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之犹记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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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之犹记小时-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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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那人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这儿……放在这盒子里……
    ——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看看那图纸,再看了看与十年前他所拥有的那个乾坤和一模一样的铁盒,心脏猛然一跳,脑海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难道,他知道……”我在这儿……
    ——那——那杯茶……!
    他目光倏地凝在那杯碧绿而凉了许久的茶水上……
    “莫非……”他等的人——
    是我……?
    “怎么可能呢……”
    他一手紧紧攥着那图纸,一手摸了摸脸上那丑陋的面具……
    ——就只一面……
    ——就只一面,他竟认了出来么?
    那般狼狈、那般无措、那般怯懦……他竟也认出来了么?!
    “怎么可能……”他紧紧按着被心脏撞得生疼的肋骨。
    ‘怎么不可能!’心中那个声音已大到他无法压制的地步了。
    沉滞的空气似乎在晨风中活跃了起来,吹着那蒲公英的白子又飞得高了些,完全不顾它们想早点儿落地、早点儿安生的心愿。
    乔易等的,不是旁人。
    他知道,他心底是这样相信的,更是……这样隐秘地期待的。
    原来,他的一夜踌躇,竟如此幼稚。
    他抿了抿唇,强自压抑着心口的疼痛——压抑着另一个自己在心室里横冲直撞得头破血流的疼痛。
    嗓子忽然好干。
    像是这十年间都没喝过像样的茶水一样。
    他终于还是握住了那原封未动的紫砂小杯——
    他终于还是难以自制地饮尽了那杯空待了一夜的茶。
    凉了的茶水,顺着他的喉咙滑至空落落的腹中,有些冷冽的难受,但是,那似曾相识的味道却奇异地让他舒了口气。
    至少,不是什么毒药。至少,不是什么刀剑相向。
    ‘笑话,他若想要杀你,什么时候不行?’心底处,那个声音竟越来越清晰了,‘你以为他真的想不明白东方不败早就不仅仅是东方柏了?’
    那声音似乎抓住了他心头坚冰的裂隙,一点点地咬碎那裂隙上的冰碴,让那道口子“嘎吱嘎吱”地裂得更开。
    ‘愚蠢。’那个声音说着,又一次狠狠撞上了那层坚冰,让他的整颗心都动摇了。
    “会在那个坠子上留字给我的人,只有他。”他抚住胸口,一字一顿道,“也只有他,还有朝廷的人,才会有那种叫火铳的东西。”
    心头蓦然一空。
    那一直执拗的声音,竟忽而萎靡地消没了下去。
    ——是了,东方不败的软弱,是因为他那见不得失败的高傲。而东方柏的软弱,向来只因为那个人……
    他冷冷地牵了牵嘴角,抚平了被他攥得发皱的衣襟,一砖一瓦地重新筑起他心上那堵裂痕无数的高墙。
    晨风拂过石桌,拨动着那一卷放在桌边的“机关总谱”,让它绕着轴心一寸一尺地展开。
    随着那一长卷宣纸的展开,一页纸笺忽然从中落下。
    他轻轻拂袖,那张纸便顺着空气的流动,落在了他的手中……
    ——那纸片有些皱,比他想象中略重一点。滑腻腻的,像是一封浸过蜡的特殊的信笺……
    ——————————————————————
    从黄昏到天明,是整整五个时辰。
    昼夜相接之际,即是金水桥南钟鼓乐起、一日早朝之始。
    太和殿上,一位工部的官员正战战栗栗地念着奏折。
    也不知是因为皇上今天格外挑剔,还是因为首辅大人今日格外沉默——大殿之内,上到参与朝会的每一个官员,下到执扇而立的宫人,都多少有些忐忑。那个工部的官员,更是抖着身子,把那一封好好的奏折念得磕磕巴巴,叫人听了心烦。
    朱祐樘趁着众朝臣都低着头,不爽地在龙椅上扭了一扭,小心地偷看了太傅一眼。
    昨日,他跟太傅坦白、把太傅气得又动了旧疾之后,太傅还没责骂过他一句,也没说什么告老还乡之类的话,反而是无比正常地来参加了朝议,仿佛昨日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似的。
    就是这样,才让他比较头痛。
    为了不去想自己十年前的罪过,他只好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朝议上来,竭力表现出一个好皇帝应有的模样——便是那最寻常不过的奏请,他也要挑出三五个毛病,然后问一句“太傅觉得如何?”或者“太傅以为呢?”,以此来打破太傅的沉默。
    然而,每次回应他的,就是一句不带任何感情的“皇上所言甚是”。
    与太傅平日里给人的和煦如春风的感觉不同,今日太傅说话行事,明明带了一碴子料峭冰寒……
    他忽然有些羡慕百官——他们站在下面、站在太傅的身后,就可以不用看到太傅脸上暗含怒气的沉凝……
    然而,对百官来说,与首辅相处共事的时间明显长于面见这位皇帝的时间,皇上龙颜不悦挑剔万分,大家只当是天家寻常——可是首辅这般淡漠模样,这般万事随便的态度,却是极为反常的……立马便有人的脑筋动到了这一君一臣两师徒的关系上,怀疑皇上是不是开始觉着首辅已经功高震主了,揣测首辅是不是又起了辞官退隐之念……
    这样一来,皇上猜着太傅的心思,百官揣测着皇上和首辅的心思,一旁侍立的宫人们想着何时朝议能够结束好去休息——这朝议也就渐渐漫不经心、心不在焉起来。
    而皇上在得到第一十九句“皇上所言甚是”之后,终于失去了耐心,冲着一边的司礼太监使了个眼色,速速完结了这一场朝会。
    待圣驾退后,李阁老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悄悄凑到冷着一张脸的首辅大人身边,好奇地问道:“乔大人,可是有什么事儿不顺心么?与皇上有关?可依老夫看来,皇上这次回宫,可是比以前长进了太多啊!”
