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永远都冷冷淡淡,难得有春暖花开,即便有,那也不是对着她,而是另一群名为网球部的人。那么这次又是谁?
方泽抬起手腕看看表,凌晨两点多。
是那人吧。
她能想到的会在这个时间跟他通电话的除了浅间吹夏别无他人。
方泽背着手倚在门边,唇抿得紧紧,睡意全无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房门,那样子看似马上就要推门进去。
而她确实也推门进去了,没有敲门没有停顿,一把推开手冢的房门,然后在漆黑的没有灯的房间门口停住脚步,凝视着他立在窗前的背影发呆。
黑暗中,他长身玉立于窗前,身姿挺拔清瘦,透过帘子穿进来的点点薄光映在他身上,清隽如莲,闲适出尘。
“国光?”她不禁唤道,一遍再一遍。
电话那头的吹夏一听这声音,再看看挂钟,啪的一声挂了电话,蒙头睡觉。只是睡了半晌也睡不着,反倒翻来翻去弄得自己浑身不舒服,只得穿了拖鞋小声的溜达到院子里清坐。
凌晨的天空,无星无月,黑漆漆的一点都不好看,但吹夏却早已习惯。
在那些住院的日子里她经常这样半夜醒来,然后再也睡不着觉,倚在窗台看着天空,直到天亮。或者直到龙嘉巡房看见了给她注射药剂。
“手、手冢君?”
“……啊。”手冢拿着已挂掉的电话静立片刻后将它收进口袋,转身看着门口的女生,开灯。“方泽桑有事吗?”
“我、我要去客厅拿点喝的,你要吗?”
“不用。谢谢。”
“那——”
“方泽,”手冢转开头不去看她,凛然道,“抱歉,下次进来请先敲门。……如果可以,也请不要在这个时间进出我的房间。”
“……对不起。”方泽洋子站在门口看着这个面色冷峻的男生,见他因为她穿着睡衣而转开头不看她,低声道歉。
她掩着睡衣的领口躬身说着,听见手冢清声应了才直起身,凝眸看着他,不自觉的就将视线落在那个装着电话的口袋,掩了眸子,“是浅间桑的电话吗?”
“啊。”
“你们说些什么?”她脱口问道,抬眼就看见手冢望进她眸子的目光,冷冷的带着冰,几不可见,却能感受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问错话了,再次躬身,“抱歉,好像今晚老是做些错事。很对不起。”
手冢这次却没应声,转过身拉上窗帘,一副送客的样子,方泽见状道了声晚安退出门,立在门口半晌才转身回房。
她听到了,电话按键声。
电话再次响起的时候,吹夏正裹了件外套窝在院子里的藤椅上一晃一晃,耳朵里面塞了耳塞,放着音乐器里存着的中国民间小调。
夜风吹着她的长发飘舞,她轻声的随着调子哼哼,见了来电也不理会,闭着眼睛晃着藤椅,直到电话响了一遍又一遍,锲而不舍。
“喂——”接起电话,吹夏懒懒的应了声,不说话。
“小夏。”那边那人也不说话,不知道是没话说还是不知道要怎么说,他只是叫了他的名字然后跟着一起沉默。
吹夏见状将耳塞又塞了一个回左朵,留下右耳听着那人的呼吸。
“你没在房间?”一曲快结束的时候手冢蓦地问道,他似乎听到了轻微的风声。
“啊,在院子里。”
“回房去。”
“我不。”
“浅间吹夏!”
“就不。”安静的夜里响着吹夏散漫但固执的声音,她将搁在椅背上的头抬起,探起身拿起电话举高对着风口,瞬时呼啦啦的风声就传到手冢那边,直听得他眉梢打结,心里叹气。
“小夏,方泽已经回去了。”
“我知道,要是她还在,你敢打电话过来?”
“……”这都什么话啊,她在他就不敢打电话了?怎么可能!!
……不过,浅间吹夏,你这是吃醋了对吧对吧?
“她只是来问我要不要喝点什么,她正好下楼去拿。”
“手冢国光,你当我是三岁小孩那么好骗是吧?”就算是三岁小孩,行骗的时候还得带枝糖呢。
“……”好吧,手冢国光沉默,这话就他自己也不相信,她又怎会相信。只是,这真的是那人的话啊,他半分没说错。
“她只待了几分钟。”
“哼。”
“也只说了几句话。”
“哼哼。”
“她——”
“哼哼哼。”
被吹夏一连串的哼声弄得有些无奈,手冢止住话,想像着此刻她的神情,仿佛空气中都带了某种调味料的味道,他不由勾笑,轻轻的缓缓的叫着她的名字,“小夏,”
“嗯哼?”
