人,被俘已是最大的耻辱,对此,我没有什么话好说。至 于弟兄们投降还是抵抗,那是他们的事,于我无关。”刘英扬起脸,空漠的
目光中透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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