    “的确是‘长进’了。”乔易轻嗤了一声,摇头道,“有劳阁老费心。眼下吏治昌明、君强臣强、百姓太平安居,又有什么可烦心的。”那声音淡漠已极,却隐约含着些不耐与烦躁。
    ——不烦心政事?那烦心的莫非是——“家务事”?
    ——可是,不是都说首辅大人无欲无念,至今未娶么?
    李阁老用一种新奇的眼光上下打量着乔易——
    关于首辅大人一直未娶的话题,在京中也是个热门。
    上到翰林院众官员修书之际的笑谈,下到大街小巷茶楼酒馆饭后闲侃,首辅大人的大事小事一直都是最有吸引力召集力的主题之一,而首辅大人的姻缘事,也一度是京城茶余饭后的香饽,并持久地被各色人等猜度、谈论着。
    在这个话题上,热议的焦点有两个:一个焦点自然是首辅大人的清心寡欲、不婚不娶;另一个焦点,则是关于首辅大人两朝为官而容颜不老的奇迹。
    若说天下有生而知之之人,李阁老倒不是特别惊讶,只当那是上天厚爱;但是如乔易这般不仅生而知之,而且生而不老、将天地精华全集于一身之人,他真的是生平仅见。
    若说“首辅大人乃天上文曲星君下凡,故而不衰不老、不婚不娶”的市井传说是真的,他也不会太过诧异。
    ——可今天……
    李阁老矜持地牵了牵嘴角,旁敲侧击道:“乔大人可是……为了什么人而心烦么?”
    乔易停下脚步,一脸讶异地看着李阁老道:“阁老何出此言?”
    李阁老心里翻了个白眼,一脸“老夫是过来人,老夫懂得,老夫都懂得”的表情,猥琐地拈须一笑道:“老夫与乔大人同朝为官这么多年,还能看不出您今儿心情好坏?啧,若非为了国事,那自然是为了私事呗……怎么,可是——‘家务事’?”
    “……家务事?”乔易忽然冷冷地笑了起来,直把李阁老笑得心头一颤,“那估计还算不上罢——不过是一本旧账越算越算不清了而已。”
    ——家家有本难念经!家家账都算不清!
    李阁老心里翻了个白眼,暗道:‘看来就连首辅大人这等人物也不免咱们凡俗人之苦闷啊!’
    李阁老自以为摸到了什么真相,舒坦满足地捋了捋胡子,正经道:“唉,乔大人有所不知——有些事儿嘛,跟政务是不同的——论理是不成的,那账嘛,也是算不清的。”
    “哦?那依阁老看来,不论理论什么?”
    “自然是情!”李阁老哈哈一笑,想起自家河东狮,不由感慨道,“有些人,就算是理亏,也能凭‘情’之一字束住你的手脚啊!”
    乔易听闻此言,淡淡一笑,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这道理,他十三岁之前就懂了。
    那个时候,他还在三溪镇上过着简单安宁的生活,人生最大的愿景,就是以平平庸庸的成绩考中一个举人,让爷爷可以无所顾忌地开个善堂医馆而已。那个时候,他断然想不到自己的生活会在一朝一夕之间粉碎。那个时候,他以为,他此生最大的困扰,不过就是偶尔会莫名其妙地失去原则、赊药给那个拖着鼻涕眼泪的小鬼……
    原来,自从他十三岁之前,第一次赊药给那小鬼的时候,他的“理”便从没赢过那个“情”字。
    问世间情为何物——
    那本来就是欲说还休、欲辨还迷的一阵雾,不过是欲罢还惜、欲迎还拒的一团麻,不过是没道没理没逻辑的一根筋。
    “啊,对了,”李阁老忽道,“昨儿晚上,我去觐见皇上的时候,皇上说今晚会在谨身殿摆下酒席、宴请百官,还让我带话给您,说如果您的身子没有大碍、也没别的什么要紧事儿的话,还望您能列席其间……”
    “今晚么……”
    乔易看了一眼天边沉沉的云翳,摩挲了一下掌中怀表,神色莫辨地轻笑了一声,缓缓说道:
    “好啊。左右‘无’事。还正想着,我已经许多年没好好喝过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乔哥故意买醉,半夜方才归宿。教主大人焦躁等候一天,终于……
    :
    下一章结束的时候,两人之间还隔着个屏风呢……与本人计算有所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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