“……我把门关好了。”
……
一阵沉默。
然后就是吹夏清越的笑声,被她压在喉咙里的笑声,低低的,但却让他知道她笑得开心,眉眼一定是弯弯的嘴角也该弯弯的。
“唔、你的确应该关好门才是。”吹夏一边笑一边说道,“要是下次再进去个什么,看了不该看的可不好办。”
“……”手冢听了很是无力,下意识的低头看看自己的睡衣,道,“我的睡衣很严实。”
噗哈哈……
吹夏忍不住大笑出声,又连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咯吱咯吱的笑得欢畅。
解决了心里的疙瘩,吹夏看看时间道了晚安回房睡觉,虽然她多半还是睡不着,但那人却应该早些休息。
“晚安。”手冢回着,想了想又加了句,“明早部活不准迟到。”
吹夏愣了下才想起这人的书包球拍都在自己这里,于是弯弯唇角应声,“好。”
真的是好。第二天吹夏起得很早。
洗漱好以后,下楼用餐,先跟越前爸爸妈妈问了早安,然后躬身上桌,一抬头却看见龙马小朋友顶着俩重重的黑眼圈,极是疑惑:“天啦,龙马,你昨晚做贼去了吗?”
你才是那个贼!!龙马委屈极了,不就是半夜起床时无意中看到某人坐在中庭吹风,想安慰一下又说不出话来,只好默默的站在某个角落陪着。却不想,因为失眠早上起来就变成这样了。
想到这里,龙马愤愤的瞪了她一眼:真是的,你半夜不睡觉吹什么风听什么歌打什么电话?!
吹夏好笑的回视他,将牛奶递过去,关心道:“来来,多喝点牛奶,长高点啊。”
滚——!!
龙马无视她的举动,三两下吃掉早餐抓起书包就出了门:“我上学去了。”
“诶诶,等等,一起啊。”吹夏抓上书包球袋连忙跟上。
爬墙
奔出龙马家没多远,吹夏就看到立在不远处的清瘦身影,见到她急慌慌的追在龙马身后,那人伸手拦下龙马走近她,然后取过她手上的书包球袋,道,“早安。”
“早,”吹夏看了眼他身后,挑眉,“哟,手冢君今天孤身上学?”
“小夏——”
“哼。”
吹夏将空出的双手背到身后,绕过手冢疾步走到龙马面前,对着他的黑大眼嘲笑了几下,拉着他走人,毫不理会后面的手冢。
毫无预兆的消失三年是她的错,后果她承担,所以对于凭空出现的方泽洋子和她那个所谓的身份吹夏保持沉默,但这并不表示她浅间吹夏会对他们之间的“互动”一并保持沉默,在那人驳回了那个过期的承诺之后。
“啊,忽然想起落了点东西在家里,我先回去一下。”龙马说着就往回走,被吹夏一把抓住,瞪眼过去,“规矩点。”
——你才是要规矩点吧。龙马少年看着自己被拽住的手,再看看跟在身后的自家部长,忽然觉得浑身凉飕飕,连忙使劲儿拽回自己的手,紧走两步拉开距离。
走在最后的手冢见状也没赶上去,只是慢慢的走着。不一会儿,吹夏就习惯性的又落到后面来了。
浅间吹夏走路就是有这个特点,一群人一起的话她总是不自觉的落在最后。
“……小夏,……我会解决的。”手冢看了眼走在身侧的吹夏忽然说道,没头没尾的,但是吹夏却听明白了,没有吭声。
“对不起。”
“……你在道歉?”吹夏停住脚看向手冢,“这是你造成的结果?”
“啊。”
“真的?”吹夏直直的看着手冢,杏眼澄澈,看得手冢说不出那个感叹词,只得转开视线。
吹夏看看他,伸手拿过他的网球袋挂在肩上,瞥一眼他沉静的面容,道:“既然你不愿意说事情的缘由,那我就不问,但是,如果你觉得事情是因你的参与才变成今天这种状况,那你就道歉吧。”
“……”
吹夏看着他沉默的表情微勾起唇角,挑眉,“是家人的关系?”
“……”依旧沉默,确是变相的承认。
对于这个结果吹夏其实隐约就猜到了,能让手冢拒绝不了的除了他的家人还能有谁?吹夏手指抚过网球袋上的笑脸徽章,垂眼,“手冢君不说原因是怕我跟你的家人之间产生什么隔阂吗?”
“……”
“可是,怎么办,我好像已经开始埋怨他们了,手冢君。”
“……小夏——”
吹夏抬眼看着手冢,他的凤眼静静的流着光,对上吹夏的眼神后慢慢泛起涟漪,一圈一圈慢慢荡开,“不要埋怨他们。”
“已经埋怨了。”
“小夏。”
“没办法,你该知道我是很小心眼的。”吹夏说着话,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回头,望见手冢眉梢卷卷的,忽地笑道,“你说相比起方泽同学,难道我差很多?”
“……他们没见过你。”
“那就见一下吧。”
吹夏话一出口就见手冢有些惊讶的抓住她的手,不敢置信一般。吹夏看了眼自己被握住的手,偏头,“手冢君觉得不合适吗?”
“……”
“事情总是要解决的,我们摊开说不行吗?”吹夏的细眉轻轻挑着,眼神清冽,熟悉如手冢,一见她如此便知道她已经决定了,只是礼貌的问一下手冢,不管他如何回答,她都不会更改决定。
手冢无法,只得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给吹夏,一边说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