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之前没人通知我？”
他们全都耸耸肩，别过脸，望着墙、望着云天、望着地板，避开茉荷茹妮莎眼里的蓝色怒火。就在那时，从仆人住处的后面，又传来雅丝敏尖叫的声音，茉荷茹妮莎颤抖起来。那是一种野生动物的低声嚎叫，不真实，简直不像人声。声音响彻整栋屋子，把他们团团围住，才渐渐消失。
茉荷茹妮莎向仆人做一个不满的手势，拉起裙摆，跑到屋子后面。雅丝敏肚子开始阵痛时，他们把她搬到鸡舍。茉荷茹妮莎走进鸡舍，污秽的恶臭冲进鼻孔，她差点吐出来。血迹在女孩身子下的稻草上晕染开来，渗入泥土里，母鸡们好奇地在近旁咯咯叫着、啄着。胆汁从她胃里冲上来，茉荷茹妮莎回身跑到外面，喝下去的茶都吐出来了。她一边喘着，一边擦了擦嘴，用头巾遮着脸，又回到鸡舍里。
雅丝敏一动也不动地躺在草堆上，下身*在外面，肚子隆起。两臂在身体两侧拍打着，转头向茉荷茹妮莎，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汗水濡湿了她的头发，在枕头上形成一圈暗影。
茉荷茹妮莎伸手摸她额头说：“不会有事的，雅丝敏。”
女孩的眼里闪出一抹认出来人的光芒：“对不起……”
茉荷茹妮莎摇摇头。对不起有什么用呢？她没有选择。这个女奴、所有的仆人、包括她自己，他们全都是她丈夫的财产。这个女孩能拒绝他任何事吗？
“丽拉。”她对跟着她进来、站在门附近的女孩说，“把母鸡都赶出去，把鸡舍清洗干净，窗户打开一点，让空气进来。”
就在那时，雅丝敏的身子又因一阵收缩而剧痛，鸡舍里满是她的低嚎声。她的肚子颤栗发抖，里面的孩子使劲想要出来，她的身体也努力想把孩子挤出来，但是都起不了作用。茉荷茹妮莎在用来洗鸡舍的冷水桶里洗了手，跪在雅丝敏张开的双腿前。不对劲，为什么孩子没有出来？即使孩子死了，也得拿出来，否则雅丝敏会死的。茉荷茹妮莎在家里和在皇室的后宫里看过够多的分娩场面，知道出了什么事，她看过医生和接生婆怎样奋力抢救孩子的母亲。她伸出一只手，手指伸进雅丝敏两腿之间，观察她的反应，可是雅丝敏已经痛得没有知觉了。
茉荷茹妮莎摸到一个圆弧形的东西，手抽了回来，手指沾满鲜血。婴儿已经出来一半了，但是她在半黑的鸡舍里看不清楚。她几乎是怀着疑惧、不知会发现什么的心情，又伸手向下触探。她的手触到一个小小的、光滑的圆屁股。茉荷茹妮莎仍然跪着，闭上了眼睛，即使在寒冷的鸡舍里，额头上也满是豆大的汗珠。原来孩子是屁股先出来的，她该怎么办？有办法让孩子转身吗？阿拉，帮帮我们吧。又是一阵收缩，雅丝敏又大叫了。茉荷茹妮莎感觉到婴儿用力推着她的手。
“丽拉！”她把那个张大了眼睛的孩子叫过来，“去，扶住雅丝敏，让她坐起来。别多问，照我说的做。”
第二十个妻子 第八章（4）
然后，雅丝敏几乎要昏倒似地坐起来望着她，茉荷茹妮莎说：“下一次阵痛时，我要你用力挤，使尽力气地挤，懂吗？”
雅丝敏茫然地看着她。丽拉说：“我会帮她的，夫人。”
茉荷茹妮莎回到孩子这头，雅丝敏的身子又抽动起来，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号。
丽拉趋向前坚定地说：“用力，雅丝敏，用力。”
产妇用力的同时，茉荷茹妮莎把手伸进去，抓住一条滑溜溜的腿，轻轻拉出来。另一条腿还在头附近摺着，她在雅丝敏的身体里摸索着，抓住了另一条腿。几分钟后，这条腿也出来了。好像太容易了，茉荷茹妮莎想，但是婴儿的头还没出来。
一名仆人端来铜盆，里面是热水和毛巾，她替婴儿擦了身体。孩子身子冰冷，脐带蜷缩着。茉荷茹妮莎把婴儿包在温暖的毛巾里，等待子宫收缩，祈祷孩子能安全出来。她以前只是远远地看到过难产，似乎本能地知道该怎么做，她不知道那股勇气和那些知识是哪儿来的。又过了三十分钟，孩子才出来，滑入茉荷茹妮莎疲惫至极的双手。雅丝敏躺回稻草床，细瘦的手腕上几乎没有脉搏跳动，脸上也没有血色。令人惊讶的是，两腿间也不再出血。
茉荷茹妮莎低头看着臂弯里滑溜溜、满身是血、哭号的婴儿，是个男孩。她的丈夫有了传宗接代的人了……是别的女人生的，这个孩子他不会承认的。
这时，其他仆人都挤到鸡舍外面，好奇地往里瞧。接生婆也来了，由一名马夫领着。茉荷茹妮莎向雅丝敏地方向点点头说：“把她清洗干净，孩子也是，会给你钱的。”
然后，她弓身爬到鸡舍的一个角落里，倚着墙，看着接生婆用棉花棒为雅丝敏擦身子，按摩她的子宫，让它恢复原状，敷上药膏治疗她的肌肤，婴儿也清洗过了，交给茉荷茹妮莎。她坐在那儿，抱着孩子，望着他熟睡的模样。她手上仍有干了的血迹，他的血、他母亲的血。她顺着他的头发摸过去，轻轻碰一下他的小鼻子，把他蜷起来的小拳头拿到唇边。她抱着婴儿，痛苦袭上全身。什么时候她才能有自己的孩子？
