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皇后吩咐,茉荷茹妮莎走到茹卡雅坐着的房间角落,只见她穿着一件孔雀蓝的丝袍,金色纱丽①光灿耀眼。茉荷茹妮莎手臂被太监掐过的地方还在痛,但是忽然间她希望他还在这里,她不想一个人待在这个只有从上而来的细碎阳光的半黑房间里,奴婢和太监们睁大了好奇的眼睛盯着她瞧。 。。
第二十个妻子 第二章(2)
“祝您平安,殿下。”
“茉荷茹妮莎。”茹卡雅说,向后倚着一根柱子,“名字很美,坐。”
茉荷茹妮莎到她身边坐下。茹卡雅伸出一只手,抚摸她浓密的黑发。
“这么可爱的眼睛,你是波斯人?”
“是的,殿下。”
茹卡雅的圆脸皱成一朵笑靥,问道,“你父亲是谁?”
“季亚斯·贝格,殿下。”
“祖父呢?”
她们就这样谈了五分钟,多数时候是皇后发问,问些有关茉荷茹妮莎、艾诗玛特、季亚斯和她兄弟的事。他们做什么?跟哪一位毛拉读书?她最近读了什么?经过谈话后,皇后就没那么可怕了。皇后的丝袍脱下,奴婢们用茉莉花油给她按摩,她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昏昏欲睡。茉荷茹妮莎在一旁看着一名婢女用棕色而油光闪闪的手指头,在茹卡雅庞大的身体上移动,揉搓她肩上的肌肉。皇后叹了一口气,头往前垂下,婢女两手滑过她胸部的弧线、肚子四周、大腿,动作熟练快速。
接着皇后站起来,慢慢进入池里,平日绑着的发髻松开放下,披散在四周。茉荷茹妮莎看着奴婢们穿着棉质长裤和短上衣跟皇后一起走入水里,茹卡雅躺在水里,她们为她打肥皂,先用湿的皂角让手掌起泡沫,然后清洗她的头发,再用水冲。
洗到一半,皇后突然坐起来,厉声对一名奴婢说:“你今天洗澡了吗?”
这名年轻的奴婢嚇坏了,结结巴巴地说:“洗了,殿下。”
“我看看。”茹卡雅命令道,接着嗅女孩的手、头发、腋下,她转头用威严的语气低声说:“现在给我出去,除非你先洗过澡,否则别踏进我的洗澡水里。”
女孩爬出浴缸,水滴在地上,逃出房间,留下湿漉漉的脚印。
茹卡雅的恶毒声音令茉荷茹妮莎不寒而栗,背部起了鸡皮疙瘩。她退缩到屋子的阴影里,希望皇后没有注意到她。接下来的两个钟头,她静静地坐着,茹卡雅把一件又一件的衣服扔给太监,直到终于有一件令她满意为止,才完成穿衣的大工程。皇后离开房间时,回头看着她说:“你现在可以回家了,明天再来。”
就这样。
之后的几个月,茹卡雅一召她,她就去。皇后想说话时,就跟她说话。不想说话时,就静静坐在她身旁。她看出来,茹卡雅发脾气大多是虚张声势。她事后提起时,告诉茉荷茹妮莎那个女奴眼神傲慢,但其实并不是这么回事。那女孩太生嫩、太胆怯,根本不敢抬眼看皇后。虽然有时茹卡雅是真的发火,但大多数时候,她提高音量只是因为她可以这么做。皇后的头衔不是轻易得到的,也不是等闲之辈承担得起的。后宫内苑发生的每一件事和外面的许多事情,都经由探子传入茹卡雅耳里。事无大小她都得注意,谁病了、谁怀孕了、谁月事没来、宫廷的阴谋、后宫嫔妃或奴婢之间的口角,每一件消息都会汇集到她宫里。
茉荷茹妮莎开始期待去见这个阿克巴最宠幸的妃子,她反复无常的情绪,她的镇静和闲适,她的暴躁盛怒,都令她着迷。她的权势也令她着迷。同时,也因为茹卡雅发现她挺有趣。
但是,她最想见的是萨林。有一天,茉荷茹妮莎陪侍皇后完毕,跑回后宫大门,误闯邻殿的苑区。她走过一个又一个走廊,伸入宫殿内部,才发现迷路了。那时已是午后近黄昏之时,宫里静悄悄的,连无所不在的侍女和太监都躲在寝宫的阴暗处,等待骄阳消褪。茉荷茹妮莎四下环顾,追索来时的路线;一路行经的花园纤尘不染。即使在酷热盛暑中,草地依然绿幽幽的,九重葛藤蔓垂下西瓜色的花朵。她来到一处铺了大理石的庭院,上面有一块长方形的蓝天。庭院四面由立着许多柱子的幽深阳台围起,柱子也是大理石做成的,在炎热的庭院里闪着沁凉的白。茉荷茹妮莎手臂环抱着柱子,只能抱住柱身的一半,她把出汗的额头贴着柱子,也许再过一小时有人会发现她,带她出去。她太累了,没法四处晃荡。
第二十个妻子 第二章(3)
正当她站在那儿的时候,一名男子走进庭院,拎着一个银匣子,穿着一身的白:敞领的长袖宽松上衣和宽长裤,脚穿皮制凉鞋。茉荷茹妮莎直起倚着柱子的身子,正待叫他,但随即打住。是萨林王子。她蹲到后面觑探。他为何自己一个人,没有带随从?
