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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瑜打开瓶盖闻了一闻,略略皱眉,听得老板道:“此药名曰‘春眠露’,只需一点,便有三个时辰药效。”
“三个时辰?”阿瑜瞥了那老板一眼,竟是素指一抬指向一旁肃手垂目而立,做眼观鼻鼻观心状的狄行,道:“像他那般的武将也可被迷上三个时辰?”
“咳咳!”这次咳声已不止兵士发出,狄行被阿瑜纤纤素指指得咳嗽了起来不说,血液悉数充盈脸上,从头到脚皆是滚烫,一个转身背过身去,面朝门外负手而立。见得门外的士卒一个个瞧着自己,瞪大眼睛,想笑不敢笑咬牙苦撑的模样,虎目一瞪,几步出得门去,“砰”地一下关了大门。转瞬间便有几声闷响拳声由门外传来,听得堂中伙计两腿更是发软。
那掌柜方才见得狄行身高九尺,宽肩劲腰,常年执枪控马的手只怕随便一掌便能拍飞半扇门板。瞄了一眼手中那‘春眠’,老板额头微汗,而这还只是副帅,若是换到元帅大人,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随即转身到药柜之前又是一番翻找,半晌翻出另一只药瓶,几步上前双手奉上,道:“夫人,此药名曰‘锁二乔’,效力强劲,便是武人,也只怕奈何不得此药。只是……只是……”说着看了一眼阿瑜,开口道:“此药效力甚强,夫人若非练家子,还是……咳咳,小心慎重些。”
阿瑜打开瓶塞只闻了一下,即便皱眉,“这药强是强些,只是这药香味太浓,若是内功精深者,怎能闻不出来?”
掌柜脸色一黑,汗如雨下,没成想今日竟碰到个行家,连忙陪笑道:“夫人莫急!莫急!待小的再去找找!”说着飞奔回药柜前,在最上层的内匣中鼓捣一番,取了个银瓶出来,交给阿瑜,讨好笑道:“夫人,此药可是万里难寻的情药,无色无味,甭管是将军元帅还是江湖大侠,只丁点用量,包管一夜情致缠绵到得天明。”
阿瑜扒开瓶塞,闻了一闻,不由喜上眉梢,正要放入绣囊之中,却听得掌柜道:“只是有一条,虽不慎紧要,却要说与夫人知晓。此药名曰‘知味散’,取自食髓知味之意,药效虽佳,却只对已婚夫妇有所用处。之于处子,却是无用。不过夫人与元帅夫妻多年鹣鲽情深,也便无所谓这一处了。”
本来面现喜色的阿瑜听了此言,脸色立刻黑了一半,美目狠狠瞪了老板一眼,咬牙恨恨道:“这是什么鬼药?去,再去找!”
老板被阿瑜瞬间怒火吓得一激灵,不晓得是哪一句话触怒了眼前的姑奶奶,不禁抓耳挠腮。这知味散已是极难得的情药,元帅夫人却依旧不满意,一时之间,又要他何处去寻更佳之物?若是眼前的姑奶奶不满意,门口那三百铁骑可不是吃素的,等闲开罪不起。正得此时,一旁的伙计忽然开口道:“掌、掌柜的,前日张大夫似是新配了一批成药?”
伙计这般说,掌柜的猛然想起来什么,一拍脑门,圆胖的身子近似滚一般奔进了内堂,但听得一顿叮铃哐当的翻找,盏茶时分,满头大汗的奔回来,手中拿得却是一只琉璃瓶,色泽嫣红,灯火之下,甚是旖旎。将那药瓶双手奉给阿瑜,“夫、夫人!”
阿瑜于这等风月之事也是见多识广,然则打开药瓶闻了又闻,却也没见过此等情药,听得那掌柜的道:“此药乃是按着今年普济堂新出的江湖杂方录所制的新药。夫人可能不知金陵普济堂,那是江南有名的医馆药局,年年都会将最新的药方刊印成册,能被收录之内的药方,无不是效力非凡。”
阿瑜听得容色一动。金陵普济堂,与路遥和傅秋燃过从甚密的她又怎会不知道?听得掌柜道:“这药本堂虽然未有适用过,只是普济堂几名德高望重的大夫皆有在书中批文过,言道此药温而不躁,绵而不烈,细腻精致,药效极佳,远胜如今市面流传情药。”
阿瑜一听是普济堂所撰的成药,当下心中便偏了几分。如今听掌柜如此一说,当即便要拍板,谁承想那掌柜却又开口道:“只是这药也另有一条……”
“又有什么?”阿瑜被掌柜的弄得已然不耐烦,柳眉高挑,杏目圆睁。掌柜的被阿瑜一瞪,赶紧道:“此药与坊间其它情药不同,名叫‘于归散’,书中只说取自‘之子于归’旨意,若要有效,服药之人须得两情相悦,方能有温柔缠绵之效。”言罢偷偷抬眼去看阿瑜神色,一看之下不由猛地一愣,只见阿瑜柳眉舒展,眼角微挑,明媚笑颜映得满堂生辉,“掌柜的,就是它了。”
掌柜见得阿瑜终于眉开眼笑,终于暗中舒了一口气,叮嘱道:“此药须得和酒服用,越烈的酒,效用越佳。”
阿瑜闻言,笑得愈发娇艳,“这好办!府里别的没有,就是好酒多得是!掌柜的,这可够两个人用的?”