接生婆喂雅丝敏一些鸡汤和牛肉汁，拿了钱后就走了。茉荷茹妮莎仍坐在那儿抱着孩子。雅丝敏熬得过来吗？她把头贴着婴儿小小的头，闭上眼睛。在肮脏和满是污血的鸡舍里，新生儿柔软清新的气息散发出来，将她全身裹住。婴儿睡在她臂弯里，这么小，这么满足，全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如果她一生都没有孩子呢？紧接着这个可怕的念头而来的，是另一个强烈的想法。如果茹卡雅皇后可以下令让孩子离开皇室的公主，她为什么不可以让一个身无分文、无父无母的女仆离开她的孩子？她可以给雅丝敏一笔钱，把她送到一个遥远的村庄，她不会说出去的。是茉荷茹妮莎把这个孩子接到世上，孩子是她的。
萨林王子勒住马缰绳，转身举起一只手示意安静。在他身后，太阳斜斜照在亚格拉市的尖塔和叫拜楼上。
“我们今晚休息。”萨林拉高了嗓门宣布，“明天进攻城堡，先在这里扎营。”
马哈巴特汗骑着马过来，棕色瘦削的脸上满是忧虑。“我们必须立刻进攻城堡，殿下，不可浪费时间。”
“看看这些人。”萨林打了个手势，“他们可无心打仗。”
两人转身望着士兵，一个个满脸的尘土，眼下两个黑眼圈，座骑因长途跋涉，口吐白沫。过去几周，大家都睡得差不多。他们是在午夜离开乌代普尔，萨林吩咐仆役去通知军队，说他卧病在床，但是那个借口也只能撑一段时间。迟早会有指挥官亲自来求见，借口就会被戳穿。他们横越帝国宽广的大地向亚格拉前进，萨林祷告，希望他逃离的消息不会传到皇帝那里，直到为时已晚的时候，然后所有这些……灼热的日子里辛苦地骑马，太阳烧灼着他们的肌肤，只有短暂的时间停下来吃东西、擦马、喂马，只睡几个小时……都成为泡影。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十个妻子 第八章（5）
“如果我们今晚在这里停留，会丧失奇袭的大好时机，殿下。库里齐汗总督会有时间准备围攻，我们必须前进。”
“但是库里齐汗看到我们带着军队前来，一定会起疑心。”萨林说，一只手耙梳着头发。灰尘很大，他已一个礼拜没洗澡，因为一直没有时间。“我们一路行军都累了，如果库里齐汗攻击，我们如何能自卫？”
“事实并非如此，殿下。”马哈巴特汗说，“王子带着军队进入城堡，还有什么比这更自然的吗？他不会怀疑任何事的。”
萨林望着马哈巴特汗，然后回头看着他的部队，挣扎着如何做决定，最后他说：“那么我们继续前进吧。”士兵们疲惫地拿起矛和盾，骑上步履迟缓的马。
他们接近城堡时，夕阳正西下。红色砂岩兴建的亚格拉堡垒，显得一片红火。一切似乎平静，没有异常活动的迹象。萨林放松地坐在马鞍上，肩膀垂了下来。马哈巴特说得对，库里齐汗还不知道他们来了。他可以长驱直入，接管国库，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了。
他们抵达了德里城门口，那是城堡西侧的入口。萨林的 疲倦逐渐消失，精神为之一振。他知道现在没有回头路了，不是攻占国库，就是亡命天涯。虽然此行是最高机密，但萨林知道没有秘密瞒得过皇帝。阿克巴建立了强大的帝国，这个帝国的堡垒之一就是超强的情报系统。他们唯一的希望是，在皇帝知道消息通知库里齐汗之前抵达亚格拉。现在他的愿望似乎是实现了，一切平静如常。巨大的木头城门关闭着，活动吊桥也拉起来，但那也并非不寻常。他举起手，在护城河前勒住马。
萨林转头对马哈巴特点头。“打开大门，萨林王子殿下到了！”马哈巴特对城堡上的守卫高声喊道。
巨大的城门静静地打开，吊桥放了下来，启动吊桥的轮子运作自如。萨林急切地用刺马钉催马前进。
就在那时，一小队人马在总督率领下出来。
“欢迎到亚格拉，殿下。”库里齐汗向王子行礼，“请收下这些代表本市的礼物。”
他向身后的随从打了个手势，他们捧着堆叠着缎子和丝绸的大银托盘。“这真是我们的荣幸……”
忽然有个声音转移了萨林的注意力，他抬头一看，大炮已经不声不响地推到壁垒前，在城垛口排成一列，黑色的炮口对着他的部队。几分钟前看来还很平静的城堡，站满了手持毛瑟枪的士兵。库里齐汗的意图很明显。
“殿下，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拿下城堡，士兵并不多。”马哈巴特汗低声说。
萨林摇摇头，还不是跟帝国军队正面冲突的时候。他的手下疲惫不堪，在马鞍上都坐不住。相反地，库里齐汗的部队已养精蓄锐，准备一战。柯卡和阿布都拉也上前来同声为马哈巴特汗请命。库里齐汗刚说完，萨林被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