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离尘又在少年唇上狠狠的咬了一下,这才离去。
等男子走出寝殿后,少年才睁开因染着泪水而变得晶莹的眼睛,蜷缩起身子,低低的哭泣。
内殿之中。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有些焦躁的走来走去。
此人便是东炙的太子——东沐云。东沐云和他父皇一样,有着金色的发、碧绿的眼。不过,他的眼睛与他父皇如碧波般的眼睛不同,他的眼睛是淡淡的碧色,纯净得如同两颗没有杂质的猫眼石,让人感觉可爱而又亲切。
“沐云有何事,朕都快就寝了,还嚷着要见朕。”
东离尘也不废话,一进内殿就直接发问,靠坐在软榻上,看不出情绪。
“儿臣……见过父……皇”
东沐云因东离尘的到来而显得有些紧张,本来在心里练习了无数次的话,也变得结巴。
“说吧,何事?”
东离尘丝毫不给东沐云调整的机会,这样的语气,使得东沐云更加紧张。
“是……是这样的,这次的……三大学院的魔武比试,还有一个多月就……将在我国举行,儿臣……”
“就这事儿?朕不是已经交给你去处理了吗?”
东离尘显然对这个话题没有兴趣,看来他的儿子并没有想到什么有趣的借口。
“是这样的,因为每次的比试……各个国家的国君几乎都会来观看,儿臣……”
“如果你是来问朕,学院比试时,如何接待各国国君的话,直接去找丞相商议,朕不想过问这些事儿,好了,朕有些累了,你回去吧。”
东沐云见他父皇又要回内殿了,情急之下也想不出办法,直接扯着东离尘的衣袖,跪在地上。这不扯还好,一扯就发现东离尘的衣袖上,染着点点血迹。这血迹……血迹……东沐云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忽然就嗡嗡直响,此时也忘了面对他父皇时的胆怯了。
“父皇求您饶了明溪吧!他还在生病,父皇求您了!”
“……”
见东离尘不语,东沐云又急忙开口。
“父皇,明溪不管怎么说,也是南越的皇子啊,您不能这样对他啊!”
“哼,不过是个南越不要了的质子罢了”
“虽说是质子,但是我们也有质子在南越啊,我们这样对待南越的质子,要是被南越知道了,那我们的质子也会……”
“不要的东西你还紧张什么,既然被送来作质子,就应该有永远回不去的觉悟,生老病死也与自己的国家毫无瓜葛。”
“谁说回不去的!现在的南越皇帝不就……”
东沐云急切之下,口不择言,完全忘了这正是东离尘的逆鳞,话还未说完,就被东离尘一脚踹出去老远。
“滚”
丢下这一个字,东离尘头也不回的走了。
喉中腥甜,五脏六腑都疼得厉害,想起刚才父皇阴霾的眼神,东沐云就打了个寒颤。怎么办?他本来是想为明溪求情的,现在却被他弄得更加糟糕。他把父皇激怒了,父皇一定会变本加厉的拿明溪出气的!怎么办?他真是没用,他明明是想保护明溪的,可是现在……
“父皇,他不是那个人啊!就算再怎么样强求,他也不可能成为那个人啊!!!父皇……”
“父皇,饶了他吧!”
“他还在生病!!!”
“明溪……对不起,我真没用……”
“都是我的错,明溪……”
空空的内殿,只留下东沐云还趴在地上,无助的悲戚。
第一卷 第十四章 质子(2)
东沐云步履蹒跚的走出逐日殿,没有回自己的寝殿,而是随着回忆,漫无目的一步一步的在偌大的皇宫徘徊。
那年,东沐云十三岁。
大陆上的男子满二十岁才算成年,但对皇家来说,十三岁的年纪,就已经可以开始学着亲自处理政事了,而他得到的第一个可以亲自完成的任务,就是接待南越送来的质子。南越国力强盛、富饶,是云泽大陆上唯一可以和东炙抗衡的帝国。所以,即使是被送来作质子的南越皇子,也是需要东炙好好接待的,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听说,那个南越皇子,和他一样,也是十三岁。还听说,南越的山水养人,尽出美人,南越的女子美丽、男子俊俏。东沐云非常好奇,不知道南越的皇子长相,是不是对得起他们南越的山水?