萨林走到庭院的另一头,坐在紫丁香树下的石椅上,紫丁香树枝上开满状似葡萄的黄花。他用发出啧啧的声音,栖息在屋檐上数以百计的鸽子,便纷纷鼓动翅膀飒飒而下,飞向王子,茉荷茹妮莎吃惊得差点摔倒跌进庭院。它们蜂拥到他脚下,隐在一圈虹彩绿羽毛下的喉头猛烈地振动。萨林打开匣子,手伸进去,抓了一小把小麦撒到空中,麦子映着太阳的金光,落下掉到大理石上,群鸟立刻展开啄食行动,头一上一下地摆动。有些鸽子望着王子,一脸的期待。
他笑了,笑声在寂静的庭院里轻轻地回响:“你们真给宠坏了,如果还想要,来吃啊!”
他张开手掌,又是一把麦子。茉荷茹妮莎躲在柱子后,没被发现。她看着鸽子在他四周摇摇晃晃地走着,仿佛拿不定主意,然后一只鸽子大起胆子,飞到萨林肩上站在那儿。他一动也不动地立在那儿,不久鸽子蜂拥到他四周,灰灰黑黑的鸽身几乎把王子遮住。
“你在这儿干吗?”有一只手抓住茉荷茹妮莎的肩头,把她转过来。茉荷茹妮莎站起来,拍拍她的褶裙,抬起下巴迎着太监的目光。
“我迷路了。”
“傻女娃儿。”他凶狠地低声说道,把她推走,“你竟跑到男人的寝宫,你不知道不能到男子区吗?马上离开,别让萨林王子瞧见。他喂鸽子时,不喜欢旁边有人。”
“那你在这儿干吗?”
太监扬眉道:“我是何西亚汗。”
茉荷茹妮莎也扬眉应道:“我是茉荷茹妮莎,但你是谁啊?”
他舌头啧了一下:“我……这无关紧要,你现在就走。”
茉荷茹妮莎离去前,转头再看萨林最后一眼。他坐在椅子上,对着鸽子柔声低语,一只鸽子飞到他头上,他又笑了,尽力在不歪着头的情况下往上看。
“走吧,走吧。”太监不耐烦地说,“女人不准到男人的寝宫,你知道的,如果皇上发现,会要你的脑袋。”
“他不会的。”茉荷茹妮莎说,“我迷路了,我不是故意来这儿的。”
“天啊!”何西亚叹道,一边往钱推她,直到她几乎被裙子绊倒。“她还狡辩,我看到她对王子抛媚眼,她还说迷路了。”
他带她出了宫,指着大门,“走开,别让我再在这里瞧见你,否则要你的脑袋。”
茉荷茹妮莎对他伸出舌头,朝大门跑过去,她回头张望,何西亚没跟来,他只是站在那儿。她一转过来,他也向她伸伸舌头。
“去看皇后?”
茉荷茹妮莎一转身,发夹叮叮当当地掉到地上,有些弹到波斯地毯里隐藏起来。
“看你干的好事!”她惊呼道,弯身去拣发夹,但是有几个怎么也找不到,躺在地毯会日后会戳到脚底,她站起来照镜子。
阿布尔斜倚在门口,双臂交叠胸前。他现在十五岁了,不该是逗弄她的年纪了。但是她知道他一个下午没事,她是他最好的目标。莎丽荷不理睬他,他一近身,卡荻嘉和玛妮嘉就哭,因为他老是扯她们的头发,要不就用她们身上的褶裙把她们的头包起来,让她们看不见。等妈妈或爸爸骂他,他才匆匆跑开。他的男性朋友没来带他去打猎或去酒馆时,他就来找她。当然,他是瞒着爸爸去酒馆的,茉荷茹妮莎忘了母亲有关女孩儿家行为举止的教诲,对着镜子里的阿布尔横眉竖眼。
第二十个妻子 第二章(4)
阿布尔摇着头咂嘴说:“你的脸臭成那样,没人会娶你,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没要去啊,阿布尔。”茉荷茹妮莎收起眉眼正容道。阿拉,可别让阿布尔的话应验。“不干你的事,走开,别打扰我整理头发。”
“跟我出来,妮莎,我们可以在花园里用木槌打马球,当然没有马。”
她摇头,“不行,我要去宫里,现在别烦我,阿布尔,不然我要告诉爸爸你昨晚去酒馆。”
“我也跟爸爸说,三天前晚上你也跟我去。你打扮成男人,用墨水画上胡子,喝了三口酒就醉了,我只好提早带你回家,我的朋友还在探问那个肚子不济事、连婴儿都觉得丢脸的小白脸年轻人是谁呢。”
茉荷茹妮莎向阿布尔跑过去,把他拉进房间里,她向门外张望,没人经过,掐了一下拉着的手臂说:“你疯了吗?不能让人知道我跟你去过酒馆,是你逼我去的,阿布尔。”
阿布尔微微一笑:“我不需要逼你,妮莎,是你想去的。好在卡荻嘉没醒来,不然会奇怪你怎么不在床上,爸爸要是发现,肯定会揍你的。”
茉荷茹妮莎气得发抖,她那晚的行为是多么愚蠢,虽然很吸引人,但是愚蠢。“你绝对不可以告诉任何人,答应我,你答应我。”她更用力地掐他的肩膀。
阿布尔挣脱开来,揉着疼痛的臂膀说:“好啦,宝贝,我不説。但是你今晚得跟我来,我们可以再把你打扮成男孩子,像上次那样翻墙过去。”
茉荷茹妮莎摇头回到镜子前,“一次就够了,我只是想看看是什么模样。你干吗要去?那些男人喝醉了酒,靠在坐榻上,女侍几乎*地趴在他们身上……”她颤抖地说:“真可怕,别再去了,阿布尔,那是不对的。”
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