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很棒的朋友,家境虽然富裕却不特别自负,看起来虽然不好亲近但其实只是内向,对待朋友也很大方。」
那她知道妳其实还有另外一个人格吗?在小沁毫无保留地转述她妹妹对我的赞美时,我听见守门人讽刺地反诘:她知道妳因为另一个人格存在,从来就没有让她真正地认识妳、认识我吗?
我紧紧抓着手里的专辑不发一语。
郑子齐说对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从来没有人走进妳心里。守门人彷彿宣示自己胜利般地得意洋洋,而我却感到鼻子一酸。
为什么我们不能让别人进来看看呢?我反问守门人,而她只是淡淡地回答:因为我了解妳。
因为我了解妳,所以我知道不会有人接受这样的妳,妳也承受不起给予全部却被背叛的打击。守门人如是说,没有半点质疑。
因为她了解我。
「怎么了?」小沁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当我回过神,她已经站在我的身旁,俯下身子盯着我的脸庞。她的表情充满着困惑与担心,而我不解。
我怎么了吗?
「妳的脸看起来很悲伤。」她说。伸手揉揉我的头发,她问我,「妳还好吗?」
我点点头。苦笑着我回答,「对不起,我比较慢熟,所以……」
「嘿!没事的,」她笑得灿烂并且开朗,「我妹是不会介意这个的,而且看到妳后来变得很快乐,她很开心呢。」
我嘴唇微张,听得一楞一楞。
她很开心,因为我变得快乐?
为什么?她只是我的朋友而已,一个不太了解我,至少不如守门人了解我的朋友而已,不是吗?
「嗯,听她说妳交了男朋友之后──是学长对吧?他对妳很好,也很照顾妳,妳过得比以前开心,也比较愿意交朋友了。」她望进我的双眼,「所以呢?妳现在还好吗?」
我看着小沁,没有开口。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到心中有个什么在瓦解。
我流下眼泪,用力地摇头,我不好,我真的很不好,我好悲伤,我──
而小沁没再继续说什么,她只是一如她习惯地揉揉我的发,然后拥抱我。
在小沁的怀里,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这是第一次,在清醒的状况下,我让自己在别人的怀中彻底崩溃,是大哭一场、连自己都克制不了的那种情绪崩溃甚至歇斯底里。
哭了一阵之后,小沁轻轻地拍着我的背。意识到自己的失常,我慢慢脱离了她的怀抱,低下头沉默。小沁伸手拨开我额前的发,俯下身子,我怯怯地抬起头看她,对上双眼的剎那,她对着我微笑。
「现在妳知道自己还有小靖和我在,以后要说出来,让我们陪妳,好不好?」
我犹豫着,此刻守门人冰冷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说出来,他们就会拒妳于千里之外了。
我恐惧地咬紧下唇,紧紧抓着自己的双臂。
她了解我。
看着我焦虑惶恐的表情,她安慰我,「没关系的,慢慢来。」
守门人怒目地瞪视小沁,而我仍然僵硬地站在原地。我不想让守门人伤害小沁,她是对我雪中送炭的温暖的人;然而我却也不敢让小沁知道太多,即使我想让她了解的所有事物,仅仅只是关于我。
※
住在这里已经一个礼拜了。
这一周以来我拔出手机里的电池并且丢掉sim卡,因为不想被任何人找到;我也没有回学校上课,我清楚父亲的作风,他会要求校方所有行政人员待命等着逮我,而当然我不会傻得回去那种地方的。
但小沁看起来很担心的样子。
「妳真的不去上课吗?这样好吗?」小沁问我,「这样功课会赶不上的。」
我点点头,这我当然也知道,可是事到如今我没有别的方法了。给她一个自信的笑容,我回答她:「我已经把课本连着行李一起搬来了,我可以自修。」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但如果有不会或不懂的要去找小靖,她会很乐意帮忙的。」
「好。」我微笑。
话虽这么说,这几天以来小沁只要晚上有班,我必定会跟着她到夜店;我不要小沁费心照顾我,所以我几乎都坐在吧台和瓶子聊天,甚至陪着她一起招呼客人。我不会跳舞,所以当音乐换成热烈的舞曲,大伙们都在舞池狂欢时,我就和小沁及瓶子喝一杯。我喝得不多,一是我不好意思让小沁带我来还要请我喝,二则是小沁也很介意我未满十八就喝那么多酒。
「嘿!妳真的都不考虑和女生交往吗?」今天晚上小沁一样有班,她还在门口检查客人们的身分证,忙得不可开交,而我则一如往常坐在吧台和瓶子闲话家常,瓶子突然这么问起我来。
守门人听得笑了出声。我知道她欣赏瓶子,但她欣赏的理由并不让我认同。
她很懂得做好保护色,和每个人都友好却保持一定的距离。守门人说:妳要多学学她。