那天,他带着侍从站在宫门口迎接,南越的队伍已经到了,可是他等了许久,也没看见那个南越皇子走下马车。哼,都到东炙了还摆这么大的架子,难道还要我亲自去请不成,东沐云在心中冷哼。好在,当东沐云已经不耐烦到极限的时候,南越的马车打开了,两个侍从扶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走了下来。
纯白的衣衫,将少年的黑发、黑眼衬托的更加鲜明。东沐云发现,这个南越皇子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随着少年的走近,东沐云都可以清楚的看见,少年的身体在不住的发抖。东沐云这下子算是明白了,原来他刚才不是摆什么架子,而应该是被吓着了。
“你好……我……叫皇甫明溪……是……南越的大皇子……”
少年的声音很小,不细听可能就听不明白了。湿漉漉的眼睛还有些发红,显然哭过。
东沐云惊讶的发现,这个和自己一样,出生在尔与我诈的皇族中的少年,竟然有着一双干净得如同小鹿般,不染铅尘的眼睛。让人可以轻易的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他的心思。他的眼睛里有着面对东炙陌生环境的不安、恐惧,却也有着对未来生活的期翳。
“你好,我叫东沐云,东炙的太子”
东沐云对少年微笑,连他自己都惊讶,他居然还有真诚的笑。
那天之后,东沐云就常常去皇甫明溪居住的明辉殿看他,喜欢他用干净的眼睛看着自己,喜欢他用温柔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喜欢看他缅典、单纯的笑容。
本来这样的一切都很好,直到那一天——皇甫明溪十四岁生日。
东沐云告诉明溪,他为明溪准备了生日礼物,藏在了御花园里,御花园里有他给的提示,让明溪自己去找,找到了礼物就是明溪的。
明溪虽然害怕出门,但想到这是东沐云送给自己的第一份生日礼物,也只得点头答应了。
等明溪出去后,东沐云拿出他给明溪的生日礼物放在桌上,其实花园里只有一张写着‘礼物在你的桌上’的纸条。他之所以让明溪去找礼物,是因为觉得明溪的胆子太小,连明辉殿都不敢出,这样做是为了练练明溪的胆量罢了。
东沐云没有想到,他让明溪出门,找到的不是纸条,而是噩梦。
等了许久也不见明溪回来,东沐云只当他太笨还没找到纸条,直到天快黑了,东沐云再也坐不住了,出去找他。
藏在花园里的纸条还在,却没有明溪的身影。东沐云这下有些急了,找遍了花园也没有发现明溪,东沐云又连忙回明辉殿找,明辉殿也没有找到,又命所有侍卫们在明辉殿和御花园周围四处寻找,依旧没有明溪的踪影。
东沐云焦急的找了一整个晚上,直到第二天清晨。
明溪回来了。
明溪是被他父皇身边的两名侍从裹在被单里抬回来的。
被单下的身体未着寸缕,到处是青紫的吻痕、齿痕,血迹斑斑。东沐云颤抖着将明溪抱进怀里,明溪蜷缩着身子,闭着眼睛不说话,只是不停的流泪。
那时的东沐云,从未有过的痛恨自己。
从那以后,明溪就很少笑,大多时候漂亮的眼睛都是空空洞洞的。他父皇的侍从隔三差五的将明溪带走,明溪身上的伤,总是伤了再好,好了再伤……
东沐云随着回忆慢慢的走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抬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的,又走到了明溪的明辉殿,只觉得胸口闷疼,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慢慢走到明溪的房间,缓缓的躺在明溪的床上,一想起自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明溪受苦,却无能为力,胸口就更加绞疼,咳嗽着,又吐出一口鲜血。
和以往一样,天快亮时,明溪被送了回来。
“明溪……明溪……”
东沐云连忙接住一被放在地上,就遥遥欲坠的明溪。
两个送明溪回来的侍从,看见太子殿下在这里,也不多话,行了礼就赶忙走了。
“明溪你怎么样了?让我看看……”
东沐云焦急的将明溪抱到床上。
明溪见东沐云语气如此坚决,张了张没有血色的纯,却没有拒绝,任由着东沐云为自己检查,虚弱的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原本白皙、柔嫩的身体上,除了有每次都会留下的青紫的吻痕、带血的齿印外,此时还多了被烙铁烫出的焦黑印记,还有鞭子抽打的血痕,下体更是惨不忍睹,现在还在渗血。此时的明溪,就象是被人蹂躏后,丢弃的破布娃娃。
东沐云感觉大脑一阵晕眩,忙咽下口中的腥甜,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明溪看见难过。
“明溪……伤……我,我去找医师来……”
东沐云没想到,还是控制不了自己哽咽的语气,怕刺激到明溪,慌忙的起身向房外走。
“别……走……”
原本清亮的嗓音,已经变的沙哑,明溪用尽所有的力气,才拉住东沐云的衣袖。
“不要……叫……医师……我不……想被别人……看见这个样……子……”
“明溪……”
东沐云再也控制不住,哽咽的将明溪抱在怀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彼此少疼一些。
“可是……明溪的……伤很重……”
“没……事的……会好的”
明溪以往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也会有如此坚强的时候,即使这样,也想要活下去。
“对不起,明溪,都是我的错……是我……”
东沐云痛苦的在明溪耳边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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