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即便早有准备,他依旧无法忍耐地惨叫起来——
——那尖锐的声音几乎要穿透同时打下的轰雷!
血浆飞溅。
瞬时便染红了白色的内衫,与他的红绉纱衣混为一色!
他无力地倚坐在桂花树下的长椅上,浑身抽搐颤抖着,虚弱欲死,呼吸微弱,连一句呻吟都发不出来。然而,他的目光却比平时还要明亮耀眼,灼灼地透过那满冠繁花,盯着那黝黑昏沉的苍天!
——这算是我还你的第二条命!!!
——若是我东方不败果真命绝于此,便算是连第三条命也还给你了!自此两清!再不相欠!!!
秋雨无情地下着,打在他的身上,带出一注注血迹,顺着石板蜿蜒着,流向那虚掩着的木门。
寂寂无人。仍旧。
……
‘小柏,以后不可以这么爱哭了。你可是小男子汉了,知道不?’
‘嗯!’‘小乔哥哥,我要跟童大哥学武去!给爹娘和乔爷爷报仇!以后不让人欺负!’
‘好,男子汉要说话算话!’
……
又起风了。
淡黄的桂花瓣袅袅地落下来,一朵朵一片片,像飞雪一样,轻扬扬,旋转着落在他的发梢、额头、鼻尖、胸上……
‘……只要你生我存、你情我愿,为什么我们不可以每年赏月看花?’
他看着那昏沉阴暗一如多年前的阴云,眼角溢出一滴清泪。
‘这却由不得你我。看花每年可以——赏月,却也要天公作美咯!’
——清易……
——今年,你为什么不陪我看花?
正文 章三十一 再梦
更新时间:2012…1…18 1:12:03 本章字数:6420
左突右闯的阳炎,蛮横地肆虐着他凌乱的意识,而下身的疼痛反而渐渐迟钝了——只有那失血的感觉,在向他宣告生命的流逝。
阳炎迅疾地窜上他的脖颈、面庞、额头、眼眶——头顶的桂花,渐渐在仰视中模糊了,缓慢地向高远处退去,与暗黑昏沉的天际融成一体。
他不再挣扎地睁着眼,几乎是顺从地合上眼帘——染血的白瓷也在同时从他指缝间坠落在地,溅起些微积水。
五脏六腑内,脱缰的阳炎在燃烧着。
——这一次它们失去了涌进那孽根的通道——虽然没有了倾泻的出路,却也因阳势已伤而不如往常那般疯狂激烈。
——但,就是这种既无法忽略、又不能让他痛快地昏死过去的灼痛——显然,更是煎熬。
因为,这痛,非但没能麻痹他的感官,反倒让他皮肤的触觉更加敏锐起来——就像是小时候发烧——任何一个细微的摩擦都让他难以忍耐。即便是身上纱衣的细小摩擦,此时,也像是千万蚁的啮咬一般。
更麻烦的是,这一回不同于以往——以往,他的走火入魔都是因体内阳气过盛,无法控制才导致反噬;然而这一回——
这一回,他是逆运葵花真气、自击一掌!
那一击之下,掌力中逆行的真气全数击回他的体内——恰恰与体内已然乱窜的阳炎撞在一起,如噬身之蛇一般,自相为敌!那其中凶险绝非一般走火入魔相能匹敌!
这样的状况,已不是药物可以补救调理的了。甚至,就算有内功如东方不败一般渊深的高手相助,只怕也已难挽狂澜。
他知道,倘若如此下去,只怕——就算他能平安度过此劫、以后也再难运用内功。除非他甘受运力时的经脉寸断之苦,除非他能习练少林的不传之典¬;《易筋经》。
失去内力的东方不败——又与死人何异?
然而,此时后悔也来不及了——何况,意识已然混沌的他,根本已无那个心力。
——走火入魔这种东西,就好像是水坝闸门,一旦松了开来,那一泻千里的气势便再不可挡。
那种焦灼之痛,让他感觉,自己好像是被活生生丢进接近鼎沸的油锅里煎炸。
而那冰凉的秋雨,一落到他的身上,就像是入了油锅的水滴——那冰凉的触觉,总只停留那短短的一刹,而后便在那夺人魂魄的热炎中消散——于是,刹那间的、零散的希求,又在下一刹,全然变作灰飞烟灭的绝望。
恍惚中,他想起清易的手——那双柔软的、温凉的手。
——想如今,即便只是如雨点一样的、一瞬的碰触……也是不可遇、不可求的了罢……
他放任自己的心慢慢地沉入黑暗。
然而,在全然沉没的那一瞬,一片奇异的冰凉竟颤抖着抚上他的脸颊——颤抖着——他想——我疯了,雨滴如何会颤抖着?……定是我,颤抖得厉害……
心脏一阵抽搐。
他几乎听见了他那颗可悲的心的呻吟:
‘好难过……清易……我好难过……’
‘我还你……全部都还给你……’
他想,他的心不仅可悲,而且可怜。
他想,这样一颗一无是处的心,就算掏出来,摆在清易的面前,大约也得不到一瞥罢。
“我不要你还了,还不成么?”