我耸耸肩膀,知道在守门人眼里,我总是识人不清,也太容易接受别人走进我的生活。
我回答瓶子,「我不排斥,可是这是不能勉强的吧?谈恋爱是要靠感觉的呀。」
「是这样说也对……」她调好一杯水果酒给我,点点头接着说,「那妳以前只对男生有感觉?对女生没有?还是没想过这种可能?」
我啜饮了一口,犹豫了一会儿后才接下去开口,「我只对男生有感觉,不过很好奇跟女生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
瓶子兴奋地鼓譟了起来:「怎么样?要不要试试看?搞不好比跟男生在一起好太多了!」
我正想反驳她,但一群客人突然一拥而上,顾不得方才令她雀跃的话题,瓶子转个身子手脚利落地开始调起酒来,以应付应接不暇的客人。
我拿起酒默默地喝着,想暂时先不打扰瓶子,怎知她却突然喊起我:「Verna!」
放下酒杯,我转头过去看她,而她一脸好笑地拍拍眼前那女孩的肩膀:「这女生跟妳唸同一所高中耶!妳们要不要认识一下啊?」
我愣了一下,眼神移转到瓶子指的那女孩身上:短发,戴着一副方框眼镜,身上穿着灯光打上会变成荧光色的白衬衫,搭配随意的牛仔裤。
守门人神色自若耸耸肩膀,似乎不认为这个人会造成什么威胁。
反正都只是过客而已。守门人说。
我苦笑着看着瓶子,正想着要怎么回绝,那女孩就朝着我走过来了。
我心里暗叫一声不妙,但因为不想让瓶子难做人,我于是勉强露出笑容,当作是她热情打招呼的回应。
「嗨。」她走到我面前。
我保持礼貌的微笑,「嗨。」
「难得会在这里遇到同一所学校的,不过我好像没看过妳?」她率性地笑了笑,「我叫Joy。」
「嗯,应该是因为我的长相不会让人特别有印象吧,」我解释,「我叫Verna。」
她笑了笑,「不会,妳的脸只要有看过就很难忘记。」
我愣了一下,「啊?」
「这么漂亮的脸,看过怎么会忘。」她举起酒杯和我一敬,基于礼貌我微笑喝了一口,而她继续说,「难道没有人说过妳很漂亮吗?」
守门人啧了一声:真会拍马屁。
我咽下口中的酒汁,苦笑了一下,「欸,场面话说说而已吧。」
她自在地哈哈大笑,「怎么会是场面话。」
她似乎很善于搭讪像我这样的陌生人,但我却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就读的是同一所高中,但因为年级不同,上课的教室就在不同院馆,没见过面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
只是我怎么能告诉她其实我还没高三,甚至还不到十八岁?
「妳一个人来玩吗?」她笑着问我,然而我摇摇头。
「朋友带我来的。」我解释着,忍不住多喝几口酒,以掩饰我对于自己不善交际的不安。
「是哦,」她的眼神还是紧盯着我不放,「那妳朋友呢?」
「喔、嗯,」我伸手指着夜店门口,「门口那个黑衬衫的女生。」
她一脸恍然大悟,「妳陪朋友来上班啊?」正在我点头微笑之际,她马上又追加了一句:「女朋友吗?」
差点因为她这句话而呛到,我赶紧摇头澄清,「不是啦!」
她见了我的反应笑得乐不可支,「好啦,只是问问而已,别紧张。」她指了指角落的包厢,我看见里面大约有将近十个人。
「其实我是和一群朋友一起来的,要不要加入我们?」她热情地邀约。
我摇头,「不用了,谢谢妳。」
她再度露出自信的笑容,「如果觉得无聊了,随时可以加入我们。大家都很想认识妳。」
我点点头,目送着她转身离开吧台回到包厢。从我的角度可以看见包厢里面的其他人笑闹着和Joy嘻嘻哈哈,还不时看向我。我紧张地撇过头去,发现瓶子正幸灾乐祸地盯着我看。
「怎么?」我有点生气,却不想表现得太明显。
「唉唷,别这样嘛,」她拍拍我的头,「妳要知道我也很为难啊,我已经帮妳挡掉很多想搭讪的人了耶!」
「那为什么她例外呢?」收敛起自己的情绪,我温和地问。
「就当帮姊姊一个忙嘛,」她拍拍我肩膀,指了指站在包厢外的长发女孩,「那个女生,看到没?」
我无奈地吐了口气,「妳为了追她出卖我!」
「什么出卖讲这么难听。」瓶子嘻嘻笑,「而且刚刚那个T条件也不差啊,姊姊只是帮妳物色好对象耶。」
「不用了。」真是越听越生气。
她还是理直气壮,「而且妳反正也不排斥跟女生谈恋爱嘛。」
话都给妳说就好了呀。我没把这句话说出口,只是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另一批客人上前,看着瓶子又忙着招呼客人,我转过头去继续喝着自己的调酒,正纳闷为什么吸管没办法将杯里的饮料吸上来时,低下头一看才发现我的酒杯早就空空如也。
偏过头去想让瓶子再帮我弄一杯特调,但偏偏此时此刻客人多得她都来不及招架了,我也不好意思要求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