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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此言一出,刘子青脸色顿时一白,便连沈浣也不由得去看他。盖因那晚汉水之畔三名刺客之中,倒有两人的短刀之技甚是少见。俞莲舟行走江湖多年,眼光精准无比,方才见得刘子青那一拳,虽是拳掌,走得分明是短刀的路数,是以当即便想起此事。沈浣听得他如此一说,立时便明白了,双眼怒瞪向刘子青,牙齿咬得近乎咯咯作响。她自己受伤倒还好说,但是她一颗心尚悬在沈竹身上。只要是沈竹的事情,沈浣脾气立即上了来,一只拳头握的正狠,忽觉的其上一热,却是一旁俞莲舟借着袖子遮挡不动声色的握了她一下,用只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道:“正事要紧,此人回头自交与我。”
沈浣听了,微微闭上眼,但觉手背上热力透入,让她恨得作响的脑子稍稍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再不去看刘子青一眼,转头对刘福通开门见山道:“主公若无退兵之法,沈浣到是有。”
刘福通本自为了自家侄儿和沈浣之间恩怨纠葛头疼,听得沈浣闭口不谈,连忙借坡下驴,加之沈浣这一句话,却是引起了诸将注意,一时间所有人都看着两人。刘福通脸上一亮,“沈将军历来用兵如神,如有办法,还请指教。”
沈浣却摇了摇头道:“指教不敢,不过这办法如今却是说不得,得沈浣亲自带兵前去才可。”
刘福通一愣,随即大笑:“好!好!沈将军既然愿意与我侄儿尽弃前嫌重回颍州,我刘福通自然欢迎之至!”他这话说的狡猾,将沈浣当日所受委屈尽数归于她与刘子青之间私怨,再表示一翻大度,权作装糊涂,先把沈浣揽进颍州大营,应对过这三十万气势汹汹得元军,再说其它。这话一出,诸将表情各异。贺穹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骂;罗文素戴思秦脸上不显喜怒;楼羽双眉一挑不吭声;狄行低了头,更不知再想什么。到是对面韩普,脸皮抽动两下,嘴角冷笑。
沈浣也不点破,更似混没听见他方才之语,继续道:“要退兵,沈浣自有办法,不过这办法需要样东西,沈浣还需向主公请要。”
刘福通听她此言,连道:“此事好说,我定当鼎力相助。沈将军需要何物?”
沈浣扫了一眼大营之中正盯着二人的诸将,一抬头,开口道:“兵权。”
刘福通再次一愣,“这是当然,沈将军退敌,自然得有兵权,与你昔日三万精兵。”
沈浣微一垂双眼,随即挑眉,声音安宁无波,仿佛说的不过是见在平常的事情:“主公,属下要的是十万颍州义军的兵权。”
第三十三章 何计生前身后名
大帐之内一片鸦雀无声。
颍州十万义军的兵权,除了这十万义军,颍州又还有什么?
刘福通为人多疑,当初沈浣与其有救命之恩,又是合营最懂得带兵的将军,刘福通也只给了她三万兵权。在见识到其余士卒与沈浣一手训练出来的三万精兵的差异以后,最先想得不是如何将剩下兵丁也训练成精锐,到是最先忧心沈浣这三万精兵是否有一日会反。
而沈浣走后,他怕自己掌控不了这三万军士,便将其拆散。而自那以后,颍州合营上下模仿前朝兵制,将军除了少数亲兵,几乎无有兵权,合营兵权大多全在刘福通一人手中。将军征战之时所带之兵,均非自己手下士卒,使得兵将不相习,自然没有可能反。但是如此一来,沙场之上将帅军士的战力皆是折损不少。便如何沧,若论为将之能之道,实是可圈可点,只是开州戍守的一万军马却既是不得力,突围不成,这才在元军重兵围困下城破身死。
如今沈浣一开口,就是要刘福通手中的十万兵权,在座诸人,便是连狄行不由灼灼的看着沈浣。
诸人但见刘福通一手点着桌案,无声无息的坐下,眯了双眼慢慢打量沈浣,脸色阴晴不定,晦涩难明。沈浣昂了头,坦然看着他,双唇紧抿,一语不发。两人之间一崩继断的紧张气氛令帐内一片鸦雀无声。
正当此时,忽听得一声尖锐冷笑,却是右侧的韩普,“沈将军,颍州十万义军兵权,你这是要造反么?有了这十万义军的兵权,不仅我们诸人的脑袋,便是主公的脑袋也半数落入沈将军掌握之中了吧?”韩普与刘子青明争暗斗,方才看着刘子青被沈浣俞莲舟整治,不由幸灾乐祸。而如今沈浣一开口就要颍州十万兵权,他不由立时反对。也实怨不得刘福通多疑,这十万兵权,想要的原本不止沈浣一人。
“哈,”沈浣双肩不动,却侧了头看他,“韩将军,沈浣若是真想造反,何必在眼下时节回来颍州?如今中原义旗遍地皆是,沈浣便不能自己拉起一票人马么?何况,便是没有沈浣,韩将军的人头可就能在颈子上待得安稳了?三十万元虏大军离此不过二百里之遥,只剩沙河最后一道屏障,以沈浣看,您这头如今半数可不在沈浣手中,到是快全数在元虏手里了才是!要不然,难道韩将军有退敌之法?”