正自难过、正自嘲讽间,他忽听到——有个嘶哑的声音,对他隐约地说着。
他浑身一颤,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让他撑开了双眼——
——撑开了双眼又怎样呢?
他只看得见一团模糊的黑暗。
于是他又闭上眼;于是他知道,他又在做梦了。
——何况,那声音嘶哑得,甚至不像是清易。
……不过,就算是做梦,那也不错。
至少,在梦里,清易冰凉的手指还会轻抚着他滚烫的脸庞;
至少,在梦里,清易冰凉的手指不会毫不留情地折断他的手腕。
那难得的冰凉,让他仅有的意识碎片凝聚起来——然而,这种凝聚,却更像梦中的荒诞戏剧一样。
——事到如今……我竟……还做这种梦么……
他想扯着嘴角冷笑一声,却最终因那过分的疼痛,紧蹙起眉头。
梦里,雨声依旧急促,然而雨点却不那么密集了。
正自迷糊间,他忽听到一声叹息。
——瞬间就消逝于雨声中的叹息。
与此同时,面颊上那触冰凉,竟一点点地移开!好似正要离开他!
莫名的,他忽然就对这两种“消逝”产生了恐惧——竟有一股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力气,叫他动了动手,抓向那正要离开的冰凉!
……然而,除了空气,他什么也没抓到。
他又急促地喘息了一下,发现,刚才的挣扎,已耗去了他的全部意志和力量——即便是在梦里,他也睁不开眼、说不了话,更留不住他。
腰间忽然一紧——里衣的布料,摩擦着因阳炎而变得极敏感的肌肤,产生一股微疼的热。
那疼痛,比起他两腿之间的、比起他左胸上的,算是极轻微了——然而,就是这极轻微的疼痛,此时,也被放大了数倍。
那疼痛太过真实,叫他有些分不清自己是梦是醒。
他忽然感受不到身下石椅的凉气了——他想,他果然是在梦里——要不然,怎么会有腾空的感觉?
待他重新落回地面的时候,他已感觉不到那石板的坚硬和湿冷了。
——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干燥和柔软——就像是,清易卧房里,那张被他垫了许多层棉缛的床。
他感觉,有人解了他的衣带——贴在身上的潮湿布料,仿佛被小心地拿开了;然后,他整个人……就像一颗葵花籽儿,被人从湿衣里轻巧地剥了出来——他察觉到那唯一可以降低他体温的湿衣已然不在,心中不由大急,只恐自己就要迷失在阳炎之中,失去最后一丝清明。
‘不要……不要……回来……啊……疼……热……热啊……’
他糊里糊涂地喃喃着,也不知是在呻吟,还是在说梦话。
“忍忍,乖,别动……”
有人安抚地摸了摸他的面颊,那熟悉的触觉,让他莫名地安心。
——啊,是梦啊。
他想。
“乖……没事……”那人一边如此安抚他,一边点住他周身几个大穴。
——那轻缓的、熟稔的安抚,让他想起了小时候……
彼时,那人就算对别人再怎样冷漠,也决计不会放下对他的温柔……
只可惜,那个时候,他什么都不懂——不懂那些看似普通的温柔,其实一旦错过,就再也难求……
突然地,一种有别于疼痛的东西让他的鼻子很难受。
他像小时候跌跤了一样,委屈地抽抽鼻子,忽然很想很想大哭一场。
他很想很想像小时候一样,言语一句:‘小乔哥哥……我疼……’
然后那个还是少年的小乔哥哥,就会像今日那个母亲一样,无奈烦恼地对胡闹撒娇的他板起脸,呵斥几句,眼底却是掩不住的担心和安抚。
梦里,那浸满鲜血的下裳也终于被他揭了去。
“嘶……!”
他感觉腿间又是一凉,仿佛那被揭起来的布料又被人失手落了下来。
然而,那凉意大约只存在了一瞬——便又被人小心地弄了开来……
——他看到了……
他心下有些惶恐——明明是堂堂正正还他一命,为何他还会害怕呢——就像一个干了坏事被抓包的小鬼一样……
——他、他会说什么呢?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反正这是梦,他说什么,我也……
“……白痴,你脑筋是草长的么?!”
——嗯,他气不过的时候,就会这样说。
——然后,小时候的话,我还会被他吓哭……
他动了动紧闭的、酸涩的眼皮,然而此时,他的眼泪已被阳炎烤干——所以,就算他真的很想哭一场,也只能隐忍地蹙紧眉头,难受地闷哼一声。
一声轻叹。
“……一会儿就好,小柏乖,忍忍啊……”
——看吧,他最后一定、一定会妥协的……
他忽然想笑,那种得意的、放肆的笑——
——然而,下面伤口的疼痛,却突然变得更剧烈起来!
他的意识,骤然间变成一片空白……
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