而此时正在同刘福通于沙盘之前密议北伐进兵线路的沈浣忽然一个激灵,但觉飕飕凉风由背后涌起。
第九十三章 此时此夜可为情
月上中天,一骑快马深夜疾奔而来,马上一人斜襟长衫,在将军府门前单手一勒,健马立止。那人翻身下马,几步上得府门台阶,“哐哐”叩响大门。
盏茶功夫,门内有悉悉索索声音传来,伴随着脚步声一个苍老声音念叨:“来啦来啦!谁呀?这么晚了……”
然则门一打开,前来开门的老仆抱怨声立止,惊讶道:“将军?!”
门口的沈浣容色疲惫,向他点了点头,略略抱歉道:“麻烦赵伯了。”
被唤作赵伯的老仆见得主人回来,喜上眉梢,听得她这般一说,连道:“哎呦,老头子方才不知道是您,昏了头说错话,将军您可别跟咱们计较。这可算是回来了,您这三天没着家门,夫人担心的吃不下睡不着,就差拆了这将军府了。”
沈浣闻言,想到阿瑜凶神恶煞的冒火模样,不由一哆嗦,小声问道:“夫人都说什么了没?”
老仆见她缩头缩脑畏妻如虎模样,嘿嘿笑得皱纹都挤在了一起:“您还是自己问夫人吧,老头子可是不敢说。”说着看看前后,低声同沈浣道:“不过夫人前天出了一趟门,回来以后,那笑得可是……咳咳!”
沈浣又是一哆嗦,向自家老仆拱了拱手道:“赵伯,您可千万莫跟夫人说我回来了,且让我熬过这一晚再做计较……”
那赵伯心领神会,捋须大笑,“当然当然,将军还是从这边走回房,莫要惊动了夫人的院子好。”一边让开身一边感叹:“唉,这年轻可就是好啊!”
沈浣二话不说,抬脚便往远侧的回廊而去,打算先悄悄回房休息一晚。三日不归,阿瑜只怕少不得狠狠骂她,躲过一晚是一晚。
谁承想这几步路还没走到回廊,便听得一个妖娆声音阴恻恻的道:“好啊!不仅学会了夜不归宿,还给姑奶奶学会了瞒天过海?”
敌军突袭得手,元帅只得束手被擒,老老实实转身,但见得月色之下,阿瑜一身中衣披了件外袍,正斜倚着内院的拱门看她,颜色妩媚,切齿咬牙,气呼呼的瞪着她。
“阿瑜……”沈浣自觉上前,低声下气的哄道,“庭中议事,北伐事宜千头万绪,一议就是三天,实在脱不开身。”
阿瑜其实也知她事忙,只是一想到自己多少心思筹划,美酒佳肴红烛暖帐万事俱备,谁知这当事之人竟是接连三日不见踪影,不由气不打一处来,怒道:“议事议事议事!回府吃顿饭喝点酒睡个觉会死啊?!”
沈浣见得阿瑜竟是怒不可抑,不由奇怪缘何自己三日不归,竟让阿瑜如此气愤。然则奇怪归奇怪,人还是要哄的,“唉,现在不议事了,我陪你吃饭喝酒睡觉可好?”
阿瑜瞪她一眼,“俞二侠现在都不在了,你还吃个什么饭喝个什么酒睡个什么觉?”
沈浣没听出来她话中之意,只听得“俞二侠不在了”,不由一怔,急问道:“俞二侠怎么了 ?怎么不在了?”
阿瑜狠狠瞪她一眼,“走啦!你走了的当晚人就走啦,也没说去哪里,只留话说有些要事,要你不用担心。”
惘她一番心血,待到怀揣着花了重金买来的东西回府,两个人竟是走的半根头发也没剩,只剩她一人在这府里瞪着眼睛瞪着这两人回来。谁承想这一等竟是三日三夜未有动静,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一个,进了自己家门还如贼一般轻手轻脚的打算开溜,她这一口气又如何能顺?本来怒火满满打算好好烧一把沈浣,谁承想沈浣一听俞莲舟走了,神色微微一黯,“走了也好。”
阿瑜见她神色黯然,不由怔愣,“怎么了?”
沈浣轻轻叹了口气,侧首道:“北伐日子已经定了,徐寿辉三十万借兵如今已到颍州,合并咱们毫州军七十万,七日之后,沙河点兵,挥师北上。”
阿瑜杏目蓦地睁圆,“七日?竟这般快?!”
沈浣点头道:“如今答失八鲁新败,元廷兵力财力皆创,动手自是越快越好,这也是师兄的意思。我明日便要带同亲兵直奔沙河,准备七日后的点军了。”言罢微叹。俞莲舟只怕在她北伐出兵之前,是难以赶回再见一面了。
阿瑜听闻,蓦地跳了起来,瞬间把诸事抛诸脑后,急道:“明日?!你这北伐一场谁知道要几年?!冬衣呢?伤药呢?姑奶奶我还什么都没准备呢!你、你、你!哎呀!你这倒霉孩子!”话未说罢,那还有心思跟沈浣多论?蹭楞窜起来,也顾不得三更半夜,急急奔去准备东西了。
沈浣哭笑不得的看着阿瑜疾步而去的背影,又侧头看了看俞莲舟住的院子。
灯火漆黑,无声无息。
如此也罢,自古远征送别最是断肠,又何况北伐大都,风口浪尖险阻重重,一去只恐数载。更兼她恐阿瑜担忧,不曾提及胜败之数,自己心中却是清楚,此去成功成仁,实数难料。自此一别尚不知此生能否有缘再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