“你!”韩普被沈浣几句话噎得哑口无言,一只手恨恨指着沈浣鼻尖,刚要破口大骂,见得俞莲舟,想起方才刘子青狼狈之态,不由得又坐了回去,心中恼恨,不明白为何当初在颍州大营一直少言寡语只知练兵打仗的沈浣如今出口竟然如此犀利。
刘福通此时终于开口:“沈将军,如今三十万大军压境,你一开口便要十万颍州军兵权,人都被你带走了,这中军大营便成空营一座,如何了得?”
沈浣笑了笑:“主公,但得沈浣有十万兵马可供调度,决计不叫三十万元虏越过汝宁以东半步。沈浣愿立军令状,如有不效,自当提头来见。”
她此言一出,诸将皆惊。元军已攻下上蔡,几乎等于便在汝阳,沈浣这一句不叫元虏越过汝阳以东半步,相当于要以不足十万颍州军将三十万元军全数挡在如今其所在之处,立地歼灭。如此海口,连刘福通也不禁发怔,半晌想得明白,继而皱眉道:“兵者一事,最忌行险,留空一座中军大营,决计不可。”言罢不禁摇头,“沈将军,我与你颍州一半兵权,五万兵士归你统辖,可否御敌?”
沈浣叹息道:“主公,沈浣虽然略通兵法,但绝非姜子牙张子房一般神人。十万义军之中,真正精锐如今不过两万,能抗三十万元虏已是不易。若是减去一半,这一仗打下来,颍州大营怕是要所剩无几。”
“这……”刘福通亦知莫说五万军士,便是十万,能挡住兵精粮足的三十万元军已是极难之事。只是要让他松手十万义军兵权,以他生性,又如何能放心?
沈浣对于刘福通的算盘心知肚明,若在往日,她只衣袖一挥,全不屑这般计较纠缠,自引兵直奔汝阳。只是当日金陵茶楼之中,与萧策的一番谈话,让她重新回头思量自己在颍州的数年,终于明白将帅之道绝非只在沙场之上,否则岳鹏举也不会落得身死人手空自余恨。她不避不闪得看着刘福通,“主公,这次元虏来攻,除了前线抗敌,颍州大营仍有一事急待办理,主公可知是何事?”
“哦”刘福通示意沈浣继续说。
“河南一地,位于中原腹地,乃是如今各路义军北方门户,元廷若要征讨,颍州军首当其冲。是以颍州大营实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若是安居一隅,是必有一天为元虏所灭。这次战事便是最好例证。”
“不错。近年诸位四处转战奔波,为得也便是能立稳中原,再图北方之地。”刘福通点头。无论他如何疑心沈浣,对于这一点,却和沈浣看法相同。
沈浣道:“但无论立稳中原,还是再图北地,首当其冲最是需要的,便是士卒兵丁。此前我颍州兵丁,皆是河南一地揭竿而起的小股义军来投,数目有限,来源未稳。而如若想要能带出与元虏势均力敌的军马,必有二是事,一是征兵,二是屯田。”
刘福通一愣。他原本乃是揭竿而起的豪杰,所做无非登高一呼,响应者甚众,这才先后聚集十万人。而征兵也好屯田也罢,却是朝廷官府所用手段,他也曾想过这等事情,却始终未有全然当真。只听得沈浣继续道:“如今元虏来攻,颍州百姓纷纷往南逃难,不仅颍州,现在息州,光州,信阳,泌阳亦是人人自危,多有被迫南迁者。加之年景艰难,百姓衣食无继。以在下看,主公到不若由这些地方征集青壮之士,扩充颍州军,复发以粮饷以供其家眷生计,如此一来,应征者必然甚众。届时颍州军又何止十万?”
“沈将军的意思是,要义军的兵士来源由坐待四地来投变为在主动征集,如元廷一般,以保证丰厚来源?”罗文素捋了捋长须。
沈浣点了点头,向刘福通道:“主公以为这十万兵权便是颍州命脉,可在沈浣眼里,这十万兵丁不过等闲。颍州真正的生力军,如今正逢兵祸亦欲南迁。主公尽可发文招兵,若是三月之内新招到的士卒不足十万,沈浣愿将兵权如数奉还,以安主公之心。而若足十万甚至更多,沈浣也只要手头这些军士,便足够保主公抗击靼虏,北上大都。”
“这……”沈浣所言确实有理,而且最后一句话极是诱人。颍州如今十万兵丁久战疲乏,伤亡损失不少。而沈浣三月之内必然全力应付那三十万元军,便是将这十万兵权给她,除非她临阵倒戈投降元军,否则决计无暇反他。而以沈浣为人,若说她会倒戈投降元军,这一帐的人怕是都不会信。一时之间,刘福通心中微动。却不承想此时沈浣忽然后撤一步,单膝跪地,俯身垂首,声音却是铿锵:“主公,沈浣之心,可昭日月。今日讨要兵权,全为一力抗元,绝无私心,更无反意。他日若沈浣有半分对不住抗元大业的心思,但教沈浣于乱军中万箭穿心而死!”
她此重誓一出,两旁诸将也不由脸色一肃,皆尽无声。
刘福通坐在主位案几之后,双眼扫过帐中诸将,心中各种盘算纷至沓来。他识得沈浣数年,对于沈浣性情为人,再是清楚不过。他扪心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