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他倒是幸运。”
幸村的笑声让凉觉得刺耳,她不自觉摸摸耳朵,张了张嘴,呃了一下确不知道该说什么,气氛变得有些僵持。
“幸村家垮了。”幸村望着凉,说的温柔和缓,那么重大的一件事从他口中说出来令人觉得不过就那样,于他来说真的就那么无足轻重。
维持上百年的幸村家终于连最后的一架空壳子也维持不下去了,而它的导火索不过是中岛家的破产。想来当初中岛老夫人能请动幸村老夫人做说客,不单单是凭借两家的交情,更是因为两家千丝万缕的关系,真应了那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是幸村老夫人那时候肯定没有想过中岛家的破产会给幸村家造成那么大的负荷,如果知道如今的结局,想必她一定不会怜惜凉,甚至更愿意把她推到风尖浪头上,来换得幸村家的一息尚存。
说句老实话,凉是真的没有料到中岛家的破产会影响到幸村家,她转头看着幸村那张精致的脸蛋,眼里无风无波,平静柔和。即使知道幸村家会受到牵连,她还是会那样做吧,凉想,在商言商,容不得优柔寡断,一个利字便足以左右她的行为。
“你接下来怎么做?”凉是真的关心,没有丝毫的矫情。若是能帮忙她会竭尽所能,只怕他一身傲骨,不愿意接受。
幸村看着地面,侧脸看起来安静柔美:“我拒绝了柳生家的联姻。”他这个举动让幸村老夫人大发雷霆,他无疑断了幸村家东山再起的一个机会。
“柳生美嘉会很伤心吧。”半晌,凉只能说出这句。
“哪又与我何干。”幸村这句话说的冷清淡漠。
凉一愣,忽而失笑,是啊,那与他有什么关系呢!若幸村真的与柳生美嘉的在一起,说不定她又会唏嘘为他不值。只是,柳生家此时提出联姻恐怕是真的断了幸村对柳生美嘉最后一丝可能,以幸村这般高傲的性子,柳生家仿若施般的嘴脸伤及了他的自尊。凉用脚趾头想想也能明白,能与迹部平分秋色的男子又怎会屈从于荣华富贵,失了傲骨?真不知道柳生美嘉是爱疯了还是爱得不够,才会放任柳生家做出这般举动。
“下个月我会出国,我申请了立海大的海外交流名额,下个月就飞往英国。”幸村说。
即便性情如何淡薄,也无法避免家道中落所带来的失落。幸村毕竟年纪还小,他仍然无法风轻云淡的看待身份骤降的落差,他需要时间调整来调整自己的心态。
“那全国大赛……”原谅她这个时候还想着不合时宜的问题,只是在凉的认知里,全国大赛缺了手冢国光、迹部景吾和幸村精市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全国大赛。
提起全国大赛,幸村身上不见一丝消沉,凌厉的傲然让凉感受熟悉的气势。
“全国大赛的时候我会回来的。”幸村态度很认真。还记得,两年前他就是在这家医院的天台上和真田说他只有网球,那日的话仿佛应验了一样,如今再除去幸村家继承人的身份,他真的只剩下网球了。好在,除此之外,他也别无他求了。
幸村站起来,他的高高的身躯遮住了凉眼前的光亮,他弯腰,紫色眼眸宛如紫罗兰一般迷人心魂。
“我走了。”他在告别。
凉抬起头,就那么看着幸村,恍若回到他们初识,在那条安静的小路上,两个人就像现在一样,默默相伴却无言可说。
“呐,你就真的一点不很绯村家吗?”凉知道绯村家没有做错,但这不代表她会心安理得不会愧疚。但同样的,幸村就不会不怨恨。
凉知道,理解并不是万能的。
幸村轻轻一笑,攥住了凉的呼吸。
“早在维新革命的时候,贵族就在慢慢退出历史的舞台。而代表旧时代礼仪规范的幸村家也该顺势而为,能够再存续百年,幸村家也该满足。这个时代不再需要幸村家,其实这样垮掉也没什么不好,省得日日抱着腐朽的观念烂在那座老宅子里。”顿了一下,幸村的笑容变得真实,“其实,没有了显耀的幸村家,幸村精市的名字才能大放异彩。没有了家族束缚的我才能在网球上放手一博。”
幸村遥望蓝天,颇有指点江山的气场,“这网球场注定要成就我的传奇。”
看到这样的幸村,凉放心了,求仁得仁,也谓之幸福。
“你要加油。”凉握紧了拳头。
幸村回头望进凉真诚的眼里,他的脸上突然冒出一丝调皮的神色。
突然眼前一片阴影袭来,没等凉反应过来,就被眼前忽然放大的脸吓住了,她傻傻的睁大眼。
幸村直直的望着凉,原本玩笑的神色慢慢退去,只剩下认真还有淡到不能再淡的祝福。
眼里没有以往让凉猜不透的深邃,那干净透彻的颜色令人想把所有的色彩放进他的眼里,只希望他的眼睛看起来不要那么苍凉。
幸村忆起在琴房外那一瞬间的情动,那时候的凉还在排练《巧巧桑》,或许她真的不知道那时候她在他眼里有多美,让他只能看到她,垂在腿边的双手慢慢握起。
就这样了,幸村暗想。
“再见!”幸村对凉说。
花絮飞满了天空,樱花追满了枝头,天空被一片艳色染成绚烂凄迷的丽色,明明美得令人心醉神往,看久了却陡然生出哀婉的愁绪。
凉坐在凳子上,傻傻的望着幸村的美人脸,呐呐说了句:“再见。”
凉坐在原地,望着幸村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他今天来是要向过去做一个了断,凉莫名这样觉得。
凉呵呵笑出声,无法说她与他之间究竟是缘深还是缘浅。以后若无必要,他们真的不会再见面,想到这里,凉的心里有一点点钝痛。
幸村的步伐依然很坚定,就如同他的抉择,起手无悔。幸村豁达的胸襟让凉佩服,就算她把所有的经历加在一起,也做不到他的荣辱不惊。
凉顺了顺长发,把与幸村之间的时光埋在心里。她站起身来往病房走去,算算时间,迹部应该过来接他出院。
“幸村哥哥……”
刚走出几步,就听见一声含怨的泣声,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由得寻声望过去。
柳生美嘉扯住幸村的袖子,一副爱恨交缠欲罢不能的样子,而她身边的雪野晴让凉停住脚步,躲在一侧静观事情的发展。
柳生美嘉奖一边表明的自己情比金坚非君不嫁,一边色内荏苒暗责幸村不该喜欢一个有男朋友的女人。
凉不自得竖起耳朵,捕捉幸村的声音。
幸村淡淡的否决了,态度坚决的让人怀疑柳生美嘉在说谎。
“幸村哥哥,我满心满眼的都是你,你以为你的心思可以瞒过我……你死心吧,那个女人不会喜欢你……”柳生美嘉扑向幸村。
凉只看见她乌发不断的摇晃,阳光在她漂亮的长发上照出光圈,有点刺眼。
“……你不为幸村家考虑,也要为你自己考虑……幸村哥哥,我求你了,求你了,不成吗?”
听到这里,凉觉得索然无味,视线在雪野晴那里溜了一圈。她站在柳生美嘉身后,形成一种保护的姿态,但她又以局外人的身份站在柳生美嘉和幸村精市那里,偶尔落在柳生美嘉的眼神有着浅浅的关怀。
懒懒的阳光下,雪野晴眼里的温暖灼痛了凉的心,其实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但是她爱上了迹部,那凉断然不会对她产生好感,哪怕连表面上的一些文章她也做不了。
“幸村哥哥,我承认当初是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说完这句话,柳生美嘉的眼里涌上凌厉的恨,“可是就算我没有提出分手,如今就会换成你对不起我。你敢跟我保证,有了我,你就不会爱上……”
当初柳生美嘉有多爱幸村的温柔神情,那如今就多恨他的决绝。
没听完柳生美嘉的控诉,凉就已经感觉像吞了一个苍蝇那样恶心,她转身走进住院部。追究根本不会发生的事,没有任何意义。因为那一切假设都必须以柳生美嘉没有变心的前提下,感情是双向的,一个率先背叛的人是没有资格要求别人的忠贞的。
凉刚走出电梯,却发现牧野和一个女孩她的病房前对峙。凉刚考虑是不是要避开他们,但那个女孩扭过头看见了凉。
躲不过了。
“绯村学姐。”听这个声音很像一个人。
“朋香?!”凉有些吃惊的打量朋香,她剪了一个齐耳的短发,头发略有层次感,碎发随意散落,衬得朋香的脸蛋活泼可爱。朋香很适合短发,换了一个发型,整个人多了一种说不出的飒爽。
“很可爱。”凉称赞她的新形象。
即便换了发型,朋香也不懂谦虚是何物,她乐呵呵的笑纳:“我也这么觉得。”
“杉菜,你怎么还在外面!”一个大嗓门在凉的病房里响起。
凉还在疑惑,朋香不悦的皱眉,死死瞪了一眼牧野。
牧野妈妈从屋里走出,出现在门口。
凉双眉拢紧,这个人物还真出乎意料。
“哎呀,是绯村小姐来了。”牧野妈妈看见凉,拉她进了房间,然后屁颠颠跑到道明寺椿的面前,“我说亲家,你看,绯村小姐这不是来了。”回头又朝门口喊道,“杉菜,你个死丫头,死在门外了。”
凉看着一屋子的人,只能先请她们坐下,然后借着泡茶短短的时间整理了一下气闷的情绪。拉拉嘴角,凉笑得很标准,转身回到她们中间。
朋香是个小心眼会记仇的人,她事事看牧野不顺眼,什么都要跟她抢,跟她抢同一个椅子,跟她抢同一个杯子,抢谁先倒茶。
“你呀!”凉伸纤指,戳戳朋香的额头,亲疏立下见分晓。
朋香吐吐舌头:“谁让这个老女人欺负绯村学姐。”她说的坦白,除了凉,其他人的脸色霎时不好看。
牧野妈妈一嗓子嗷起来:“你个小丫头怎么说话呢!什么欺负,明明是绯村小姐不好,跟阿司不清不楚……”
“亲家母!”道明寺椿心中不悦,但毕竟他们理亏先前,她只能喝斥她,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